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子深处，带着丝丝的笑意，没有言语，却胜似言语。

　　他递过笛子还于她，婉宁屈膝，启唇道：“皇上吹地如此美妙，若是不嫌弃，臣妾将这笛子送与皇上。”

　　龙承烨倒也不拒绝：“好。”

　　正在这时，细细惊慌失措地跑来，扑通一声跪下，由于跑得有点急，说话也断断续续说不清楚：“皇上，不好了，不好了，杏山院，杏山院传出瘟疫来了！”

　　此话一落，在场的人惊慌失措。细细发现自己正巧跪在婉宁的身边，吓得魂飞魄散，一个趔趄，赶紧往旁边爬开了一点。

　　怎么会好端端地传出瘟疫？想起那日住进去的时候，小涛子说过，杏山院以前就是因为发生过瘟疫才会被遗弃，如今，难不成瘟疫重新又起了？小涛子和齐月还在杏山院，不会有事吧。

　　此时，龙承烨与婉宁的距离还不是很远，丞相赶紧上前护住龙承烨，将两人隔离开来。

　　太后还算得上是镇定，道：“任何人不得进出杏山院，来人，还不快将晚答应拉下去，别传染了在场的人才好。”

　　宫人们听说是瘟疫，也着实不敢上前，都怕自己被传染，只有雪月上前扶了婉宁，道：“小主，我们回去看看齐月他们。”

　　反正现在婉宁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不如先退下，到底真的发生了瘟疫没有，去了才知道。他们两个，怕是不要有事才好。

　　“臣妾告退。”

　　婉宁行了礼正欲退下，龙承烨却推开了丞相，道：“朕与你一同前去瞧瞧，包覃，快请太医去杏山院。”

　　“皇上，不可！”婉宁脱口道。

　　众人得知皇上要一同前行，马上将他拦了下来，只是，龙承烨似乎是心意已决，一定要跟去，任是谁好说歹说都没用。

　　这时候，湛王站出来请命：“皇上龙体重要，若是皇上不放心，不如臣弟代皇兄前去查看。”

　　这话得到了众人的肯定，呵呵，这帮大臣真是狗腿。不同意皇上去，却又都不敢站出来。

　　婉宁忽然注意到，自始至终都没有惊慌的皇后，此时竟然大惊失色，忙是开了口：“皇上，臣妾身为六宫之首，理应照顾六宫之事，如今出了这等事，臣妾马上去杏山院看看。”

　　龙承烨霎时回眸看着皇后，皇后脸色猛地一变，低下了头。

　　皇上倒是很镇定，道：“皇后，六宫不可无首，那这是就劳烦王爷了。”

　　包公公跑来禀报，说太医已经往了杏山院而去了。婉宁与湛王也已经退下，可是这慌张的气氛一直都没有缓解下去，怕是都觉得，婉宁身上的瘟疫早就留在了这宴会之上。

　　此事一出，谁都没有了兴致，便早早地结束了这宴会。即便是贤妃虚弱的身子，都极力想要快点逃离这晦气之地。

　　只有皇后，神色紧张，纤纤玉手一直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步子都走得极其不稳定。

　　见着前后没有人，细细附在皇后耳边轻声说道：“娘娘莫担心，奴婢只是散播了假消息。”

　　听此，皇后喜出望外，心中的石头才终于放下。

　　那时候她命细细去做一些对婉宁的不利的事，结果听见瘟疫的消息，想起以前住在杏山院里的苗贵人也是因为得了瘟疫才死去，她便心生担忧。更者，湛王竟然跟了去……

　　不过幸好，这是假消息。

　　****

　　上一次与湛王见面，已然不知道是多久之前了，那日中秋节的家宴上，听说他是病了才没有到场。

　　原本，两个许久未见的人，见了面总是感慨颇多。可是，眼下杏山院出了这等子事，谁还有心情在这里闲聊。

　　杏山院地处偏僻，平日里就少有人来这里走动，现在就更没有人过来了。

　　婉宁已经心急如焚，见到杏山院的门开始，她的脚步已经越走越快，最后小跑起来。

　　门紧闭着，怕是已经被隔离开来了。

　　婉宁正欲上前推门，湛王喊道：“晚答应，且慢，我来。”

　　他是担心她么？可是她不怕。

　　“我来就好，不如王爷就别入内了，身子要紧。”婉宁拒绝了，她不想其他人再感染上瘟疫。

　　推开了门，三个人急匆匆就进了去。

　　太医已经在里头，见了有人闯入，怕会染上瘟疫，忙是出来制止，但是见得是婉宁，于是就汇报了瘟疫的情况。

　　齐月已经出现了高烧的情况，小涛子安好无事，在帮太医的忙。不过太医说，只要齐月退了烧，就没事了。

　　婉宁想要进去看看齐月的情况，却被太医们拦住：“晚答应，不要入内尚好，老臣们定当尽力。”

　　可是，哪里拦得住她，齐月在里头生死不明，婉宁如何在外头等的心安理得？她推开了太医的阻拦，就埋头往里面冲。雪月心下着急，将婉宁拉了回来，自己冲了进去。婉宁不知雪月会拉她，重心不稳，向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幸亏湛王在后面扶住了她。

　　即便是雪月进了去，她也还是要去看看齐月的。

　　湛王无奈，只得将婉宁扣在怀中，她才无所动弹。

　　小玉已去，赵则宁已去，为什么，老天要一个个将她身边的人都夺走，她却无能为力！她在湛王的怀中挣扎着，却始终逃脱不了这个怀抱的束缚。她是真的不想，真的不想……

　　悲从中来，眼泪仿佛是断了线的珠子，源源不断地从眼眶中迸出来。

　　“求求你，放开我，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啊……”

　　“晚答应，那是瘟疫，会传染的！”

　　“既然你害怕传染，为何还要跟来，为何？我不怕，你让我进去！”婉宁边哭变哀求。

　　湛王拗不过她，无奈只好狠狠地喝斥道：“你清醒一点好不好，雪月为了保护你，你还要违了她的意吗？”

　　婉宁心中一愣，他从没有这样大声地对她说过话，她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之后，婉宁安静下来，她颓然回眸，看看紧闭着的屋子，只有太医进进出出，却不见雪月和小涛子的身影。

　　这时候，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婉宁和湛王错愕，竟忘了彼此抱在一起。

　　是细细，见到这两人，亦是惊讶不已，湛王一愣，忙是放开了婉宁，定了定神，说道：“细细姑娘快快回去，这里危险。”

　　“皇后命奴婢前来看看情况……”

　　湛王脸色微变，道：“你且快回去复命，瘟疫情况没有蔓延，本王没事。”

　　细细怔在原地，仿佛还未从他们抱在一起的事实中走出来，湛王一脸无奈，嘱咐了婉宁注意安全，便送细细出门。

　　“王，王爷……刚刚你们……”细细支支吾吾说道。

　　真是节外生枝啊。

　　湛王正色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别告诉皇后，免得她又要多想。”末了觉得还是不放心，又是嘱咐了一遍，细细才转身离去。

　　湛王重回院子的时候，婉宁已经不在了院子当中，心中顿生悔意，若没有去关注细细而放开了她，她便不会有机会进屋子去了。

　　**

　　齐月躺在榻上，眉头紧皱，一脸痛苦，惹地婉宁也心生纠结之情。

　　想来是高烧还没有退去，雪月在身边照顾着，不时地给她换上冷毛巾至于额头。

　　正巧，小涛子熬了药进来，婉宁将他唤到了一边，问问情况。

　　小涛子回想了一下所发生的情况，细细说来。

　　那时候，只有小涛子和齐月两人在杏山院。后来内务府有人来报，说是婉宁刚搬来这杏山院，什么都没有，且日子快要入冬了，便是送了一些褥子和衣物过来，齐月问是谁的旨意，内务府也没有说明，只是留下了东西便走了。于是齐月就将东西收了起来。

　　可是没过多久，齐月就发起了高烧，小涛子请来太医一看，说是得了瘟疫。

　　“那那些送来的衣物呢？”

　　“回小主，已经让太医给处理掉了。”

　　“那送东西来的公公，你可认识？”婉宁急急地问道。

　　小涛子本是内务府挑选了送过来的人，应该是认得的，他想了想，道：“是张公公，来宫里好几十个年头了。”

　　婉宁不明白，为何好端端会突然送一些染有瘟疫的衣物过来，莫不是要借机除掉她？

　　想到这里，她心中猛然一惊。

　　她真是想不明白，她不斗，不争，不抢，竟还有人要致她于死地。

　　在这宫里，起先与她过节最大的是情妃，现在是贤妃。莫不是贤妃要为她的小皇子报仇？情妃也有可能，龙承烨未能将婉宁处死，她心中定是有所不甘。

　　婉宁将宫中的人都设想了一遍，才发现，原来每个人都有对她下手的可能。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藏于袖子中的纤手，不自觉地攥紧，她未曾想过要害人，竟屡屡被人陷害。难道她还能坐视不理，熟视无睹吗。

　　齐月现在生死未卜，下一个，又会是这里的谁？

　　这一刻，婉宁才知道，没有权力，没有地位，什么都做不了，即便是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

　　这一刻，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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