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颠簸,林慕羽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被晃了出来。婢女采薇见主子脸色不好,就想下车给主子倒碗热水。可喊了好几回“停车”,那车夫却压根没听见一般,照样目不斜视只管赶路。
刚出望庸关那会,这群当兵的对主子,也就是他们北漠未来的皇后娘娘那叫一个毕恭毕敬,连带的,对她这个皇后娘娘身边的小婢女也是千依百顺,别说她亲自下车给主子倒水,就算是她要喝水,也都有人殷勤的给吹凉了送到嘴角。这才几日工夫,就都换了幅嘴脸,这帮北漠蛮夷,还真会攀高踩低。
主子也是的,都要做北漠皇后的人了,心里却只想着太子殿下,虽说太子殿下人长得俊俏,待主子更是好的不得了,可毕竟是断袖,托付不了终身。
这北漠皇上就不一样了,虽然重伤在身,可那浑身散发的男人气魄,再加上那一等一的相貌,真是看着都叫人心动。
那日,北漠皇上伤势稍稍见好就来看主子,采薇明明看见,掀开车帘的时候,皇上还是兴高采烈的,却不见主子脸上有一丝喜色,气得皇上一把将主子头上的白玉簪拔出来丢出老远。
采薇吓得赶紧给皇上磕头,余光却见主子急匆匆的从车上跳下去趴在地上捡那碎成好几截的簪子。虽说那羊脂白玉发簪千金难求,就算碎了也值些银两,可堂堂宰相府嫡女,如此不顾形象去捡一支破簪子,顿时引来一片嘲笑。
于是,从那以后,皇上就再没来看过主子,连那几个伺候主子的婢女也都撤走了。她劝了好几回,可主子这倔脾气,哎……
林慕羽又盯着丝帕里的碎簪子良久,这是太子殿下送她的簪子,殿下还夸她戴这簪子好看,可它却被呼延灼那个野蛮人给摔碎了。还好,野蛮人那日撞见殿下发病便打消了迎娶殿下的念头,否则,如今被他欺负的人,就是殿下了。
采薇说出去打水,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林慕羽有些担心,便准备下车去瞧瞧,刚掀开车帘,就见跟那个野蛮人长得有七八分相象的炀王爷站在门口。
呼延炀从亲信手上接过一包襄,双手捧到林慕羽面前:“一路奔波,辛苦殿下了,小王备了些瓜果赔罪,还请殿下笑纳。”
“炀王爷言重了!”刚出望庸关那会,道路平顺,林慕羽也不觉太难熬,可一入梅岭,山路崎岖,颠得她连吐了好几回,而这北漠军中,又多以牛羊为食,林慕羽偏闻不得那股膻腥,只得每日以糕点充饥。这瓜果虽不贵重,此时出现却正合了林慕羽的心意。
林慕羽双手接过那包襄放进车厢,出来时手上却多了一纸包,亦双手递给呼延炀,“平安多谢炀王爷一路照拂。这是临行前太子殿下赐的新茶,还望炀王爷不要嫌弃。”
无功不受碌,更何况对方是那野蛮人的弟弟,北漠最权高势重的炀王爷。这表面上笑呵呵的,谁知道他做这些是不是受了那野蛮人指使。若真是这样,一定是那野蛮人又想对天裕国耍什么阴谋了,她更要多加小心应付才是!
“顾天霸赐的茶?”呼延炀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只要一回想起那红栆泡的甜茶,他的胃就开始难受。却也看出林慕羽此举之意,便接了这回礼。
呼延炀听说她这几日因为玉簪之事心情不佳,又道:“小王军中有一巧匠,对修补陶瓷玉器颇有心得,若是公主殿下信过得小王,让小王将碎了的白玉簪拿于那工匠一试可好?”
“那玉太碎,修不了了。”当时不见有多碎,可对着阳光就能看见,那玉里面全裂了。
“公主殿下似乎对白玉簪情有独钟?”那支玉簪断了以后,她又换了另一支,依旧是白玉琢磨成的簪子,虽不及那支精美,却也是难得的佳品。
“还好。”林慕羽猜不到呼延炀意图,便不敢与他多言。
“小王前些日子偶得一支白玉簪,公主殿下若是不嫌寒酸,还望笑讷!”呼延炀从怀里掏出一支白玉发簪,那发簪的一头还雕着一朵祥云。
这么精致的玉簪也称寒酸,那林慕羽头上戴的就是石头了。可这发簪却不似瓜果,发簪有定情之意,可她是那野蛮人的皇后,无论如何都不可再收旁人的发簪。
见林慕羽为难,呼延炀忙笑道:“是小王唐突了,还望公主殿下莫要怪罪。”收起发簪,呼延炀对林慕羽恭敬一礼,倒退两步,才转身离开。
大军终于在除夕那夜赶到了北漠都城,林慕羽这才知道,西越国趁北漠国主御驾亲征被困天裕境内,大举进犯北漠领地,再加上西越国有莫大师相赠的三百辆巨大床弩,驰骋北漠草原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西越国年节兴兵,大有不灭北漠誓不归的强势。呼延灼也毫不示弱,调兵遣将带伤杀敌,哪还有闲心管林慕羽的死活。还好呼延炀将她送到远离战场的一方小镇。元宵节这日,林慕羽想包些汤圆送给呼延炀以表对她这段日子以来的照顾,可北漠的大米简单比银子都贵,问遍了镇上所有的店铺,居然没有一家卖糖。没办法,林慕羽只得带着采薇雇了辆马车到几十里外的另一个镇子碰碰运气。
好不容易用头上的白玉簪换了两斤黑糖,当他们赶回小镇时,那里已经是一片火海。原来,西越国主听说呼延灼动用二十万大军抢来的天裕国安平公主就藏在这小镇,便想抢了她纳入后宫以此来羞辱呼延灼。幸好林慕羽去了别的镇子买糖,这帮西越人在小镇上抢掠一番,又放了一把火,试图将他们对小镇犯下的罪行烧个干净。
车夫冲进火里去寻找他的妻儿,被倒塌的房梁砸中,再也没能出来。林慕羽主仆二人只得相互搀扶着从傍晚一直走到天黑,又从天黑一直走到天明,却不见那记忆中的城外战场。
她们迷路了!
茫茫大草原,到处是枯黄的野草,目光所及不见一处人家、一顶帖帐。入夜,有狼嚎从远处传来,采薇吓得直哭,林慕羽也是又惊又怕,只得点了火把,带着采薇继续这么漫无目的往前跑,直到又累又饿的两人再也迈不开步伐,瘫软在枯草丛里。
采薇望着无尽的黑夜,一点一点点燃身旁的枯草,因为这样能让她暖和一点。等林慕羽发现火势变得无法控制,使出全力去拽地上的采薇,可这两日的奔波劳顿外加担惊受怕已经磨光了采薇所有的信念,她宁愿就此被大火烧死。
火苗引燃了采薇的衣裳,林慕羽急忙扑过去拍打,可已经没有用了,大火灼烧着采薇的皮肉,她痛得嘶叫打滚,过了好久才终于没动静了。
林慕羽跑到一片空地,刺骨的北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她的脸上,她就这么双手环抱着肩膀缩成一团,无尽的黑暗将她包围,那种孤独,无助到绝望的感觉,让她真想像采薇那样直接放把火把自己烧死算了。
当寒冷到达一定程度,就不会再感觉到冷。林慕羽一下子清醒过来,她不能死,因为她是天裕国和亲北漠的安平公主,万一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这荒无人烟的大草原上,呼延灼一定会再找天裕国麻烦,她不能给太子殿下烦麻烦,所以,这个时候,她还不能死。
天亮了,远远的有马蹄声传来,林慕羽就朝着那马蹄声的方向,艰难的,手脚并用着往前爬,不管那骑在马上的人是路过的牧民还是来抓她的西越人,只要对方看见她,她就有机会活下来,只要她活着,就算是被带到西越,也是呼延灼护她不利,断没有去天裕国找太子殿下麻烦的道理。
逆着清晨的阳光,林慕羽看见马背上是一个紫色的身影,虽然一时还看不清模样,可她知道,她终于可以安心的休息一下了。
呼延炀听说西越国主派兵去小镇抓林慕羽,匆忙策马向小镇飞奔,当他赶到时,小镇已经被烧个精光,他不惜只身潜入西越军营寻她下落,终于得知,那日,她并不在镇子上。
呼延炀猜她会去军营,可那条路,他带着金雕来来回回跑了好好几趟,却始终不见她的身影。
前方战事吃紧,呼延灼几次派人令他回营,可他却充耳不闻,就那么在草原上一圈,一圈寻找着她的下落。
在她失踪的第三个清晨,金雕叼回了一块淡紫色的布料,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就这样,呼延炀跟着金雕,找到了她。
呼延炀脱下身上的氅袍裹住她瑟瑟发抖的身体,将她抱上马背一手圈住她纤细得令人心疼的腰身,一手握着缰绳狠狠甩向跨下的骏马,下一刻,马儿就像脱弦的利箭一样向军营的方向冲去。
呼延炀将她带进了自己的帐篷,还严令不得将此事透露出去半个字,他想,既然皇兄如此不在意她,那不如悄悄将她留下。
她从回来就昏迷不醒,时而全身滚烫,时而却像没了体温,呼延炀就这么衣不解带的守在她的床前,她昏迷了多久,他就守了她多久。
直到那日,呼延炀听说她的凤鸣琴被西越人抢了去,便再次只身闯进西越军营。当呼延炀九死一生将凤鸣完好无损的带回营帐,却见皇兄先他一步进了他的帐篷。
林慕羽没想到,她醒过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呼延灼。原来,他看似冷酷,却孤身在茫茫草原上寻到她救了出来,还每日守在她的床边一直唤着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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