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主子,此刻的情势您也看到了,此时您不宜进去,皇太后正在气头上。”公公说,我明白他这是一番好意,平时我从不将任何人当作下人看待,因此和他们关系都尚还不错。
“公公,我明白,不过……”我正说着,却又听到慈禧向皇上发难。
“暂缓?年年都有灾民,天有不测风云,若按皇帝的意思便是要暂缓到何时?看来要待日后哀家归天恐怕区区这样一个修缮圆子的心愿都不得完成,皇帝当初口口声声说为尽孝定然替哀家修缮好圆子,如今你这份孝心哀家可看不出半点诚意来!”
“还有你! 御史吴兆泰 ,你好大的胆子,今日哀家便传下指令, 将你夺官交部议处。 ”慈禧愤怒的指着吴兆泰说。
然而吴兆泰却毫无惧色的给慈禧和光绪咚咚扣了几个响头,毅然拿下了自己头顶的官帽说:“罪臣任凭处置!只望皇太后对修园之事定要三思。”
见到这个情景我的心里也不由触动,清朝虽已到腐朽之时,但依然还是不乏有民族气节的正义之士,那股子精神不得不震撼到我。
“亲爸爸!”光绪焦急的抬头欲为吴兆泰 求情,却被慈禧凌厉的目光挡了回去:“皇帝莫不是认为哀家对吴兆泰处罚太轻? ”
她此言一出他再是有心也无法挽回吴兆泰的官职。
“亲爸爸,但请您最后听儿臣一言,灾民之事着实紧急,未和亲爸爸商量便擅自决定是儿臣之误,但吴兆泰的话也不无道理,儿臣还请亲爸爸对修圆之事再作思虑。 ”光绪声音急切,话语间满是恳求。
“说到底哀家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当然可以拔银子赈济灾民,不过……”慈禧话锋一转,皇帝面生喜色。
“ 修园之事不能停止, 既然这笔花销暂时无法周转但哀家相信我大清还未到如此山穷水尽之时,海军军费预算总是够的,此时又无外敌,暂时借用待国库充盈之时再补缺倒是个好法子。”她脸上的怒意这会子又转换成了气定神闲,但句句都让皇帝神色骤变。
听慈禧意思是要挪用海军军费修圆子!我震惊的张大双眼,虽然知道慈禧在历史上的名声不好,晚清被推翻国家遭受外敌*慈禧占了不少“功劳”,但真切听到她的这番话站在门外的我还是不得不愤岔,却只能怨自己实在无力改变什么,我终于感同身受的明白了皇上的这种心境。
“亲爸爸!”光绪还在努力想要扭转她的心意,但慈禧却铁了心说:“皇帝!勿再多言!这已是哀家最大让步,古人以孝治国,还是,你想担个不孝之名?”
我咬着唇正替他痛心之际却见到他不知何时已向慈禧跪安出了门来,但却步履沉重,他甚至压根都没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我,双目间满是忧思的就从我面前走了出去。
我追了上去:“皇上!皇上!”
他的脊背一僵,转过头来看着我的神色间还有未收的思绪以及半分诧异:“珍儿。”
“朕……”他欲说什么我却止住了他。
“皇上,方才我都听到了,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事已至此,您已经据理力争过了!”我挽住了他的手。
“又有何用!”他眉头紧锁:“像吴兆泰那样的清誉之官却丢了官帽,修园之事却居然牵扯到军费。 珍儿,你说,是朕不孝吗?”
我拼命摇头:“您莫再自责了!此事不怪你,真的不怪你!这本就是个两难全之事。”
他未再多说暗然转身离去,我原本还想跟上去劝慰,小德子却拦住了我:“珍主子,皇上此刻心里不好受,您说再多也是无益,倒不如让皇上一个人静静。”
我无奈的点了点头,垂下眼帘。慈禧的那个孝字如山般压制着他,让他陷入如此局面。然而,我却不知,这还只是一个开端。
没过两日,慈禧却专程召了我过去,我虽疑惑不解但还是不得不去。
储秀宫里,似乎许多太监丫鬟都已被摈退,静悄悄的,只留了慈禧平时两个最为宠信的丫鬟。这倒是很不符合慈禧平日里的排场,莫非她也会嫌服侍的人太多?
我想着走了进去,不知为何,此刻的储秀宫却笼罩着一种沉闷的气息,倒是让那依旧浓郁的清新果香在此处显得突兀起来,我的心里开始隐隐有些不安。
慈禧依旧保持着她千年不变的神色,见我走进来,她这才微微露出笑容来招呼我过去:“珍嫔,过来坐下。”
我见她如此也未多想便走了过去。
“此次,和皇帝在宫里这些日子肚子可有什么动静?”她慈祥的模样让我放下了心防,原来她只是关心皇嗣而已。
我摇了摇头:“恐怕让皇太后失望了。”
“这也不打紧,你们还年轻,也不急于一时。”她和善的说:“不过,哀家要问你一些话,你可要如实回答。”
“是。”我点了点头。
“哀家听说皇帝批阅奏折时,你常侍左右?”她缓缓说,眼里多了一抹我看不透的神色。
莫非她是要谴责我干政?我心想不好:“妾身是在一旁磨墨。”
“那么,皇帝是否还瞒着哀家允了什么事?或者,他暗自扣留了一批奏章未上呈给哀家?”她问,她的心思已经抽丝拨茧般越来越见骨,我明白过来,她原来是想从我这里探话。
“你不必多想,只需如实告知哀家便是。”她见我沉默便说。
“回皇太后,妾身只是在一旁磨墨,其它并不知。”我咬唇说,我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落入慈禧的圈套呢?
“珍嫔,哀家一直都偏心于你,聪慧如你不应当看不出来,哀家见你写字有天赋,特让才女缪素筠指点你。皇帝寿辰哀家更让你代表后宫在百官前演示礼仪,这可是莫大荣耀。你做了多少越矩之事,哀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一手摩挲着镶嵌玉石的护甲像是谈心般悠然对我说:“此次,哀家又专程带走皇后和瑾嫔,让你和皇帝独自呆在宫中,你若是个懂得感激的孩子定当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我听闻全然已经明了她的心思,慌忙起身朝她跪下,原来,这些都是她特意卖给我的人情,见我与皇上亲近便起了笼络之意而如此待我。恐怕想要我诞下皇嗣是假,此次卖人情于我是真。
我虽知她不简单,也会怀疑她为何有时待我比她的侄女皇后还要好,但平素见她对我偶尔露出的慈爱也不免被迷惑,误以为其中就算掺杂其它,也总有几分真切的疼爱。但原来她做那一切都只是为了今天, 想让我借由皇帝的信任心甘情愿的为她去探听。 她的城府不可谓不深,让我寒得彻骨。
“皇太后赎罪!妾身当真不知。”我低下头说。
“跪下做甚?”她站起身朝我走过来,将我扶起来,明明脸颊上带着和善的笑容,眸子里却满是冰冷。
“看来,哀家没看走眼,你倒是个真心待皇帝的好孩子。”她的话语让我感觉心在坐过山车,忽上忽下,心里惧怕却又全然摸不透她下一句究竟要说什么。
“别紧张,哀家今日只是试探你对皇帝是否真心而已。如此,哀家便放心了。”笑容重回她的脸上。
我疑惑的抬头看她,这便完事了?
“想必你也明白,皇帝是哀家一手带大的,又如何会不疼他,可怜天下父母心,哀家虽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但却一直将他视如己出,自然关心些。”她说。
我却在心底里嗤之以鼻,不明白她何故要在我面前说这些虚伪的话,她连对自己亲生儿子同治都那般心狠何况是对光绪。况且她但凡对他有一丝体恤,他的童年也不会那样不幸,何至于连小德子当初都在我面前为皇帝鸣不平。
“所以,这次你不说哀家不怪你,日后还望你在侍墨时帮哀家留心留心,一一如实告诉哀家。也无其它意思,哀家不过是关心皇上罢了。”她依然不改和善的话语,但字句中分明是让我从此替她监视皇上,我不免为他痛心。他虽和慈禧平日礼貌不亲近,但对她却还是怀着一腔真挚的孝心,然而慈禧却居然对他处处算计。
“皇太后,您关心皇上不错,但请您体谅妾身恕难从命,妾身既然得皇上信任在旁侍墨便应坚守自己的后妃本分,不应干涉朝政更不应窥探奏折。”我的话语里带着坚决。
她原本和善的面容渐渐失了色:“好,好……”
她连连说着,终于渐渐失了最后的耐心,她转身拿过木檀桌子上的那个精美瓷杯便对着地上砸了下来,清脆的一声破裂声却让宫殿里鸦雀无声,茶水四溅,我一惊,却逼迫自己保持镇定。
“好你个珍嫔!”她冲着我怒喝一声,就连她身旁的两个丫鬟见状都开始战战兢兢。
“你当真认为自己得了皇帝的宠爱便飞上枝头不将一切放在眼里了!就连哀家你也不放在眼里!”她怒气冲冲的指着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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