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我的周身笼罩着茫茫的雾,天地仿佛连成一体,我一个人迈着沉重的步伐举步维艰。
“赵璃!”似乎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应着却又觉不对,这里怎会有人知道我叫赵璃。
“阿璃!明天还要上课,你又跑哪里去玩了!”仿佛,是爷爷的声音。
“爷爷!”我惊喜的加快了步伐,是爷爷吗?我在哪里?
“小主!快起来!”不对,怎又成了容芷的声音,我翻了个身,硬生生的被摇了起来,刺目的光线转瞬间刺入我的双眼,眼前却是容芷和芸洛焦急的脸颊。原来,刚才是梦里见着了爷爷,实在想念他,我失神的想。
“小主!怪奴婢僭越了,皇上本吩咐过 不许奴婢打扰让您今日好好休息的,但是皇太后忽而回宫了,李公公此刻就在养心殿外面找您呢!”容芷神色焦急的说。
“什么!皇太后!”我像是忽而被一盆凉水浇醒,慈禧怎么信都没有就回宫了。
“皇太后今儿午时便率领一大队人马回宫,却不见您,若是让她知道您还躺在床上,不知道该怎么发怒呢。”芸洛说。
“皇太后回来得如此着急,莫不是知晓了我和皇上昨晚出宫之事?”我咬唇问,禁不住背后升腾起凉意来,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您快准备准备移步去储秀宫吧,奴婢这就去回禀李公公说您为了见皇太后特别再装扮得体一番所以会耽搁一会儿时间。”芸洛机灵的说,我点了点头,这些还不一定,我先不要就这么自我慌了阵脚的好。
我迅速一边换上镶石青色缎绣玉兰缀着铜鎏金錾花扣的旗装,一边麻烦容芷为我挽好两把头步伐匆匆的迈出了门。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边走边问后头的芸洛。
“已是未时了。”芸洛说。未时,那便表示我已一觉睡到下午两三点了。
“珍主子,皇太后说是她已回宫许久都未见您前去请安,已是微愠,特让奴才来请您,您快随奴才去吧。”在外面等待的李莲英对我说。
“李公公,皇太后何以如此匆匆回宫?是否有什么事情要处理?”我问。
“却是有事。”他神色不改的说,我一惊,心里此刻没了底,也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看来这次真是完蛋了。
储秀宫里依然飘着果香,像是为了慈禧新换上的几缸子水果,我整了整衣襟,抹了把头上的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皇后和姐姐都在此。我摆出笑容来向太后行礼:“珍儿不知皇太后回宫,故来晚了,还望皇太后海涵。”
“珍儿,哀家听说你这段时间都住在养心殿?”她依旧维持慢悠悠的悠闲神态,然而话语间却是棉里藏针。
“…是,珍儿知道这不合规矩,但皇太后您临走前的嘱托珍儿不敢忘。”我特意借她当初嘱咐我延绵子嗣的话头来表明自己越矩只是为了完成她所交的任务。
她的神色依然淡淡,唇边却慢慢有了一个看不透的笑容:“你倒是机灵,知道用哀家的话来框。”
“李姑娘,快过来见过这伶牙俐齿的珍嫔。”她微微扭头对旁边立着的女子说。
一名女子点头答是,袅袅娜娜的朝我走来,我疑惑的望过去,这才注意到她这张陌生面孔,服侍慈禧的宫女我大都见过,却似乎并未见过她。然而这女子却不着旗装,独独身着汉服,上着织锦镶边的花袄,下为藕荷色裤子,系一条淡青百褶裙,覆盖着一双缠了足的小脚,想来她应当是汉人。
她的容色都属上乘,身材清瘦,腰肢纤细,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樱桃小口,笑时颊边微现梨涡,肤色柔美如玉 ,出落得犹如晓露芙蓉,甚是惹人怜爱。
我愈加肯定没见过她,宫中若有如此身着汉服的美人我又如何会丝毫没有印象。
她低眸朝我行礼:“奴婢李莲芜见过珍小主,早闻珍小主聪慧可人,如今一见才觉那并非传闻。”
这姑娘倒是嘴甜得很,回眸间就连我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外貌并不及她。
“你是?”我疑惑的问。
“她是李莲英的妹妹,虽是汉人,但机巧得紧,这次在颐和园有她相伴哀家实在看着喜欢,便将她带入宫中随侍左右。”慈禧笑着说,招手让她过去,一边对身旁立着的李莲英说:“李莲英啊,你这妹妹便留在哀家身边当女伴吧, 传谕宫中人等,一律称她为李大姑娘便是。 ”
“这是奴才的妹妹莫大的荣幸。”李莲英微笑着低头说。
李莲芜?初入宫便得慈禧如此殊荣,我好奇的看着她,怎么瞧都瞧不出其貌不扬的李莲英和她妹妹有何相似之处,竟未想到他还有个如此娇美的妹妹。
不过,慈禧看起来似乎并不知我昨晚和皇上擅自出宫的事情,这也让我稍稍放下了心来。但我知道慈禧带领众人回宫,也意味着结束了我和他自由自在的二人世界。
夜晚,养心殿主殿里依然宁静,只有磨墨声和翻阅奏章声,我一边替他磨墨,心里想着慈禧回宫的事情,刚打算和他提却见到他紧蹙的眉还有悬在半空中迟迟未下落的笔尖。
“皇上,可是有什么棘手之事?虽然我知道后妃不得干政,但见您愁思不已,指不定我能提出些许建议来。”我忍不住说。
“ 最近雨水不断,此时正值直隶省和京师遭受特大水灾之际。御史吴兆泰因为怕激起灾民闹事,上奏称“畿辅奇灾,嗷鸿遍野,僵仆载涂,此正朝廷减膳彻乐之时,非土木兴作之日。乞罢园工,以慰民望,以光继列祖列宗俭德”,其建议暂时停工。 ”
他将笔搁置下来站起身说:“朕自然懂得这其间的利害关系,但此时也正是颐和园未完备的楼阁修建工程最紧张的阶段,亲爸爸忽而回宫也是为此事,她听到了些许反对继续修园的风声。 ”
“这确实是件两难之事。”我听闻也忍不住叹气,此时国家之需他不可不顾,但若应了这个奏折慈禧必然大怒指责他不孝 。也怪不得慈禧此刻会急迫赶回来为自己“主持大局”,看来当时李莲英口中的确实有事指的是这件事。
光绪摇了摇头抿唇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一拂袖端坐下提笔写下了批红。
“准奏。”我见着他写下的那两字虽心中感佩但也不禁为他担忧:“皇上,我知道您心里定然是赞成御史吴兆泰的奏疏,不过,皇太后若发难…… ”
“原本此事是要奏呈给亲爸爸看的,但朕截了下来,就算被亲爸爸责怪,朕一力承担了也罢。灾民尚在水深火热之中,修园之事却可暂缓。朕到时和亲爸爸说明个中缘由,相信她会体谅朕的难处。”他合上了奏折,似乎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我看着他毅然的身影,心底里却是无比复杂。
然而慈禧已回宫我也不能夜晚再留宿于养心殿,只能够回景仁宫。
第二日,我一早便颇有些心神不宁,在鸡鸣之时便醒了来,此时天色还未大亮,昨夜断断续续的一场雨到了今日倒是让外面满满当当的都是水雾。
我披了斗篷便下床推开了屋子门,起床比我还早的芸洛和容芷连忙迎了上来笑道:“您怎么起这样早,到底是皇太后回宫了。”
“不知怎么心里总有些不安宁,感觉有事要发生,你们看,这场雨当真下得没完没了了。”我感叹道,这样下去,那些灾民更不好安置,就连我都不免担心,何况是忧国忧民的皇上,因此也难怪他甘愿一己承担慈禧的苛责应了那个奏折。
“珍主儿,您怎的也无缘无故感怀起来,这可不像是您平日里的乐观性子。”芸洛全然不解的说。
我想着心事摇了摇头,但愿慈禧会体谅他吧,我扭头对容芷说:“你帮我去储秀宫探探消息吧,若有什么事便告知我。”
“是。”她答。
我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上午,似乎一切都风平浪静,但到了午时,帮我探听消息的容芷却回了来,我连忙迎上前去问:“怎么了!”
“珍主儿,您果真料想不错,不知为何,皇太后今日大怒,皇上一下朝便被召了过去,和皇上随行的似乎还有一名大臣。”容芷说。
“然后呢!”我着急的问。
“然后奴婢便急忙回来向您禀报了,后事并不知,此刻皇上该在储秀宫了。”容芷说。
我听闻连忙拿起伞提步出去,不顾容芷和芸洛在身后的呼喊,看来我担忧的事果然发生了。
我急匆匆赶到储秀宫,还未迈进去便听到慈禧愤怒的声音:“此事为何你不和哀家商量便擅自做了决定!”
“亲爸爸,儿臣也是因为事出紧急,所以……”我听到他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来,刚想进去却被门口的公公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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