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既在养心殿侍奉皇上,将皇上照顾周到便是奴婢的职责,又何来操劳呢?珍主子放心,奴婢定会好好伺候皇上。”她面带笑意的说。
我感觉心里瞬间空荡荡的,像被抽走了什么东西,仿佛他已不再需要我。
不过,原本便是,他是皇帝,什么事本就应该有人打理好,又何须我呢?只是自从李莲芜调过来,他却连和我说真心话的时刻都越来越少。会不会总有一日,我便真正会被美貌娇俏更胜我一筹的李莲芜替代?我咬着唇想。
批完奏章,天色已黑,他这才终于搁置下来了笔,像往常一般起身来对我说:“珍儿,陪朕出去走走。”
我愣愣的看着他,他一笑过来很自然的拉我手,我却轻轻将手抽了出去,他一愣,很是不解的看我。
“皇上,时候已经不早了,您也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早朝。”我垂下眼帘说。
“说得也是,那朕差人送你回景仁宫,你身边只有容芷那两个丫头是不够的。”他并未多想的说。
“不必了,皇上,宫里处处都是太监宫女,还有什么不安全不成。”我苦笑着说,拒绝了他的好意。
然而出了养心殿不远我听见红墙内有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听说那李莲芜怕是要被皇上纳为妃的,你们看,这几日珍主从养心殿出来可不像以前那样笑容满面。”
“可不是吗?宫里都这么说,那李姑娘貌美又懂抓住主子心思,你瞧,以前珍主和皇上多恩爱呀,如今也少见他们如以前那般成天腻歪了。”
“哎呀,快掌嘴,怎能用腻歪这个词呢,担心总管听了要罚你……”
仿佛是两名丫鬟,她们虽然刻意压低声音,我却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心里仿佛有个石头般拖着心一同坠了下去。慈禧有此意不假,只差皇上也动这个心思,纳她为妃着实很有可能。
我怎么就未想过皇上对我的宠爱是否只是因为“一时新鲜”呢?皇后和姐姐都是恪守规矩的传统女子,然而我却总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新鲜感,如今有了巧笑嫣然的李莲芜,这股子新鲜劲会不会就此转移?第一次,我开始对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怀疑起来。
然而,我明知李莲芜事无巨细都照顾他很周到,我仿佛都没了去养心殿的必要,但我却总是在心里暗自打赌不去找他之后的三分钟内便没出息的反悔还是迈入了那个宫殿。
今日破天荒的李莲芜竟不在,我感觉心里压抑的心情好了些许,似乎那些奏章也还未被打理好,我迈开步伐走过去正打算将奏章归放齐整,却无意瞥到案子上有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
我拿了起来,这个荷包比我当初送给他的那个要耐看上许多, 上面绣着一幅精功密致鲜艳美丽的蝶恋花,我左右细细看着,却发觉在荷包的里端不起眼的位置上绣了一个小字,我凑近看,似乎是“芜”字。
这是李莲芜所绣?又放在这龙案上,看来是她送给他的。然而这意思很明白,古代女子向来以荷包为信物给自己心爱之人,况且这“蝶恋花”更是含蓄表达她对他的情意。
我攥紧了荷包,最近我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远不及时时都在养心殿侍奉的李莲芜,莫非她都已送了定情信物?
“珍主子。”我听到李莲芜的声音,一愣,转头朝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暗自将右手里攥着的荷包放回案子上。
“您来了,奴婢为您泡茶。”她端着一个盘子过来对我说。
“不必了。”我说:“李姑娘,我只想要问你一件事。”
“珍主子,您尽管问。”她恭敬的说。
“你…是否想当皇妃?”我缓缓开口,探查着她的神情。
我的话音刚落,她便露出惊慌之色,盘子也从她手里滑落,碎成几块,我瞥了一眼,那盘子里面用来泡茶的干玫瑰和普洱都撒了出来, 可见她每日都变着法子给他泡茶喝,足以见她用心至极。
“奴婢…奴婢…”她慌乱的低下头来。
“此时只有你我二人,说实话也无妨。”我看着她说:“我只想知道你接近皇上是为情还是为了名分地位?”
“奴婢…承认对皇上…着实仰慕。”她的脸颊红了起来。
“但若是我没说错,当初是你哥执意要送你去皇太后身边的吧,以陪伴皇太后之名实则是想让你成为皇妃。”我一面心直口快的说着看着她脸色中带着诧异和慌乱,似乎未想到我不但看破竟还会当面说出口。
她忽而跪了下来,我一愣:“就算被我说中你也不必如此惊慌,就算李大总管有这个想法也是常情,有你这样一个颇有姿色的妹妹自然希望能够借来光大门楣。”
“…珍主子,奴婢不敢。”她却并不承认。
蓦地,门却被打开来,门口的几名太监退到一旁,皇上风尘仆仆的走进来见到朝我跪着的李莲芜还有那一地的碎盘子神情有些怪异。
“发生什么事?”他问。
“回皇上,是奴婢的错,不知是否是因日日照料皇上而让珍主子误会了什么,惹珍主不快,奴婢该死。”她见皇上来,便伏下身子说。
她这明里暗里的带着几分刻意的话语我又怎能听不出来,只能感叹平日里小瞧了她外表天真无邪,乖巧谦逊,实则如此有心机。
“误会?”他疑惑的看着我:“珍儿,什么误会让你发这样大的火,以至于这一地的碎盘子。”
“皇上!您可莫怪珍主,这盘子是奴婢一时惊慌而不小心摔碎的。”李莲芜仿佛在替我说话但实则却是在引导他刨根问底下去,自己又能在他心里博得心善之名。
“何事惊慌至此,说给朕听听。”他脸色一沉说。
“奴婢不敢说,除非…除非皇上不会赐罪。”李莲芜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他说。
“说。”他开始有些不耐烦。
“珍主子…误会奴婢对皇上有攀高之意,皇上明查!奴婢又怎敢抱有此想法。伺候皇上是奴婢的指责,奴婢一直不敢有丝毫懈怠的照料皇上但未想到会让珍主不悦,这是奴婢之错。”她瞥了我一眼说,我在心里冷笑,未想到她竟用如此伎俩来对付我,千方百计表示自己的委屈而我倒像个没事找她茬而且草木皆兵的善妒女子,然而我也不屑于解释。
他习惯性的微微蹙眉,又看了此刻面无表情什么也不打算说的我一眼转而对她说:“珍嫔不过随口一说你又何至于如此惊慌,起吧。”
我感觉心又尘埃落定归到了原处,对于他的信任我有些意外也有些感激,原本以为他会不分青红皂白的责怪于我,毕竟古代不比现代,善妒也是七出的大忌。
就算心里妒忌,表面上也要过得去,甚至该以一种欢迎夫君迎娶小三小四的姿态才能算得上“淑德”,更别说像我现在在李莲芜口中的这般“捕风捉影”的行为了。
这会轮到李莲芜愣住,她未想到自己挖的坑,皇上却并不卖账。她心有不甘的站起身来,却不敢再说什么。
然而经过此事后我便愈加不想再踏入养心殿见到这张秀丽却心有城府的面容,原本我就是个喜欢简单厌倦宫心计之类的人,更不想与那李莲芜过多纠缠。自知比心计,实在不是她的对手。今日在皇上面前如此诬赖,明日还不知又使什么法子。
景仁宫里,我又翻阅起手中的那本红楼梦,大殿里静得只有翻书声,然而窗子外却飘起了雨丝来,哗哗作响的花草树木让我静不下心来。
“容芷!容芷!”我喊着,她便推开门走了进来:“珍主子有何事吩咐?”
“帮我将窗子关上吧,外面那些个声响直叫我静不下心来。”我烦恼的说。
然而她淡雅的脸颊上却有了一丝笑容:“珍主子,别怨奴婢多嘴,恐怕,不是外面的声响,而是您心不静吧。”
她见我不语便款款走了过来:“您若不将奴婢当外人,便说说您最近是怎了?可是又和皇上闹矛盾了,已好几日不见您去养心殿。”
“没有,我只是不想见到那李姑娘。”我闷声说。
“那您就不想皇上吗?”她问。
想,自然是想,又如何不想,每日都准确记着他此时该在何处,是在慈禧那请安,或者朝堂之上,再便是倦勤斋和养心殿,那么多日的陪伴,早已摸透他的所有行程。只是,现在他或许不必我再在养心殿等着他了吧。
那个绣着蝶恋花的荷包让我想起来便心烦意乱,他既然接受了那荷包,当不会不知这个行为便是接受了李莲芜的情意。
我日日总是心思反复着,想去见他却又不想去,也想知道会不会有一日他会发觉生活里少了些什么而来寻我。果然一陷入感情的漩涡我便像转了性子,纠结至此竟一点也不像那个向来性子率直的我。
“珍主子!珍主子!”我听到芸洛欣喜的声音,接着她便冲了进来。
“你呀,都服侍主子这么久了,怎还如此莽撞。”容芷看见如此闯进来的她嗔怪的说。
“不是!是皇上来了!”芸洛满面惊喜的说,她的话音未落我便见到今日一身冠服的他,他低声让身边的太监都在外守着,这才踏进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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