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已是将我带了出去,寻了处厢房待着,“我时常跟着陛下到将军府上,认识的人也不少,你且等等,我去与你寻干净衣裳来。”
我应了声好,王喜转身便出去了。
我朝四周看了片刻,此处的室内摆设并不多,应是一般的待客厢房。
隔壁似乎也是和我这边一样静悄悄的,我把红玉拉了身边一齐坐下,发觉她手心里有些凉,问了她道,“怎么了,手冰成这样?”
她声音有些怯,“姑姑,我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有些跳。王公公怎么还不回来?”
我顿了顿,正要起身去开门找王喜,却是门突地被人从外撞开了,我与红玉俱是骇得齐齐往后一躲,待看清来人,我心里竟不可抑制地突突狂跳起来。
那人面色坚毅目光如炬地走进来盯着我道,“苏苏,我今日是来问你最后一句话的。”
我一时有些不懂他所为何事,只觉得有些心惊肉跳的,他高大的身形堵住门口处,我不得已值得无奈笑道,“夏将军的话我实是不懂……”
我一面说着一面微微侧首示意红玉出去,红玉有些怕得抖起来,我将她肩膀扶住了道,“我这丫头身子有些不适,将军不若让她先回去罢,您有什么话,当着外人说也不大合适。”
夏力定了半晌,终于让出了一条缝来,红玉见机便跑了出去,她这一慌,我心里更是油沸一般滚滚动个不已,声音都是颤了道,“夏将军您……”
我话音未落,他却是发了狂一般大步跨了过来将我揽在他胸前道,“苏苏,他们都说你自从嫁了陆景候之后就再没快乐过,我不想让你这样,我之所以会答应陛下成亲,都不过是为了能见你一面!”
他悲声切切字字似泣血,我此时却是半点感动都无,只在想如何才能脱身。
我不知这个是王喜受了女帝的意思有意来安排的,还是夏力误打误撞听见我的声音闯了进来,只是于情于理来说,一个新婚的男人与一个已为**的女子共处一室相拥而立,无论怎么说都不会让人觉得清白。
外头隐隐传来十分急的脚步声,我惊出一身冷汗只想推开夏力,可夏力不愿意放开,将我抱得更紧了些道,“苏苏,不如我带你走吧,我将你带到……”
“夏将军好大的本事!”门被人霍地踢开,陆景候长身立于门外厉声朝我们喝道,“苏苏,你还不过来!”
我咬牙去推夏力却是纹丝不动,陆景候的那双眸子像淬了毒愈发冷冽,我头晕目眩冷汗湿了半面后背,夏力却是缓缓低笑出声道,“陆景候,你既是没有本事,为何还敢耽误苏苏的一辈子。”
“一辈子?”陆景候冷冷一哼,“我就算耽误了她,也轮不到你一个娶了旁人的来说。”
“我若不娶旁人如何能见到她,”夏力情绪有些激动,竟是将我放开了回身朝陆景候一番厉色道,“你陆景候日日将她困在你陆府,她连自己花园都不能吩咐人去修剪,你娶她都是害了她,只有我对她才是真心的!”
“口出狂言!”陆景候面色冷得没有人色,在他身后的红玉见夏力转过身去,急忙要越过夏力来护着我,却是夏力长臂一挡,来路去路俱被阻绝了。
陆景候启了薄唇一开一合缓缓道,“夏将军,我姑且是觉得你有些可怜,故而不愿声张来毁了你声誉,你若是将我妻子放了,我便饶过你这回,你若是还一味纠缠,我今日便要让你夏力与这将军府一夜之间声名狼藉!”
“苏苏,你看,”夏力回过头来与我轻轻道,“他只想着他自己作为丈夫的尊严,也从未想过你,他让我声名狼藉,你也不会幸免。苏苏,你难道还没有看清他么,从他以前起兵造反的那时起,眼里便只有江山权谋,你的位置,早被他抹得一干二净了。”
我静静地看着夏力,他眸中透出几分希冀,的确比陆景候一贯的眼神要真诚许多,可我……
陆景候已是不愿再等,跨步便进得屋来,正是夜幕降临,他头顶罩下来一片阴影竟让他雪白面色莹光烁烁,夏力迎上去便是一拳,陆景候抽身避过,又将夏力的右拳握住反手一旋,立时便将夏力制住得不能动弹。
夏力直喘粗气,话里的怒意快要焚烧他面前死死瞪住的陆景候,“你不过是趁我旧伤未愈,我今日便仔仔细细告诉你,你不许带苏苏走!”
陆景候扬起下巴轻蔑一笑,“你也还记得你有旧伤?那你又记不记得,当初你成了谁的手下败将?”
我见到夏力的面色瞬时惨白,又听得陆景候低低斥道,“你以为光凭你,就可以留下她么?你们皇亲国戚,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一身冷汗直冒,只得走到陆景候那边去轻声道,“也罢,夏将军许是喝醉了,今日女帝还在,不好节外生枝,我们这便回去罢。”
红玉已是被陆景候打发着将阿留送回府了,他倒也不急,只抬眸过来朝我看道,“你亲口对夏力说,让你以后不许纠缠于你。”
夏力双眼瞪住我,似乎若是我说出这话来便要吃了我一般,我垂眼叹了口气,缓缓道,“夏将军何苦,你我本就没有什么情意可言,往后更是井水不犯河水了,我且用从前下官的身份,在此恭祝您与将军夫人和和美美早生贵子,与此刻起,将军以后就不用对我多挂心了。”
我见夏力双目的亮光渐灭,那眸子笼上来一阵水雾,快要撑不住就落下泪来,我生平便见不得人如此,只得将陆景候袖子慢慢一扯,轻声道,“快回去吧。”
陆景候又道,“夏将军想必是听明白了,以后若是再有今日这般事发生,莫怪陆某不念旧情!”
夏力仿似失去了意识,只是痴痴地不住摇头,陆景候将我手腕狠狠捏住,不由分说便将我拖出门去了。
上了陆府的马车,我才敢朝陆景候悄悄地瞥一眼。
他本来就尖巧的下巴紧绷着,薄唇死死抿成了一条线,我知道他这个样子是不许别人和他说话的,只好又默默将眼帘垂下了,闭眼靠回在车壁上。
良久,静谧得几乎不闻人声的车内响起他冷冷的声音,“你倒像个无事人,连一句话都懒得说了么?”
我诧异他竟肯主动与我说话,霍地抬眼看了他一眼,撞见他寒似冰山的脸又极快地低下头去,讷讷半晌,硬是憋出了一句话来,“我……我怕说多了你也不高兴……”
“你还会顾我的心思?你若是怕我不高兴,方才还怎的肯与王喜出门去?”他向来说话是不快的,只是冷,没有情绪,此刻却像是海水起了大潮一般要将六神无主的我吞没,他逼近了来看我,从他那张薄唇里一字一句吐出道,“你明知,女帝总想着要将我激怒了来抓我的罪状,好将我连根拔起。”
我明知?
这世上的事情那样多,又岂是我件件都能知的。
“你从来就没与我说过这些,自我回京那次入宫后,就再没问过你与女帝之间的事情,我又如何得知,”我缓缓退开去,眼眸始终盯住他,“你的事情也向来不和我说,莫非我日日只是在夜里见你一两面便能知晓你的处境了么?”
他在车内的一片暗意里似乎咬了咬牙,“你怪我没有陪你?”
我鼻尖莫明其妙地有点酸,掩饰性地咳了咳,没有与他回话,他却头一次自顾自地在我沉默的时候接上了话道,“我也想多陪你,可你总在见我的时候便不开心,我也不想搅了你的兴致,况阿留正是年少用功之时,不可荒废了。”
我拖着鼻音嗯了一声,别过眼一时不知如何接他的话,他却是轻笑了一声,将手伸过来握住了我的手道,“苏苏,你无论如何也要知道,我陆景候,此生永远都只爱你一个的。”
我喉间一哽,差点便要扑到他肩头哭出来,却是车外传来车夫轻轻的一声:“少爷,少夫人,到了。”
他将我眼角一拭,在我手心捏了捏,“我们回家。”
车外月朗星稀,秋虫唧唧鸣鸣,我正要抬步踏到地面上时,他却陡地伸臂将我一把横打抱起,我被唬得低呼了一声,他却是一声清朗笑道,“娘子,为夫今日舍不得你劳累,权当做马来载你可好。”
我脸上腾得一热,低声嗔了他道,“平日里未见你这般上心,快将我放下来,我自己走。”
“这是我们的地方,怕什么,”他此时纵意得很,脚步轻快地一路进了上院过了回廊,终于是到了内院,我想起阿留是先于我们回来的,想了想还是道,“不知阿留有否歇下了,我过去看看他。”
阿留的院子离得也不远,陆景候与我道,“我去看便是,你先洗漱歇着。”
“我不累,去看了他便回来,你也一同去看。”
他作势又要来抱我,我笑着躲开道,“你现下是怎的了,只会寻我开心,快出门罢。”
他眯眼将我额发一拂,牵着我的手走了出去,却是刚走近阿留屋子的门楣处,里面隐隐传来人声。
我侧耳去听,立时手脚便有些发凉,那说话的不是红玉也不是翠璃,竟是阿留欢喜得紧的小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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