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用了?”李见微痴痴笑得大声,“陆景候,你总算是承认了,我从过来找你的时候起,你便只是在算计我的李家军,在得知我有人手能医治她母亲的怪病之后,终于才肯答允我的婚事是吗?”
席间无一人说话,陆景候倒也不惧这番问责,冷冷吐出一句话来,“你我二人对双方都是有事相求,如今我无事再由你去办,自然不必再守约。”
李见微听了这话怔怔仰面望天轻声一笑,“说到底,是我太傻,只是苏木雪,”她将一双似淬毒的墨眸死死地朝我看了来,那张薄唇都要抿成她惨白面色一般,“我有今日,你日后也必会因了同样的缘由被他所弃,我这下场是被你所害,你苏木雪,我定立誓成仇,此生此世,不得方休!”
白术霍地站了起来,指了她的面骂道,“李见微,你少在这里给我大放厥词,今日你这点晦气也注定不会影响到我妹妹,你这样一个不过是得了家世才有资本站在这里的人,还是赶紧夹起尾巴给我做人去吧!”
李见微神色微变,对了陆景候转过脸来,神色不再是以前对他的一片痴恋浓情蜜意,“你可知我为何能答应你那件事?”
她那话里满满的怨毒让我都要不寒而栗,陆景候却是不动声色道,“何事?”
“我能治苏木雪的娘,是林重恩给的我方子,”她低低说着,颇有几分神秘地笑道,“陆景候,你不要我,我自然还可找别人,现在李家军的兵符还在我手里,我会让你为此后悔的。”
陆景候挑了眉缓缓道,“林重恩有异动是我早料到的,他一个虚名王爷能加入我军不过是我给了他几分薄面,他既是不安分,我立时便可将他拿下。”
李见微的脸色应声而变,我被陆景候握住的手心不觉已经濡湿了,正是沉默之时,李见微的面色愈发地可怕,小葛从外面欲跑进来,见了厅内我与陆景候一身的喜服又停在了门口,他脚步沉稳地将长枪往地里一插,掷地有声道,“报将军,林重恩一党已尽数被剿,一共八百六十三人,此时正押往上京送审。”
我心里突突直跳,回身去看陆景候,他却是一脸了然地对众宾客拱手道,“众位随我麾下多时,往后也不必再受战乱之苦了,如今反贼已被擒,大家明日启程入京面圣,皆有封赏。”
满堂皆是喝彩声,众人起身敬酒来与陆景候,他却是头一次对那样多的人笑得满脸温润,摆了手道,“在下还要与夫人成礼,各位不必来灌醉我了。”
他执了我的手,俯身到我耳边小声道,“我说过,你要求我做的事情,我总会做到的。”
我怔怔想起从前,那次在沧州城外对阵之时,我从淮宁臣那处揣着一颗心求和的心去找他,还让他给阿留改姓为陆,可他没有回应。
我的确是以为,他陆景候是再不会与我亲近了,可他这计里连了一计又一计,我向来无心防,又怎能看穿。
我留意到李见微在外面静静地站了许久,扯了扯陆景候的衣角示意他去安排,他将我肩头一抚,朝正与李见微站在一排的小葛道,“将郡主好好安置住下,明日带上与我们一同回京面圣。”
小葛应下,伸手要去请李见微,她却是猛地推开小葛就要跑进来,我心里咯噔吓得一惊,小葛却是眼疾手快了将她双手反剪在背后道,“郡主,属下下手没个轻重,您还是莫要逞强了。”
李见微一腔哭意满满,简直快要将我都融化在那一泡清泪里,“陆景候,我还有李家军的兵符,你说过要将夏若的皇位给夺过来,你为何又反悔了!你若是想得到苏木雪,待到江山都是你的了,还担心苏木雪不主动投怀送抱么!”
陆景候冷冷瞥了她一眼,“你当真就没怀疑过你带来的兵符是假的?定国公一生忠肝义胆戎马倥偬,长公主也是心思精明之人,怎么有你如此头脑简单的女儿。”
李见微面无血色地将袖间的一枚青铜符拿出来高举着嚷道,“这是我从父亲书房里找到的,谁敢说它是假?!”
陆景候轻轻摇头一笑,“早先定国公便把军权私下里交给了女帝,莫说是你,定国公他老人家也不会有真正调兵的兵符。”
“现在在你陆军军营里明明就是李家军!陆景候,”她咬牙一笑,还仍旧不肯松口,“你不过是想摆脱我罢了,倒还来污蔑我的兵符是假的!”
“那的确是李家军,”陆景候抬眼冷冷道,“我起兵本就是做陛下的内应,为了一举剿灭林重恩一众叛党首领,调我十五万李家军又有何不可?”
我霍地扭转面去看陆景候,他微仰着首气宇轩昂地轻嗤了道,“李见微,你既是从一开始便知我在诓骗你,你怎不早早地离开,说到底,你自始自终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爱你已经失去了理智,连我亲生父母都不认了,”李见微怔怔地瞪大了眼来质问他,“你凭什么可以让我这样卑微,陆景候,我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你这样的薄情人。”
我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也提不起几分兴趣来,总归是陆景候先去惹了李见微,若不是他求娶大夏的乐易郡主,李见微又如何会认识他,又如何会爱上他。
又如何,会舍了身家只为给他送一枚假兵符。
为情所困,为情所伤,到头来,为了这情字,苦到了极致也没人会懂了。
众人先前只道她是纵意放肆离经叛道,将自己父亲害得病重,不惜与朝廷为敌来为自己的郡马解燃眉之急,可如今看来,她被女帝与陆景候骗得太惨。
李见微面色一片灰败,眸间再无神采。
那时凌霄花下笑容璀璨夺目的女子,似乎早已消失在我记忆深处,那些原来的旧时光,应是在她那夜与我灌毒逼我进宫之日起,就彻底地远去了。
小葛将她双手放了,李见微再露不出一丝有精神的模样,颓然着整个人,缓缓地回身独自步履阑珊地走了。
我眼皮突将一跳,心里隐隐有些不祥之感,却是陆景候又将我手执起道,“夫人,我们还未成礼。”
我又往外面望了一眼,李见微的身形些许佝偻,竟无端显出几分老态来,陆景候似乎不满我走神,将我手心暗自轻捏了一下,我惊过回神又去看他,满座的宾客此时都已放了酒杯,仿似方才的一番争执并未发生过。
礼官扬声唱喏道,“吉时至-------新人拜天地--------”
白术适时地将母亲从席间扶到了高堂上坐了,自己侍在一边静立着,我看着母亲状似小儿单纯不问世事一般的笑靥,心里却是突地砰砰跳了起来,陆景候面露笑意一脸缱绻地望进我眼底,托着我手依次拜了座上的母亲与他已逝父母的牌位。
我脑中嗡地一响,我父亲他……
白术先前便是说要送陆景候一份大礼,却为何还能应允我顺利地与他成亲了?
眼前的珠帘一阵晃,将我视线分割成许多断纹,候在一边的礼官待我与陆景候的三礼交拜之后,端来了洞房里才喝的合卺酒。
陆景候附耳对我低语道,“苏苏,虽是那李家军调不动,你也仍要做好母仪天下的准备,知道不知道?”
我的心终于不可抑止地狂跳起来。
他还是要造反,原来他肯做女帝的内应,都不过是为了铲除异己,也为了让女帝对他顾虑全消。
只是他这样对我无防备地说了,也不像他从前的所作所为。
他噙了一丝笑将一杯酒端至了我面前,“我特意安排在宾客之前喝了这合卺酒,只当是为你封后做的一些演练罢。”
我气他还是想着举兵造反这事,他端了酒杯一饮而尽之时,我鬼使神差沉着脸拂袖便将他手中的酒盏掀翻到了地上。
众人皆是哗然,我也是惊着往后直退了一步,却不是为着我的举动,那杯陆景候差点就要入喉的清酒,在甫一沾地之时,便冒出一阵刺鼻的味道,陆景候命人随处寻了一只狗过来,往那地上舔,不过是刚缩了舌头,那狗一阵抽搐便倒地丧了命。
我全身发寒,这酒正是被下了毒的,所幸陆景候还未喝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我便想起了白术,只是这酒由礼官一直端着,白术怎么有机会在其中投毒。
陆景候面色阴晴不定,正要开口时,门外慌慌张张跑来一名丫鬟道,“禀公子,乐易郡主她悬梁了!”
我脚底一阵软绵绵的快要站不住,陆景候将眉心捏了捏,“可还有命?”
“侍卫发现得及时,只是将郡主救下后待她苏醒了,却是似乎……似乎……”
我见她开口似有无尽难言之色,闻言追问道,“她到底怎样了?”
“郡主此时状如疯妇,说出来的尽是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她低低道,“葛中尉为了不吵扰到公子与少夫人,已是请了府外的大夫,那大夫说……”
陆景候有些不耐,拿靴底将方才摔碎的瓷盏狠狠往边上一踢,“快说。”
那丫鬟吓得颤了颤,抖声道,“大夫已是诊出,郡主实实在在是疯了。”
喜欢一只郡马出房来请大家收藏:(321553.xyz)一只郡马出房来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