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知晓自己身世之后,杨泯墨便想过很多种再次与杨玉卿和沈菱见面时可能会有的心情,可当真到了这一刻,他却是满心的惊惶,只因刚刚才杀了师兄弟妹的沈秋说出了那句话——“来得可真慢啊。”
舅舅在等他们?舅舅也打算杀他们?
两个疑惑接连浮现,杨泯墨瞪大了眼看着祭坛下的情况,心中忍不住痛恨起自己的修为太低,受此祭坛压制,倘若沈秋真的打算杀了杨玉卿和沈菱,他竟是连出声都做不到!
就在杨泯墨身旁的灵云绍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心惊肉跳,她倒不是担心沈秋会杀得止不住手,顺手将自己和杨泯墨给杀了,她担心的,还是这一切对杨泯墨的影响。
一边是他的亲舅舅,一边是他的杀父母仇人兼养父母,若是双方真的打起来,那杨泯墨心里该是何等的难受。
灵云绍一直都知道,对于杨泯墨来说,杀父母之仇是仇,可将他养育成人也是恩。恩与仇不能相抵也不能都不能忘,这便是他下不去手去杀杨玉卿和沈菱给言羿和江溪报仇的原因,也是他这么久以来,一直呆在玉颜宫,丝毫不提下山外出的原因。
在他的心里,其实还是惧怕遇见杨玉卿和沈菱的,因为那便意味着,他需要作出选择了。
如果可以,我真想替你作出选择,或许,舅舅也是这样想的吧。灵云绍偏头看向了杨泯墨,心中幽幽一叹,再次将目光落在了祭坛下方的战场之上,期待、感激与担忧混杂在一块,心情复杂得令她心烦意乱。
然而,作为令杨泯墨和灵云绍心情复杂的源头的沈秋却压根没看上他们一眼,此时此刻的他挽了个剑花,心情极度愉悦,连带着看着杨玉卿和沈菱的目光都没带多少杀气了。
杨玉卿和沈菱乍然间看到了沈秋杀了江仲存的一幕,心中确实惊惧万分,甚至在那一瞬间有了逃跑的冲动,可这股子冲动,在看到沈秋那没带多少杀气的笑容和目光之时,又悄然消退了。
这么多年来,沈秋对自己两人的优待在脑海中滑过,杨玉卿和沈菱那股子猛然间产生的戒备不知不觉又少了几分。
或许,是有特殊的原因?下意识地提沈秋的行为找了一个借口,沈菱眼中闪过几丝犹豫,最终还是鼓足勇气开口问道:“哥,可是师兄们做错了什么?”
“是呀,他们做错了事。”沈秋嘴角微勾,头一低,目光在柳拂衣、江仲存和天星飒三人的尸体上扫过,周身的气息顿时又平和了几分,道:“非常,非常严重的错事。”
听到沈秋这话,杨玉卿和沈菱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心里的那股子戒备总算是消退了,他俩甚至都没多想,便抬脚往沈秋那边走去。
“师兄是天罚峰首座,专门掌管刑罚,师兄师妹他们犯了错,师兄出手击杀,我本不应多言,只是他们毕竟是一峰之主,还请师兄为师弟解惑,他们到底犯了何错?”杨玉卿语气愤愤,却明显带着几分压抑。
随着走近,杨玉卿和沈菱两人总算是将江仲存和天星飒的死状看清了,就连柳拂衣身上那几个窟窿也瞧见了。心中震惊之余,杨玉卿不可遏制地产生了怒气,幸好理智还在,哪怕是质问沈秋,却也知道委婉一点。
他的质问一出,显然和沈秋不是同伙,倒得横七竖八的清陵宗弟子们顿时一喜,可随即又惊恐地发现,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这位仅存的峰主,已经快要走到沈秋的面前了!
不不不!离他远点!!!
众弟子们瞪大了眼睛,恨不得大声喊出来,提醒一下这位仅存的峰主,他此刻简直就是在走向死亡,可在瞥见沈秋那看似平静的笑容时,他们又集体抖了一下,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被抖没了,哪怕有几个发出了声,声音却也因颤抖而破碎不成字。
“何错?”沈秋看着杨玉卿和沈菱来到自己身前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嘴唇微动,重复了一遍杨玉卿的话,脸上的笑意竟是又深了几分。
“大错。”沈秋的声音轻轻的,脸上的笑容不变,目光却冷了几分,道:“一错自命不凡,肆意残害其他生灵。二错死不悔改,从未有心忏悔。三错识人不清,心魔当峰主,竟也无人发觉,这,便是天意如此,要我灭了你们,报得此仇。”
本只是想求个答案的杨玉卿和沈菱一块儿愣住了,这等答案着实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在听到的一瞬间,他们甚至还有些怀疑沈秋在开玩笑,然而,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笑着跟他们解释的沈秋竟是突兀地出剑了!
沈秋的修为本就高于杨玉卿和沈菱,又是在这等极近的距离里,杨玉卿和沈菱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便已经被他重伤倒地了!
体内陌生的剑气肆虐,经脉寸寸碎裂的疼痛撕心裂肺,在那一瞬间便让杨玉卿和沈菱脸色骤白冷汗直冒,手脚一软,纷纷跪坐在地,又倒向一旁,张口便是接连几口血吐了出来。
“啊!哥?!哥你干什么?!”死亡的恐惧漫上心头,沈菱疼得揪紧了胸口的衣物,却还是挣扎着问出了问题。
她的语气惶恐而又怯弱,努力往上望去的眼睛中满是诧异和伤心,因为疼痛而蜷缩起来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端的是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只可惜沈秋却对这些都视而不见。
他将刺入杨玉卿身体中的青狐剑拔了出来,又手腕一转,剑尖向上地举到了自己的面前,看着剑上的血慢慢地沿着剑刃往下滑落,最终染红了他的剑柄。
“你叫我,哥?”沈秋的声音平淡至极,目光更是没有看向分给沈菱半分,可说出的话却让沈菱惊恐万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知道了?!!
沈菱的瞳孔猛地一缩,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江仲存他们的死状,她心中的恐惧瞬间爆增,一时之间竟是没敢回话。
可她是不回答了,沈秋却没打算放过这个问题。
“占了我妹妹的东西这么久,你也是时候还回来了。”沈秋的声音淡淡的,听得在场的人一愣,可未等他们回味过来这话的意思,沈秋已经再次出剑了,一剑穿心!
“阿菱!!”这番变化杨玉卿始料未及,他一脸悲痛地惊呼出了声,可沈菱却依旧没了气息,她的那双眼还睁得大大的,带着错愕和难以置信。
“你......你居然连你妹妹都杀!!”杨玉卿眼中含泪,顾不得身上剑气肆虐带来的痛楚,挣扎着抱住了沈菱的尸体,抬起头带着森森恨意冲着沈秋大喊着,显然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他是真没料到,沈秋竟然会这么突兀地杀了沈菱!在他的预想里,哪怕沈秋要杀人,也肯定会先杀他这个妹夫,怎料他竟是不按常理出牌!
“妹妹?我的妹妹早就死在你们手里了,留你们活到现在,你们该感激才对。”沈秋勾唇一笑,可笑容里却带着汹涌的杀意。
“什么?!”初次听到这等消息的杨玉卿有些发懵,他茫然地低下了头看向怀中的沈菱,眼中一片迷茫,可下一秒,他便感到头顶一疼,意识渐渐涣散了。
耳旁,传来了沈秋的说话声:“江溪啊,她才是我的妹妹。”
江溪......怎么会......杨玉卿瞪大着眼,头一低,就这么断了气。
沈秋眼中的杀气就此散去,他的笑容又柔了几分。手上用力,缓缓地将青狐剑自杨玉卿的头顶上拔了出来,沈秋身子一转,看向了祭坛中心的杨泯墨,瞧着他那泪流满面的样子,沈秋的眼中浮现出了几缕无奈。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知你定然下不了手,还是舅舅替你代劳吧。”亲眼看着杨玉卿和沈菱死在面前的杨泯墨泪眼朦胧,沈秋的传音在脑海中回响,与耳边听到的话却是截然不同。
“血亲之仇,若非看在你们养了我外甥的份上,我岂会留你们到今日。”沈秋眼睑微敛,声音冷淡,清晰地落入了在场之人的耳中,像是在为杨玉卿和沈菱解惑,又像是在说给在场之人听。
只是,此时此刻,在场的人却无一人在意这等事,他们望着一口气没了整个清陵宗高层的沈秋,心中的惧怕前所未有的浓!
“别......别杀我......”不知是谁先开了口,那颤抖的声音就像投入湖中的石子,话音一落,求饶的声音在清陵宗的弟子们中间此起彼伏。
“你们?呵。”沈秋的目光扫过了一众弟子,嘴角一勾发出了一声以为不明的笑,吓得众弟子又赶紧闭紧了嘴巴,可下一刻,他竟就这么在一众清陵宗弟子的惊恐目光中御剑离开了。
就......就这么走了?
清陵宗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梦幻感,也不知是谁先哭出了声,不一会儿便哭声四起,呜咽难语,直到墨云瑶不忍直视地冷哼了一声,这堆哭声才戛然而止。
对哦,大魔头是走了,这里还有个小魔头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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