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芷和芸洛见状也连忙向他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我站起身来,将书反手放在桌台上。他朝我走过来,神色间却没有以往见我时的柔和笑容,倒是带着几分捉摸不透。
“珍儿,这几日都未曾见你,是何故?”他问
“我……”我嗫嚅着,总不能坦诚说因为李姑娘吧。
“原来,竟是在琢磨红楼梦。”他拿起我放在桌台上的书端详着说。
“是啊。”我的声音有些生涩:“只是又将这红楼梦翻阅了一遍,倒开始有些为林黛玉不值。”
他疑惑的望着我:“此话怎讲?”
“她一个性情如此至真至纯的女子,对贾宝玉用情太深,以至于最后红消香断,然而贾宝玉虽口中赌咒发誓般地对林黛玉说“任它弱水三千,我只取这一瓢而饮”但他没有做到。他既爱薛宝钗的貌,更爱俊袭人的情。”我意有所指般的说,抬眼看他的神色。
“朕却不这么认为,无论如何,最终真正入了他心的只有林黛玉而已。”他说,用他漆黑如墨的大眸子看了我两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般:“朕还道为何你这几日又开始反常起来,原来是在多心。”
我未想到他这么快就发觉了我说那段话是以红楼自比的隐含意倒是有些诧异,转而说:“是我多心吗?可是如今皇上身旁恐怕有我无我都没有两样吧?”
“不对,兴许比起从前更要好,今日红茶,明日普洱,就连荷包兴许也能换下那个又旧又绣工不精致的了!”不知为何,一想起那个在他案子上蝶恋花的荷包,这些天憋在心口里的气便让我的话不由自主带着酸味。
半晌,他似乎未说话,我见状有些后悔方才的不管不顾,却听见他朝我走近的脚步声:“珍儿,你我之间还需借用红楼来含沙射影么?朕最是喜欢那个和旁人不尽相同向来性子率真的你,但从何时开始你竟也学会了宫里其它女子说话拐弯抹角的那一套?”
“那日李莲芜说你捕风捉影,朕当时不信,如今看来她的话也不假。”他的话语里带着些许低沉和失望。我心里一沉,原本已有些后悔,如今却变成又急又气。
他抿唇低头看着我:“今日,你让朕好生失望!”
话语落下,他便转身离开了景仁宫,开门时卷进来的几缕寒风让此时的大殿有些冷清之意,就像我凉了半截的心。只怕,这样一来,我才是真正将他推到了李莲芜的身边。
是我在捕风捉影么?但李莲芜连表示情意的荷包都送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而我赠他的荷包,却不知他是否因有新的而遗忘了那个旧的。自古君王多薄情,尽管我相信他是重情之人,但这个时代普通男子纳个妾都是寻常事,他一个帝王纳妃更是平常,我或许连表示醋意都是错。
然而,宫里对于李莲芜将要被纳为妃的传言却更是甚嚣尘上 。
御花园里的花已凋零许多,我带着容芷在园子里迈步,虽然明知这种季节看不到什么好景观,但日日呆在景仁宫里却实在闷得慌,便来了此地。
那次他离开景仁宫后便和我如冷战般,既未宣召也未来寻我。一旦我出了景仁宫,眼见外面个个宫女太监看着我都是一副同情我失宠的模样。
光秃秃的树木挡不住寒风, 一丝寒风袭来,想着那些烦心事我手握方才随手捡的枝条烦闷的在手上甩着。 却觉肩膀上忽而有几分温暖,连忙欣喜的回过头去,期盼着转头便是那双带着关切黑如点漆的澄澈眸子,然而却是另一双灵秀的眼眸。
“珍主子,可别着凉了。”容芷替我披上了备好的浅蓝色斗篷说。
我失望的转过头去,却听见了脚步声。
“珍嫔也在此。”一个声音传来,我转身一看,却是身着绣了红色牡丹镶金缎子旗装,无论何时都装扮持重的皇后。她的身后还跟着几名丫鬟几名随从,我便朝她行了个礼。
“珍嫔向来着装都抢占风头,今日为何却是一身素色水蓝。”她其意不明的带着一丝笑容说。
“妾身自是不如皇后着装喜庆。”我随口说了一句。
“瞧着这最近宫里马上便有喜事,自是该穿得喜庆些。”她拿起手帕捂嘴说。
“喜事,什么喜事?”我未多想直率的问。
“珍嫔该不会不知吧?”她朝我缓缓走过来,我的心里已有不祥预感。
“李大姑娘之前受尽皇太后喜爱,如今又在养心殿伺候皇上,那水灵的模样和那伶俐的小嘴和珍嫔可是不相上下,莫是皇上,本宫也瞧着欢喜。”她慢条斯理的说,看着我神色渐变的脸颊,她一笑:“这被纳为妃是迟早的事,这莫不是一件喜事?以后珍嫔也可不必一人劳累伺候皇上,也能享享清闲。”
我脸色一沉别过头去不语,容芷却悄悄拉了拉我的袖子,给我使眼色,让我不要意气用事就将皇后这么晾在那。
“怎么?珍嫔肚量当真和宫里那些个碎嘴的丫头所传的那样?半分容不得皇上纳妃。 ”皇后仿佛赢了一局般,轻笑着说:“但是,我还是好心劝告你,也该顾全顾全大局,毕竟皇上专宠你这么久,但你却依旧没有诞下子嗣,若你当真为皇上着想,应当为此事欣喜才是。”
“皇后到底是皇后,有她人难较的容人之量,处处为皇上着想。”我抑制住怒意,装作轻松的说:“反正,对皇后来说,无论有没有李姑娘都无什么差别吧。”
她的脸色骤变,我这句话明显是在回击她反正有没有李莲芜她都从未受过宠,也没什么差别,自然无比“大度”。我原本是不想和她话里来去的斗心机,但她句句针对我,既然无法避战,便只能迎战。我的宗旨向来是我不犯人,人不犯我,人若犯我,我虽不会加害于她,但至少得告诉对方我也并非好欺负。
“哟,这御花园好生热闹。”一个透着威严的熟悉声音传来,竟是慈禧。然而,当我望过去,却发觉她身边还有那个好几日不见的明黄色身影,以及搀扶着慈禧的李莲芜,身后更是浩浩荡荡的跟着一大群“陪游”的人,慈禧的排场从来不会减少半分。
我一惊,便低头行礼,皇后也一同俯下身来。
“这御花园的花都凋零了,又非春季,哀家便说没什么好看头,偏偏皇后和珍嫔竟都如此有兴致,平时想要聚齐还得费一番功夫,如今倒是巧。”慈禧面带微笑的说。
我的额角有些冒汗,不知方才我和皇后的对话他们听去了几成,我瞧瞧抬头却恰好对上那双此刻视线正投射在我身上的漆黑眼眸,我的心猛然一晃动,轻咬唇齿开始暗自探究着他的眼神。
然而,那眸子却似乎透着冷傲。每次和他冷战,他望着我的模样便再无那分柔情,而是变得让我捉摸不透,仿佛距离也瞬间被拉远了好几公里。
莫非方才我和皇后的对话又被他听了去?他向来最厌恶话里暗剑藏锋的争斗,完了完了,我“心机婊”的印象估计又在他脑海里加深了不少,我心头想着有些懊恼的咬唇。
“皇太后,这御花园里的花虽凋零,但人却比花更艳丽几分,如今您,还有皇后和珍小主都在此,莫不是花团锦簇更胜春日的百花吗?”李莲芜一番话巧妙的让慈禧喜笑颜开。
“你这嘴呀总和抹了蜜似的甜。”慈禧笑着拉过李莲芜来又对我们说:“皇后珍嫔,你们可都得学着点,以后大家都是姐妹。”
我却被慈禧这话仿佛从头上浇了一盆刺骨凉水,因为我明白慈禧不但不是个阶级意识不强将丫鬟和嫔妃混作一起的人,相反她等级意识极高,然而她此刻却将李莲芜和我们归作“姐妹”了,这不是摆明了要将李莲芜纳为妃的意思越来越明显么!
“皇帝。”她转头对他说:“依你看是不是?”
我们都屏气凝神般的望着他,等待他表明自己的意思,皇上愣了一会终于将视线从我身上转移开来说:“是!”
我诧异的望着他,心更是凉了半截,他这回答是认同慈禧的说法答应了要纳李莲芜为妃?
慈禧听了他的回答面容上更是满意的笑容,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一旁的李莲芜脸颊一红,抬眼偷偷瞥着他,唇角是止不住的甜蜜笑意。
我愣愣的看他,怎么会?他真的对她动心了?虽然早有准备,但当我亲眼亲耳见到听到他承认,我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冒出酸涩来,仿佛那股子源源不断冒出来的酸涩要腐蚀掉我的心肺。
“珍主子!珍主子!”容芷的声音传来:“您还在想什么呢?皇上和皇太后都已走远。”
听到她声音我这才回过神来,方才一心想着那件事,都不知何时慈禧他们一行人都已经走了过去,就连皇后也和他们一同走了,我却还愣在原地。
“容芷,他真的要纳她为妃,是吗?”我心痛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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