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她拖出门去的时候,手里的馒头已经是捏得像变形的鬼脸一样与我在喊,“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你就等着出洋相吧呵呵呵。”
这六儿的嘴是一刻也停不下来,一时指着这边问这是什么草药,一时又指着那边喊哎姐姐那只鸟飞得可快了。
可怜我是连肚子都没填饱,她一阵一阵的话头罩下来我简直要陷进这遍布的草丛里去了。
我见她似乎是往山路下面走的势头,笑了笑道,“姑娘家就是爱口是心非,你说着不愿去见你二哥,还是忍不住了吧。”
她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有些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姑娘家?”
我噎了噎,莫非从前她就一直是男装打扮连白术都没发现过?
她好笑,“你其实根本就不是白术姐姐,你到底是谁,还能看出我是个姑娘家。”
这个……
她虽然身形还没长开,有些像男孩子,可我见她两边耳垂上各有一个洞,想必是小时候阿妈给弄了戴耳坠子的。
我呃了声没敢照实说,只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你白术姐姐的。”
她也没生气我骗了她,自顾自转了身往前走,道,“你方才问我为何到这沧州来,我便知道你是假的了,当时虽然我哥哥没与她见过,可是来这里的之后几个月我与二哥下山采买的时候在城里见过她,那时她就已经知道我在这沧州待了快将近一年了。”
我啊了一下,“你挺聪明的,还知道用话来下套。”
她将我拉过去与她一齐走,“姐姐你也别生气,你与我白术姐姐长得这样像,想必也是有缘,以后我见了她还可以当作趣事说一说呢。”
“不生气不生气,”我拍拍她头顶,“那你叫我一起出来寻草药,到底是来测我真身呢,还是拉人壮胆去见你二哥的。”
她脸一红,我心里有了几分底,“姐姐我没别的本事,就是最会给人看手相了,来,我给你瞧瞧你手掌心里的姻缘线。”
她又喜又疑地看了我道,“这个准吗?”
我道,“当然准。”
她连忙道,“那姐姐快帮我看下,我的姻缘动了没有?”
我把眼睛一闭,十分神道的样子,“嗳,你先莫要吵我,这是要开天眼的。”
她小嘴一闭,气息都闭住了。
我约莫等了一会,再睁开眼去细细看她手心,眉头一蹙大叫道,“哎呀,你姻缘线有两处开叉,这定是和二字有关联。”
她愣了愣,我忙道,“你可有认识的人是叫二哥二叔二大爷的?”
不待她回话,我截了话头又道,“诶诶诶,姻缘线动了!写了二哥两个字!”
她啊了一声喜道,“果真?”
我郑重其事点了头,“那是当然,”我闭了眼摇头晃脑掐指一算,“那二哥还正往这处走来。”
她眉眼弯弯一时便乐不可支地笑起来,我拍拍她肩膀正要鼓励她需好好记住我这番话才是,正有一声清脆的声音喊了声,“六儿。”
那人的脚步声在山路上回响着随着嗓音一并传来,我朝小六儿瞥眼一看,她果真是信以为真地悄声喜道,“姐姐算得可真准!”
我哼了哼算是回答,早料到那二哥这会子也该来了,方才瞧这六儿丫头赌气的光景,猜也能猜到是对小鸳鸯。
这六儿见到他人只离我们两步远的时候偏偏又转过了头去不看他,鼻子里还挤着气哼了声,就是不说话。
他笑了笑,“他们还在后头走,我急着来见你呢。”
我本是背对着他,此时转身朝他人看去,心里提了一下,好巧不巧,他一时也见到了我,却是眉头狠狠一跳,失声喊了出来,“怎么是你?”
我与他大眼瞪小眼,也想问他一句怎么是你,两厢诡异地沉默着瞪着对方,我终是按捺不住,艰难吐出字来道,“淮公子,好巧。”
我犹嫌不够,皮笑肉不笑又说了声,“好巧。”
他眉心抽搐地狠跳了几下,却不敢看我,盈着一张笑脸与小六儿道,“六儿,这是师父他老人家收的第七个徒弟?”
小六儿见我与他像是旧识,狐疑道,“你居然没把她当作是我白术姐姐?那会子在沧州城里还见过的,你忘啦?”他将小六的肩揽住便往山上走,我听见他低低的声音道:“我遇见她比遇见你白术姐姐晚些,那时候的确是错把她当作白姑娘了的,”我跟紧了他们,又听见他道,“她是如何到这里来的?”
小六道,“四哥说她的车马是从陆军军营里出来的,便拦了,后来我以为是白姐姐,便没让他们……”
她的话隐隐低了下去,我心里更是惊疑不定。
他们看起来似乎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淮宁臣明明是上京官宦子弟,现下更是女帝亲派来沧州督战的主帅,为何还有时间到这山沟里头来见小师妹?
我怔愣着抬步跟着他们走,他们不时在低声说些什么,我还想再听之时,却是淮宁臣让小六上前先走,闪烁着眼神转身望了我来,“苏姑娘,听闻你已投靠陆军,不知现下你来此处是为了何事?”
这话可当真冤枉了我。
“我本是要去江南,却是在山下被劫了来,”我笑笑,“我并不知这里有什么玄机,淮……”
我想到方才他并不是称我为苏大人,我不好开口,只得也弃了从前的称呼,依旧如方才称他为淮公子,“大战在即,你来此处莫不是单纯来见见师妹的罢?”
他怔了一怔,下了几步台阶走至我身前与我平平相望,笑得波光潋滟道,“我与六师妹心意清白,并不是如苏姑娘想的那般。”
他目光灼灼似要看穿我,我面不改色心不跳转过身去往山下走,“我本来打算今日醒了便回去的,既是你怀疑我,我还是先早早告辞方便些。”
他伸臂将我手腕一扯,又带我往山头上走,朝我挑唇笑道,“急什么,留你在此处,总不会吃了你。”
我翻了个白眼,刹时为小六儿操碎了一颗芳心。
我止了步朝他看去,“你在这里是个什么身份。”
他也是随着止步朝我对望过来,神秘兮兮凑近了我道,“天机不可泄露。”
我嗤之以鼻,哼了声又重新转身往山下走,他却是架住我双肩脚步一挪又调转了方向,“都说了你急着走什么,你想知道的话,等回去了再一五一十与你说。”
我白了他一眼,“淮公子,你这下便不介意我是陆军的人了?”
他眯眼笑得像只狐狸,我哼了声,“你不怕我是来偷你情报的,我还怕你是借机绑了我去要挟陆军呢。”
他扬着声调哦了一声,“这样说来,你还当真是陆军的重要人物了?可是你一个姑娘家又不能带兵打仗,他陆景候也不能封你做什么官罢?”
我噎了下,要是让知道情况的人见到两方敌对的人这样平心静气地说着话,只怕连眼珠子都要凸将出来。
他又道,“之前夏将军让陆景候刺伤心口了现下还没好呢,你该不是为着这个赌气跑出来的罢?”
我啧了一声,不耐烦道,“我与你交情也不深,你怎的知道这样多?”
他拿袖子往脸上扇了扇,自顾自望了天道,“这天也热,要是不用带着你,我早到了山头上的屋里歇着了。”
我哟了一声,“淮将军好气度,换做我是一方主帅,若见到已投靠敌军的人,只怕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了她才好呢。”
他侧过脸啧啧一笑,“还不是把你当作有些用处的人才舍不得杀你。”
我没好气道,“你不是在督战吗,怎么有时间往这里跑。”
他道,“来取情报的。”
我没听懂一时愣了愣,他道,“不然我何必用两个身份,又在上京又往这里跑地混许多年。”
“也是,他们若知道你是官家子弟,只怕不会给你好颜色看。”
他笑,“你傻不傻,为何他们只拣官家子弟下手?还不是因为他们知道的情况最多。”
我手心发凉地看了他,“他们表面上是劫富济贫,实则只是在为你打探情报?”
他愈发地笑得一腔春水,“不然呢?”
我被鸡皮疙瘩暴涨的感觉激得抖了抖,偏过头哈哈道,“你这样轻而易举地告诉我,是不是不打算留我在世上了。”
死个明白的感觉大致应该就是这样。
我都已经准备好闭眼等着他腰间的佩剑给我个一剑灌喉,他却状似无意地在我后脑勺上一抚,有些怜爱道,“哥哥方才不是说了?你得留着,哥哥还舍不得杀。”
我高喊一声便惊叫着跳出去,他在我身后慢悠悠拉了我道,“这么久了都没见,我可念得你十分紧呢,苏大人就没有半点话要与我说的?”
我闭眼道,连连道,“你先放开手,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便是。”
他轻着笑了一声,“怕什么,我总不会吃了你。”
我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寒意,若说陆景候是个让人怕从胆边生的人,他便是个让人安心过后立马将暗箭嗖嗖放过来的笑面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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