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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七章 被贬为伎(3)

一只郡马出房来 清若七 3924 2021-04-02 18:54

  天边流云几许愁。

  他们殷殷切切地望着我,我一时冷不下脸来,只得将声音放到最平淡无奇的样子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便是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届时若让女帝知晓是你们放我走的,害了你们无辜受牵连,我也于心不忍。”

  “虽是有百密一疏的事情,可属下也愿意为了姑娘冒一次险,”那人抱拳道,“况,淮大人之前已是打点好,差属下们送姑娘一路去北城门那边,有一匹快马拉的马车候着,吃穿用度俱是一应备齐了。”

  北城门。

  淮宁臣,你莫不是生怕我去了南边,又在以后遇见陆景候不成。

  我心知这样想只是小人心思作怪,垂眉闭了眼复又睁开与他们道,“附耳过来。”

  他们依言将一边的面侧了过来,我低声一笑,“你们当真女帝能放心?她虽是只让你们二人押我去那司春坊,可以她的性子,只怕是在后头跟着数十号人监视着。”

  他们身形俱是僵在原地,我退后一步与他们道,“赶紧走着罢,我不必拖累你们,也不必拖累淮大人。”

  他还有似锦的前程,如玉的家世,我何苦去害了他。

  我见他们开始游移不定起来,便自己背过身去朝他们道,“时候不早了,快些将我送到你们便可回去交差,快走罢。”

  他们再是没有说话,一路沉默着带我往东北方向的闹市里去了。

  司春坊从门外便是一地的红缎铺的,上头以金线绣的百鸟呈祥的贺图,也不知是贺这天下之君,还是贺做官之人。

  官家的娼妓坊都是这般气派奢靡,从外面极远的地方便能问道一股淫靡的脂膏气味,说不出难闻,也不是什么可以吃那个时间受得住的气息。

  那个送我的侍卫终是憋红了一张脸与我道,“姑娘,算是属下以这颗项上人头求您了,若是淮大人知晓您终究是进去了,只怕他也会怪罪起咱们。”

  “不妨事,”我轻飘飘地开了口,“待你们与这司春坊的嬷嬷交待明了了,你们再去北城门处,将候着的马车赶走便是。”

  我们正走至门楹处,当家的嬷嬷笑得一脸褶子地迎了上来,见了我身边二人的衣着方知并不是客人,一时笑道,“官爷,这是从宫里头的新人不是?”

  我朝着那嬷嬷低头作了个礼,“奴因不守规矩被陛下斥出宫来,道是贬为歌妓,听凭嬷嬷安排。”

  那侍卫脸色都要发白了,我朝他们点头一笑,“多谢二位大人将我送来……”

  “哎,既是过来作歌妓的,啰嗦什么,还不赶紧……”那嬷嬷敛了笑便伸手过来,作势要将我拉进去,却是侍卫拿了剑鞘将那嬷嬷的手狠力一拍,嬷嬷惊叫一声便缩回手去,满脸惊惧着朝出手的侍卫点头哈腰道,“老奴多有得罪,但凭官爷吩咐便是,吩咐便是。”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指不定今天这位姑娘被送到这里,明日又会不会再出去,”他肃然了神色,对这吓得不轻的老嬷嬷沉声道,“陛下发了话,只是让姑娘做歌姬,不许再与别的龌蹉事有往来,若是有违,日后出了什么差池,我们担待不起,你一个当差的老嬷嬷更是担待不起!”

  我抿着嘴听他的话,那嬷嬷也果真不敢近身来动我,二位侍卫将右手中的剑扬声唤道了左手掌心握牢了,竟是端端正正地朝我跪下行了个大礼,一人率先俯身与我道,“先委屈了姑娘,日后等陛下气头下了,定会有回转余地的。”

  “现在这里谢过二位大人,”我垂眉一笑,扶了他们起来,“日头不高了,大人们先回宫去罢,这里的事情我有打算,你们不必与淮大人多言。”

  他们忙着点头,我转身朝那面色僵白的嬷嬷掩袖一笑,“劳烦嬷嬷将奴安排一下,奴先前并不会曲艺那些,还得要嬷嬷多担待着。”

  嬷嬷畏首畏脚朝两名剑眉星目的侍卫看了,嘴里不住地讨好笑道,“是了是了,有姑娘的这句话,老身自然不敢放肆了,二位官爷放心回去便是,老身领会意思了。”

  那两名侍卫又是对我抱拳作礼,又是语言恭敬地说了好一会子的话,才有些不放心地离开了。

  那嬷嬷对我有些忌惮,不敢大声说话怕招得其他人看过来,她咬牙想了一会,将自己手上一面丝绢往我面上盖来,嘴里道,“得罪姑娘了。”

  我知晓她此番动作是何意思,一时也是笑道,“嬷嬷思虑周全,多谢了。”

  她将我手挽住,带我往前走,不时交代着门槛与台阶,又低声与我道,“姑娘本就生得惹眼,若是不与脸遮住,只怕恩客见了有起麻烦。”

  我低声一笑,全然没了往日的矜持,只是道,“日后若奴还有东山再起之日,定会与嬷嬷作报答。”

  她似是心花怒放地笑了一声,“嗳哟,姑娘真真儿地是懂事,嬷嬷等着便是,姑娘这几日也莫要委屈了,有哪里觉得不妥当的,便开口与老身提,无事的,啊。”

  她是凑近了与我说,我隔着这一层帕子都是要见着那厚厚的**扑簌簌地往下掉个不停,不动声色地往后移了一步,正要笑着与她回话,却是不慎撞到了从后头路过的一人。

  我暗自惊了一惊,因不知身后那人是何高官显贵,只得快快拽住嬷嬷的手便要离开,却不想那人竟是高声一笑,“嬷嬷又收了什么好货色,还娇滴滴地拿帕子给挡着,且将这帕子揭了,让我等也开开眼恩宠一番可好。”

  他这一笑,引得附近的人纷纷看了过来,我一颗心腾地跳个不停,忙往嬷嬷的身边站了一些,那嬷嬷也不愧是管了这司春坊许多年,当下便笑吟吟地开了口道,“啊呀,这不是秦公子么,您今儿才来,碧言可是日日盼着您有许多日了呢。”

  “碧言那丫头,”他低低有些放浪形骸地一笑,“只怕抵不过嬷嬷如今身边的这位了。”

  他这话一说完,周围的人竟有叫好声道,“嬷嬷还特意将她引路过来,只怕是坊里新来的头牌不成?”

  嬷嬷笑了笑,“各位大人当真是拿老奴做玩笑耍呢,这哪里是什么头牌,姿色一般也就罢了,连声音都还比不过老身,她今儿早起时突发恶疾,冒了满脸的红疹子,别人不愿带她去医馆,老身念她往日还算乖巧,于是可怜她方才与她问诊去了的。”

  我急中生智,将嗓子憋住朝了那嬷嬷道,“奴面上痒得不行,需赶紧着回屋了。”

  声音一出口大多数人都是泄气地哎了一声,自顾自地转过身去做方才未做完的事情,之前的那位秦公子听了我这粗嘎不堪的嗓子,也没有再说话,嬷嬷赶忙朝他福了一福,“这丫头就是事多,”她往旁边拉了位龟公,“你个没眼力见儿的,还不赶紧去招呼着秦大人!”

  秦大人不明所以地冷笑了一声,也没有再做纠缠,转身便走了,嬷嬷舒了一口气,显然是放下心来,与我凑近了低声道,“姑娘有所不知,这秦公子是位新得势的秦大人府上的二公子,他上头还有位姐姐,正是与朝中第一大红人淮大人快要订亲的那位。”

  我心中一动,想起之前女帝故意在我面前说起过的话,与她装作不经意了道,“淮大人?可巧从前他进宫面圣的时候,奴为他端过几次茶水,可不是那淮宁臣淮大人?”

  “诶,”她低低一叫,止住了我道,“姑娘不好这样说话,淮大人越来越得圣意,在京中哪处一站都是炙手可热的大权贵,方才这秦公子啊,他是沾了淮大人的光,去了前几日的平叛剿灭反贼有大功,陛下赞他秦家与淮家一般也是几家忠良,龙心大悦便做主为这两家说了亲事。”

  我笑了笑,“都是才子佳人,想必秦小姐也是人中龙凤一般的人物。”

  “那秦小姐读了几年学,说是不喜欢被别人做主的亲事,寻死都闹了好几回。”

  我道,“那可是苦了淮大人,嬷嬷知晓的事情这样多,往后还要劳烦嬷嬷多为我说些。”

  她连连点头道,“是是,老身瞧着姑娘也是有眼缘,从前在宫中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物,若到了以后姑娘能平反了,还要请姑娘饶了老身今日瞎眼不认人的错处。”

  她推开一处房门,侧身将我让了进去,“这是最幽静的一处院子,只有一间房,往日没有旁人来,姑娘应也不喜与人打交道,老身便自作主张带姑娘往这里住下了。”

  我朝她弯身一福道,“多谢嬷嬷了。”

  她抿嘴一笑,“姑娘从宫里一路行到这里,现下也该饿了,老身去与你弄些吃的过来。”

  我忙道,“不必麻烦嬷嬷,只教别人有闲着的与我端来就是了。”

  “姑娘在这里也要隐蔽些,毕竟本是极出众的模样,这坊里不少都是勾心斗角,怕害了姑娘您,故而还是少现于人前为上。”

  至今想来,倒是更添惆怅。

  那些表面上的恭顺温良是假的么?只是做给旁人看的么?

  那么这多年的夫妻情分,在如此多个日夜相处的时光里,经由年华的涤荡,还是不能向对方交由真心?

  还是说,本是钟意于佳偶,却因了残酷无力的现实,演变成不可收场的地步。

  而这现实,无外乎就是金钱、地位、容貌,抑或是旁的不相干的物事。

  总之,就是与爱情无关了。

  与之水**融一般联系着的,或许是婚姻,或许是利用双方的伪恋爱。

  纸醉金迷的三千繁华世界里,有真心的爱意,也有因为权势贪欲而逐渐向你靠近与你长相厮守。

  可厮守不到白头,在他发现应该更有利的目标后,或许也绝对会毫不犹豫地一脚蹬了你,无关乎忠义,故而,这绝不是爱情。

  所以,真正意义上,这绝不是理想中的爱情。

  爱情不是要有鲜花,可却一定要有滋养土壤的水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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