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总管,劳烦您通融一下。”
朝露殿外,一佳人亭亭玉立,手拿宫灯,声音翠如鹂鸟,犹如天籁,正是郁洛歌。
“娴才人?”说起来这还是郁洛歌第一次亲自到朝露殿求见夏渊,要是放在往常徐福定然早早地便进去禀告。可现在福定太后西去不久,乃是非常时期,徐福哪会里会答应,“才人小主,太后驾崩,陛下现在正伤心着呢。您现在进去怕是,不合时宜。”
“这些本贵自然明白。徐总管,本贵能有这个胆量在风口浪尖儿上去触碰逆鳞,必然是有不被怪罪的法子,自然也不会连累各位,还请徐总管通融通融。”说话间,徐福手中已经塞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徐福大惊,连忙将那荷包退回在郁洛歌手中,这于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一块烫手山芋。他从不会去奢求那些不该要的东西,后妃之中他还从未收过什么东西。因为他明白,他的主子始终只有夏渊,而夏渊眼里向来揉不得沙子。他收受贿赂,无异于是在找死。
郁洛歌瞥一眼手中的荷包,掂掂分量,“总管若是觉得不够,本贵可以再加。”
“朝露殿内那能不禀告就放人直接进去呢?这,奴才也不好做啊。”徐福弓着身子,满脸地无奈。
郁洛歌杏眸微转,婉言道,“这些总管都不必担心,若是陛下怪罪下来,本贵自当一力承担,绝不会波及总管。”
“才人说笑了。”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徐福哪里还能再拒绝,只得侧开身子留出一条路。无论如何郁洛歌在名义上仍是主子,她若执意要进去,徐福自然不能以下犯上,若是再争下去还得伤了颜面,得不偿失。还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放她进去,运气好他能沾点光,运气不好,也与他徐福无关,反正他从未受过什么好处,顶多不过一顿斥责。
郁洛歌款款走过,她今日褪去了往日的优雅艳丽,而是淡扫蛾眉,浅绿色云杉很是素净。当然,太后崩,谁敢浓妆艳抹?
朝露殿内殿几乎看不到人,夏渊往日里就不喜爱有人近身侍候,再加上太后去世,朝露殿宫人更是躲避不及,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成为主子怒火的承受者,原本就少的人便更少了。
夏渊醉卧在龙椅上,闭着眼睛,如瀑黑发散乱地垂在肩头,月衫半开。
郁洛歌蹑手蹑脚地绕到夏渊身后,生怕惊扰了他。柔软的手落在夏渊肩上,轻轻揉捏,夏渊没有睁眼,以为敢在朝露殿如此放肆的只有她。
许久,哀愁的思绪逐渐散开,夏渊抬手将那芊芊素指握在掌心,他突然睁眼,这不是她的手!
“谁?”
郁洛歌惊慌失措地跪下,“嫔妾拜见陛下!”
夏渊愣住,眼前之人他自然知道是谁,所有与她交好结仇的人,他没有记不清楚的。
“为何擅自进入朝露殿?”夏渊的声音里含着隐隐的怒气,若非初璇从前一口一个郁姐姐,他早已动怒。
郁洛歌不敢抬头,像一只受伤的小鹿怯怯地埋着头,“对不起……请陛下恕罪,是嫔妾斗胆了。”
“你来这儿见朕,可是初璇有什么事?”
初璇!什么时候陛下对她已经亲昵到了如此地步?已经直呼闺名。郁洛歌勉强笑着,心里却是万种不甘,“是。宸妃娘娘身子虚弱,孕中多有不适,太后娘娘驾崩更是寝食难安,日日对着陛下赠她的玉佩睹物思人。嫔妾实在担心,所以才斗胆出此下策,贸然前来朝露殿。恳请陛下责罚。”
“朕岂会责怪你的姐妹情深?你先下去吧,朕会去昭阳宫的。”
她在想他?夏渊不争气地有了一丝暗喜。只是记忆中,他似乎从未送过她玉佩。
郁洛歌略有些失望,不过仍然乖巧地应道,“是。”临走前似是突然想到什么,软言道,“陛下,宸妃娘娘的寒症时常反复发作,须得让她多穿些衣裳。”郁洛歌无意地提起却让夏渊想起一些事情,他微微蹙眉,忽略掉郁洛歌面上一闪而过的狡黠笑容。
人的心一旦开始有了怀疑这道裂痕,那么里分崩离析就不远了。
长孙初璇,我等着这一天,看你究竟会活得多么悲惨。
“才人,如何了?”绿莹吓得心惊胆战,她原想暗地里提醒一下宸妃,无奈郁洛歌这一场仗只有你胜我败两种结局,从内心上来说她自然更加偏向于自己主子。
“绿莹,你说陛下要是查到太后自尽前一晚见过宸妃,会是怎样的一出好戏?”郁洛歌心情大好,黛眉微微上扬,尽展柔丽。若此时有人见到她,便会明白何为世人口中的蛇蝎美人。
“啊!”雨花阁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暗处,一个人突然冲上前死死地掐住郁洛歌的脖子。绿莹慌了神,来不及大喊,便冲上前去将那披头散发的疯子给拉开。
“郁洛歌,你个贱人!”
尖锐的女声刺得人耳膜生疼,那人披散着头发,没了平日的庄重,正是福乐宫的沉香。
咒骂声还在继续,郁洛歌突然上前,啪,咒骂声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耳光打懵了沉香,她愣住。
“本贵告诉你,任你在福乐宫有多大的作为,到了这雨花阁也依旧是奴才的身份!以下犯上,这一巴掌是你该受的。”郁洛歌整整衣裙,涂着丹寇的手轻轻划过袖口,似笑非笑地道,“怎么样,现在可冷静些了?”
沉香恶狠狠地看着郁洛歌,恨得咬牙切齿,理智却在逐渐回来。
“有什么话随本贵进去再说吧。”郁洛歌看看沉香的逐渐恢复平静的脸色,甩甩衣袖,独自进去。
橘红色的帐幔在烛光的闪烁下,丢掉了秋日的清冷,倒有了一丝暖意。这样的布置郁洛歌很是满意,因为只有这样在每一个孤寂的夜中她才不会心冷。
“说吧。”郁洛歌随意地坐下。
沉香冷笑,“为什么要骗我?你不是说这招祸水东引万无一失吗!可为何死的是太后?这局你步得好生巧妙。”
“你不要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沉香,你可别忘了,当初主动投诚的可是你。合宫上下,最了解太后的是你;向太后泄露消息的,是你;伤风点火的,也是你。请问,与本贵何干?”郁洛歌云淡风轻,好笑的看着沉香。
沉香的心咯噔一下,是啊,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做的不是吗?“再凭你巧舌如簧你以为你能摆脱干系?是,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可背后计划一切的却是你。郁洛歌,娴才人,你究竟想要什么?”
“真是好笑。沉香,你一直跟着太后这么久,怎么没有半点长进?你说一个后宫的女子想要什么?自然是荣华,自然是权势,自然是君恩。”
沉香恍然,“众人都以为后宫中智谋最深的是太后,是宸妃。我今日才发现,他们都错了,你,才是隐藏的最深之人。这招借力打力使得果然好啊,娴才人坐收渔翁之利的感觉如何啊?”
果然是自己小看她了。她要荣华,她要权势,归根究底她要的就是君恩。而在她的路上最大的障碍无非就是圣眷正浓的宸妃,可以宸妃的受宠程度放眼六宫除了太后,似乎没人能撼动她的地位。她利用了太后一心想要除掉宸妃的心理,又利用了自己对太后的忠心,一步一步设下圈套。如今,太后一死,曾与太后不和的宸妃与皇帝只要稍加心生嫌隙,那郁洛歌便有机可趁。一旦她得皇宠,要除去一个令皇帝生厌或是心有嫌隙的人,易如反掌。宸妃一倒,以郁洛歌的心机难逢敌手,届时郁洛歌在后宫便是可以只手遮天。
可怜她当初听信了郁洛歌的谗言,白白害了主子的性命,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一点。
郁洛歌似乎已经看到胜利在望,优哉游哉地拿起一旁冒着热气的茶盏,“坐收渔翁之利的感觉你不必懂,因为你再不会有机会。”
“你要杀我?”虽是个问句,可在沉香口中说出已成了肯定句。
“你总算是聪明了一回。”郁洛歌唇角勾起一抹笑,看得一旁的绿莹心生恐惧。
沉香早已料到,“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来雨花阁之前,所有的一切我已经交代好他人,一旦我死,我保证明日陛下就能知道真相。”
“本贵夸你聪明不是因为你猜中了本贵会杀你灭口,而是你懂得留条后路,可惜你这条后路早已被我断死。”郁洛歌两颊似是开出了妖娆的红莲,沉香的眼睛逐渐被惊恐填满,为什么她觉得她的每一步都已在这个女人的算计当中?她沉默者,她知道郁洛歌的话定然还未说完。
果然。
“你放心,本贵不会杀你,本贵还要好好的留着你。不要妄图告诉陛下真相,因为从今日起你,便是安达的人了。你若不会懂得如何打理好那夜的事情,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自会教你。”郁洛歌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看沉香木讷的样子大笑着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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