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栩吓了一跳,那么骄傲的女子,怎么能与人跪下,即使这个人是自己,带了些怒气的硬去拉跪在地上的红衣女子,:“浅沫,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与我撇清关系还是想让我看不起你!?”
女子却低垂着头,不理会他佯装的狠话,开始以为花栩只是接受不了她的离去,所以颓废丧志在这里空等,却不想是因为他还怕有人会动了族人们的尸身,特意在这里守护。
男子的情深,她无以回报,此时只有这一个动作这一句话能表达自己心中的震荡。
“你自己在这里呆一会儿吧,我和小家伙去绿溪洞去等你。”花栩见浅沫不肯起来,一招手示意离君过来,离君一跃便跃到了他的肩头,一人一猴转身离去,留下她一个人与家人们独处。
花栩的脚步渐行渐远,浅沫这才抬起头来,却依旧没有站起身,她就那么跪在荒沙之上,转过去看着那一座座的坟墓。
呼啸的寒风中,炙热的滚沙上,一身着红衣的女子跪行向前,自左至右,又自又至左,每一个坟墓前都磕了三个头,用力之深,往往扬起一片灰尘,虽然小脸被尘土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她都全然不在意。
直到最后一个巨大的坟前,女子站起身来,细细的抚摸着那冰冷的无字墓碑。
这里住着的是她的家人,她打小吃百家饭、穿百家衣,每一家每一户都对自己爱护有加,她顽皮跋扈,又鲜有收敛,生长极慢,这里的人从没把自己当成异类来看,护她宠她。
他们只能生活在这一片天际,不是因为怕出去就会被仙界之人追杀,只是因为他们怕心野了,在外边的时间长了,会无意间透漏出去很多信息,比如说她是雪地里的彼岸花化身,再比如自己她出生时那红如鲜血的天空。
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曾把自己当作孩子宠爱,当成朋友对待,到最后,却是自己亲手把这些人送入了死地。
你们恨我吧?恨为什么去死的人不是我,不是我这个孽障。
我恨,我恨为什么死去的人不是我,为什么偏偏只要我独自活着承受这痛楚。
浅沫的眼睛依旧被红色笼罩,那颜色甚至又深了一分,她右手化剑,在左手手腕上割了深深的一个口子,然后幻出一根很大的毫笔和砚台。
把砚台接在左腕下方,血水滴滴答答很快吧砚台盛满,浅沫也没有再继续自残,一挥手给伤口止了血,拿起毫笔點了润色,飞身而起,在那巨大的无字墓碑上赫然出现了四个大字:天道不公。
字刻入碑,血滴心头,紫焕,我与你,再不相干。
“花栩,这是离君的家......”你不仅吃着离君的绿蕉还睡着我给它准备的小床,这样真的好么?
“有什么不好的,这三百万年,我经常来着吃青蕉的,小家伙很欢迎我的,对吧?”威胁的眼神看着离君,敢不配合试试,我让你永远也长不出毛来。
浅沫看向离君:“是么?”他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亲密无间了,她怎么记得离君是最护食的,每次她要吃几根离君都会很怨念。
也并不是说离君小气,只是这绿蕉是小家伙唯一能吃且食之有益的东西了,但是迄今为止,只有在这里才只种活了一棵,还是浅沫去找的种子,求的古留仙帮忙才在小家伙被饿死之前养成并催熟了第一茬绿蕉。
想好小家伙不大,所需不多,因而还能供得上。
在这种情况下,花栩说离君是因为相处的融洽因而小家伙欢迎他来吃香蕉,浅沫怎么觉得那么像一句瞎话呢。
离君怨念的点点头,但是心里却是把脑袋要成了拨浪鼓,才不是呢,主人,那个男人每次来都威胁我占我的地方。
哼,除了我,公的没一个是好东西,主人,可千万不能被男人给骗了,等我化成人,我一定好好对你,绝不骗你。
浅沫虽不信,但也没再说什么:“我记得你在蓬莱的时候跟我师......跟紫焕说过,三百万年前的事情蹊跷?”
花栩起身坐在塌边:“是,确实有些蹊跷,你自己怎么看?”
“我也有些疑惑,我后来虽经常出蛮芜,但是我的身份知道的人很少,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传了出去,还是毫无偏差的就在泉玄找蛮芜多次不得其门的时候;还有就是我蛮芜除了我根本没人出去。说我蛮芜人杀了玉蝶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这话又从何说起?”浅沫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蛮芜人虽都是随意妄为,也都不把礼度放在心上,可是也都不是杀人不需理由的变态,不说他们从不出蛮芜,就算退一万步来讲,有人出了蛮芜,可素不相识又非深仇大恨,怎会下那样的狠手。
可若说是没这回事儿,泉玄身为当时的昆仑仙首,真想灭了蛮芜似乎也没必要编出这样的谎话来,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更不会无缘无故就盯着蛮芜不放。
这中间,必定是存着他们谁都猜不出看不透的小环节,也是至关重要的关节点。
“花栩,你不是一直在暗中查这件事么,可有什么进展?”
花栩站起来装模做样的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土:“离君,你的窝多久没有收拾一下了?”
离君非常气愤,“吱吱吱......”那你还每次就要来我这里霸占我的窝!
花栩走过来极为自然的搂过浅沫的肩头:“没有......”
隔了这么多年,再加上清楚明白的知道花栩对自己的情谊,浅沫顿觉这个以前习惯了的动作是如此的不合时宜,但她并没表现出一丝的介意。
她是在装,和花栩一样装着他们之间向来只有朋友之义,这样,就不会有分歧和分离。
浅沫与原来无异的歪着头直视男子似蓝宝石般闪烁着的双眼:“那你还有时间在这里和我扯皮?”
花栩:“......”他此刻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这女子,是吃定他了么,用的如此理所当然,不过他喜欢,他甘之如饴。
花栩紧了紧揽着浅沫肩头的大掌:“那你呢,今后有什么打算?”她的记忆已经回来了,仙界不仅不能呆而且她也绝对不会再回去了,锁骨间的曼珠沙华印记已全且如此深,她的力量怕是已经恢复大半。
“打算么?”打算,她想为全族报仇,可是这件事还未查清始末,冤有头债有主,不能把这罪名在不确定的时候全部推给昆仑。
更何况......更何况浅沫以曼华的身份在昆仑呆了十年,虽然时间短暂,但很多人都是与当年的事情没关联的,如果她也不分青红皂白的给他们定了罪,那么她与那些道貌岸然的仙人们又有什么区别。
师父......
“我暂时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打算,等你的查出来原委在做打算,我自己也会试着去查,花栩,当年既然是你给我族人们下的葬,那么,真的就没有活口了么?”
浅沫知道自己这话问的可笑,当时她可是一个一个的确认过的。
“浅沫......”花栩欲言又止,这么大的事情岂是他一言半句的安慰就能抚平的。
浅沫苦涩一笑,是自己痴心妄想了,连小汤圆他们都没有放过,那么大一点又是心智有些不齐的,遑论他人。
“你不用说什么,我懂你的意思......”逝者已矣,但是活着的人一定要为他们讨回说法,天道不公,昆仑不悯,那她就用自己的能力为族人们报着血海深仇,至少总要有人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一切结束后,她自己,也绝不苟活!
“蛮芜不能呆了,不然你跟我回魔界吧?”花栩征询着女子的意见。
虽然她才刚刚恢复记忆,他们也才真正相逢,但是花栩总觉得此时这个依旧跟他说话没多少正形的女子变了,但是哪里变了,他一时间......
“浅沫,你的眼睛......”花栩一下子想起哪里不同,浅沫的眼睛现在是诡异的妖红,怪不得他总觉得她哪里不对。
浅沫莫名其妙的问此时面对面用力抓着她双肩的男子:“你这是抽什么疯呢?我的眼睛怎么了?”心中莫名烦躁。
花栩也知道自己的反应过度了,松开双手,幻了一面镜子来递给浅沫:“你自己看看吧。”
浅沫不甚在意的把铜镜接过,也被镜中的女子吓了一跳,妖冶无方,媚色天成,像是自骨子里带着一股子狐媚,最诡异的是自己的眼睛,何时竟然变成了这么诡异的红色?
她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可能就是突然忆起太多的往事,积血成郁,说不好过一会儿就好了。我并不打算去魔界……”浅沫岔开话题,她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每一件事情都不会那么简单,但是绝对不能再让这眼前的男子为自己忧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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