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初璇再次醒来却在一张软软的大床上。映入眼帘的是琉璃眼,软丝帐。
“这是在哪儿?”初璇都睡得有些模糊了,小嘴嘟囔道。
“回娘娘,这儿是朝露殿内陛下的寝宫。”一个紫衣宫女将床帘收起,柔声道,“奴婢是朝露殿的大宫女,古字辈,名古乐。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初璇这才反应过来,她不是在为夏渊磨墨吗?怎么会睡着呢?
“陛下呢?”
古乐笑得不怀好意,“陛下在外面看折子。”又问道,“娘娘可要去看看?”
“不用了。”初璇看看外面的天已是黄昏,没有丝毫迟疑,“我要回宫。”
“哦。”古乐不明白为什么宸妃要走,这应该是个很好的时机。陛下本就难进后宫,可如今宸妃明明就呆在朝露殿,她居然不去找陛下想办法留下来,而是要走!这……不正常。但毕竟是下人,主子的决定岂是她能左右,这个道理她很早就明白了。
初璇穿戴好后,便坐着古乐提前准备好的步撵回了昭阳宫。
夏渊批完奏章随口问道,“宸妃呢?让她来用膳。”
“这……”徐福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才被调到内殿侍候,这还没站热乎呢,看这样子倒是又要被调走了,徐福心一横,“回皇上,娘娘回宫了。”
什么!
夏渊嗖的一下站起,她居然……这么不识抬举!面前的案台在空中连番几转砰地一声落在徐福脚边,徐福的双腿直抖,豆大的汗珠啪啪的往下滴。看来这宸妃就是他的克星啊!心跳得越来越快,到了嗓子眼儿时,夏渊的一声“滚!”便徐福像听到了什么赦免一样,连汗水也顾不上抹,连滚带爬地立马出了朝露殿。
“呼——”徐福长舒一口气,短短两天他的脑袋差点就掉了两次。
“哟,徐公公这是怎么了?这汗珠子怎么一粒儿粒儿地往下掉啊?”安达尖声尖气地问道,他一向见不惯徐福,自己身为总管连在皇上身边近身伺候的资格都没有,反倒是让徐福这个小混蛋抢了先,让他堂堂朝露殿总管颜面何存。
徐福向来与安达不和也不退让,立刻回嘴,“这不是伺候皇上尽心尽力,应该的嘛。咱家哪能像安总管您整天在这殿外溜达,这么清闲啊!”
“咱家怎么听着你这话句句带刺儿啊,徐公公你以为今时今日还似从前吗?”安达皮笑肉不笑,他可是两朝总管怎能在这个小混蛋面前落了下风。
徐福不屑一笑,安达现在是又不受皇上重用,因为老是想着太后宫里的沉香,又不受太后待见,如今也只能死撑着颜面了。可他偏不吃这一套,就爱和安达对着干,“到底是谁今时不同往日,安总管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何必在咱家这里为了争口气在这儿白费唇舌,就是你把如来佛搬来也没用。您这把老骨头待会儿被气散架,咱家可赔不起。您要是真行,怎么这福乐宫的沉香求了两朝都没求到呢?”
安达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别得意的太早!”只得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徐福离开。沉香,他要定了!
“嫔妾见过宸妃娘娘,宸妃娘娘万安。”在昭阳宫等候多时的宁才人一见初璇回来立刻起身请安。
宁才人穿着一身的浅紫的素衣,脸色却是比平常孕妇更加苍白。
初璇吃了惊,“宁才人怎么来了?怀着身孕可不便到处走动。”初璇瞪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良辰,这丫头铁定又打瞌睡了,忍不住怒斥一声,“还不快去才人准备参茶!”
“才人突然来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初璇这才缓缓坐下。“才人怀着龙种,辛苦异常,怎么说也得多补补。瞧瞧这面色,不像个孕妇,倒像个病人。”
“娘娘教训的是。只是娘娘,嫔妾并非是孕中辛苦,而是……”宁才人看了看四周,有些欲言又止。
初璇立刻会意,挥挥锦绣,“都退下吧。”
宫人们相视一眼,规规矩矩地行礼道,“是!”
宁才人见宫人尽数退去,眼泪忍不住落下,立时从椅子上起身竟是在初璇面前跪下,“娘娘,求您帮帮嫔妾!”
初璇急忙将宁才人从冰冷的地板上扶起,“才人怀着身孕可是万金之躯,若是在本宫宫里跪坏了可怎么办?”生怕宁才人再跪下,初璇干脆直接将她扶到椅子上坐好,“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坐下慢慢告诉本宫,本宫定会帮你的。”
“娘娘不知嫔妾在长行宫受了多少委屈。那谭才人仗着有宝妃娘娘撑腰,便对嫔妾肆意侮辱!”
初璇轻抚一下耳坠,“宁才人这话可不能乱说,谭才人乃是你的亲姐妹,怎么会侮辱你,给你委屈受呢?何况,无论如何,谭才人搬来长行宫都是太后的旨意,宁才人可万不能忤逆。如若不然授人以柄,得罪太后,届时不说你,连你腹中的孩子都会跟着受牵连。”
宁才人点点头,"是嫔妾考虑得不够周到,只是,娘娘。”宁才人哭得抽抽噎噎的,连话也说不清楚,“嫔妾并非嫡出,在家族中庶女向来任人蹂躏。当年,太子之位已定,众人都以为九皇子再无继位可能,所以家族将本应嫁给九皇子的嫡女换下,由嫔妾顶替。世事难料,没想到最后继位的竟是九皇子,而嫔妾成了宁才人,原以为事情已经结束,可没想到,家族竟将嫡长女谭雨薇送到宫中。嫔妾在王府多年才封得才人,可她!一进宫便是才人,与嫔妾平起平坐!”
宁才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从谭雨薇被送进宫里的那一刻起,她就早已对家族失去信心,也早已将自己从那个谭氏家族给剥离开来。
“嫔妾一直不得陛下恩宠。”宁才人苦笑一下,“就连嫔妾怀着孩子,陛下也从未来看望过嫔妾。自从谭雨薇奉太后之令搬到长行宫,她日日出言侮辱嫔妾,明里暗里给嫔妾使了多少绊子,若非嫔妾身边的丫头尽心尽力,这个孩子恐怕早就没有了……”
“才人的意思是……”初璇柳眉轻佻,一双幽深的眸子看不见底。
“她要除嫔妾腹中的孩子!”宁才人的眼里有恐惧,有恨意,有不甘。
初璇抑制住内心的狂跳,面色祥和而平静,“此事可是真的?若是真的,才人为何不上报给太后呢?”
“嫔妾虽叫你一声宸妃姐姐,可不得不说姐姐实在是太年轻。在这宫里有多少意外的发生?意外小产,再平常不过,就算是前朝这样的事情也不少。即使太后明白,顾忌着前朝,她又能管多少呢?”宁才人渐渐哭累了,缓了一口气又道,“嫔妾在宫中原就是个若有如无的人,没有家族支持的嫔妾只是一枚弃子。嫔妾能想到的只是自保,而能够帮助嫔妾的纵观六宫也只有娘娘您了。”
“为何一定是本宫?宝妃之上还有贵妃,不是吗?”
宁才人冷笑,“贵妃?只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你以为她真的是潜心礼佛吗?不过是有宝妃在前,她收敛的光芒罢了。当年她在王府做过的孽不比宝妃少。她与宝妃即使现在不似从前,但也仍是蛇鼠一窝。嫔妾若是寄希望于她,那才是羊入虎口。”
初璇点头,她还真想知道宝妃与肃贵妃之间的恩怨。看着宁才人充满恨意的眼睛心里立生一计,她如今空有宸妃的名号却没有实权,许多事情都不方便,也都受制于人。
宠爱,她要。权柄,她也要。
“才人何必来找本宫,有些事情你都是明白的。你既然明知已为家族所弃,那么你就应该知道这个孩子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没有前途,而且没有陛下的宠爱,就算你费尽心机保住了这十月,那么后面呢?凭你一个毫无家世的才人能养得大他吗?就算你养大了他,那么你又凭什么能许他一个好前途?”初璇定定地望着宁才人,忽而一笑,“其实本宫不该说这些的,你愿意听就听进去些,不愿意听就只当耳旁风吧。”
宁才人埋着头,死死地咬着下唇,半晌,才艰难地开口,“你是要我……亲手杀了我的孩子……”
“或许这对一个母亲来说的确很残忍,但是对你是最好的选择。谭雨薇已是宝妃的人,她对你的欺压多半都是宝妃的示意,一个孩子足以让她们冷上好几个月。而这段时间正是你反击的好机会。”初璇转身,此刻她的声音像有魔力般,几乎不需要任何其他物质就拥有让人信服的力量。“你应该变强,你不应该满足于一个才人之位,以后的时间还有很长,谭雨薇可以凭着家族势力一升再升,而你!只能凭着一己之力往上爬,这个孩子将会是你最大的助力!”
宁才人微微抬头,她的眼里第一次有了光亮。她从来都是迷茫的,可这一次,她似乎懂了什么?有了孩子又如何,没有权柄,没有位分,也养不大养不好。
“嫔妾明白应该怎么做了。”宁才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是满怀罪恶的,她居然要杀死自己的孩子!
对不起……
宁才人抚上小腹,她的泪水已经流干了。
“放心,本宫会帮你。”初璇的嘴角含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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