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如同银盘挂在天上,让这个静逸的小村庄染上了一层银霜。
春意来袭,万物复苏,嫩芽儿围绕着几种偷偷开放的野花装点着叶家村的各处院落。
许梦暖躺在床上,深夜无眠,她透过木窗户望着天上的月亮觉得寒冷、寂寞。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强大的,作为琴门第一杀手,她许梦暖又怎能没预感到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呢?
温暖的春风带着丝丝潜藏的绝望和悲凉,席卷着整个叶家村,几只黄狗在这个深夜轻声的低吠。
许梦暖披了件皮袍,起身开门而出。
她如同一抹鬼魅,穿过一条小径来到了叶家村中的那处山丘。
“雪儿,妈妈来了。”她已多日没有见过聪明的小狐狸雪儿,更不知头狼独月的伤势究竟好得怎样。
她轻手轻脚的探进洞中,一盏小小的煤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让她依稀可见其中的情形。
独月正躺在草堆中,身上缠绕着数条浸出红色血印的绑带,沉沉的睡去。
雪儿睁开睡眼朦胧的眸子,见是许梦暖前来,眼露喜色,一跃而上,跳窜进她的怀中。“唧唧!”
许梦暖抚摸着它的小脑袋,将脸贴着它毛茸茸的身体,呢喃道:“雪儿,独月伤势还没好,千万不准它离开这个山洞,知道吗?”
雪儿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唧唧”回了一声,便伸出小舌头舔着她的脸蛋。
许梦暖今儿心中慌乱,总觉得明儿会发生什么大事,只是她进入叶家村太久,同外界断了联系,也不知究竟是何大事即将来临。
……
丑时,月亮慢慢的躲进漆黑的云层,这天亮前的最后黑暗中,叶家村随处充满了萧杀之气。
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狗吠鸡鸣,人们低语。
许梦暖被嘈杂声惊醒,睁开眸子,透过窗户,望着近处的几户小屋窗户中映出的奇怪画面。
淳朴老实的村民,此时都在自家媳妇、闺女的帮助下,穿上了暗红色的铠甲。
这些铠甲,同枭国凰甲军将士身上的甲胄极为相似,只是凰甲军的铠甲是红色,而他们的颜色更加深沉,如同浸染了无数的鲜血。
此时,叶老伯穿着一身灰色布袍,手持一柄普通的铁枪,走出了他那座简陋的小木屋。
其他村民陆续的鱼贯而出,集结成队,恭敬的望着他。
叶战满脸歉意,眼神迷离的望向东南方的天空,而那里,紫微星和破军星正彼此照耀,夺目绚烂。
他心中沉沉道:该来的总是会来,躲是躲不了的。哎,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所有整装待发的村民都来到此处,叶家村各户女眷都望着黑压压的那片人群,心中既激动,又充满了担忧。
叶老伯把铁枪插在地上,对着大伙儿深深的鞠了一躬,沧桑道:“老兄弟们,我叶战对不起大家。”
村民们瞬间热泪涌动,大喊起来,“将军,万万不可。”
“我等能跟着将军征战,是三生修来的福气。活了这么些年了,早就活够了。”
“艹,砍个头才碗大的疤,十八年后我们依然是一条好汉。”
“艹他许臣天,十几年前就该跟他一决生死,拖了这么些年,我们这心里也是不得安生。”
“对,许臣天那个老匹夫,就是狗娘养的,今天让我们扒了他皮,抽了他筋,为将军夫人报仇。”
……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大骂,不为其他,只为能让叶战心中好受几分。
叶战再鞠一躬,感激道:“谢谢兄弟们,下辈子,我叶战还跟你们做兄弟。”
说罢,他起身提枪,冷静道:“凰甲军将士听令。”
这一瞬间,众人心中热血澎湃,仿佛当年那位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军神,又回来了。
“百夫长,叶树接令。”
“百夫长,叶弋接令。”
“凰甲军,接令。”
“传我军令,所有将士誓死守卫叶家村。”叶战扬枪指天,对着众人令道。
众将士全部单膝跪地,齐声大喊道:“谨遵军令!”
许梦暖听着那士气震天的吼声,忙穿戴整装,潜入村民之中。
她心中感到彷徨,唯有跟着村民们进入战场,才能得到些许心安。
原来村民们,竟是当年的凰甲军!
凰甲军同许家军十几年前战得不死不休,竟是因为叶夫人。
父亲来了,我许梦暖该怎么办?
……
男儿志,今生事,生死无悔两个字。
男儿身,赤子心,半壁荣华莫当真。
男儿血,哀鸿野,豪情冲宵傲不绝。
男儿泪,最昂贵,孤身万敌不后退。
男儿骨,莫要辱,保家卫国身化土。
男儿谣,只一句,血尽泪干仰天笑。
许梦暖站在一旁,望着这些年迈的村民,眼泪莫名的涌了出来。
哪怕他们已经苍老,但他们护卫家园的心却比很多壮丁更加豪情。
这些从尸骨堆里爬出来的老人们,他们的大笑打骂,便是他们的傲气,他们的真性情。
为了保卫家园,他们可以流血身死,不言悔。
或许最终死了,都无人记得他们的名字。
但他们心甘情愿!
因为,他们身后有他们要守护的东西,那就是家!!!
……
静阳山脉外,天殇军营。
披枪戴甲六军待发,大雪风沙难掩萧杀。
旧人相见暗恨撩马,胜负终究生死无话。
许臣天一马当先,手持长刀,身驾铁马,沙场点兵。
趁着月色,他望向远处的那片沙柳林,喃喃自语:“如果是你,应该知道我来了吧?叶战,你做好受死的准备了吗?十几年的命债,我许臣天今儿统统收回。”
“时辰已到,出发。”
“驾……”许臣天双脚一打马身,疾驰前行。
噔噔噔!
黑压压的战队紧随而上,扬起了阵阵沙土! 静阳山最高处,一名身披蓝狐披风的男子,把玩着手上的翡翠扳指,高声道:“风雪潇兮将士去,时不遇兮雅不聚。血歌起兮酒不欲,胜负何兮亡人序?”
吟唱着《亡人调》的男子,正是琴门门主龙宇。
良久,他望着戈壁上行进的许家军,淡淡道:“你们回去吧,琴门这段时间不接任何生意。”
“是,门主。”他身后的两名黑衣人,行了一礼,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两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再次相遇,这许臣天是否能血洗前辱呢?呵呵,让人期待啊。”
随后,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
许家军快马加鞭,行军一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了沙柳林中的那处沙丘。
“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入口打开。”
“是,将军!”
顿时,只见十几名骑兵下马,提着沙丘就开始挖掘那个狭窄的洞窟。
嘭!
不一会儿,沙丘塌陷,一条大道出现在他们眼前。
“许家军众将士听令,下马步行。”许臣天跳下铁马,提刀上前。
“是。”
虽然这些将士不知将军何意,可是身为军人,军令不可违。他们纷纷弃马步入了沙丘中的那条大道。
太阳,依然没有升起,可叶家村的女眷们打着火把,在凰甲军身后为他们映照出一片明亮的天地。
许臣天等人通过暗道,进入了叶家村,立马因眼前的别有洞天感到震惊。
鬼斧神工,好一处世外桃源!
叶老伯带着凰甲军正从村中走出,在暗道口便与许家军相逢。
他一见趾高气昂的许臣天,冷道:“你还是这般高傲。”
许臣天冷哼一声,“哼,你不也没死吗。”
叶战不想再跟他多费唇舌,铁枪斜扫,做出遇敌冲锋的信号。
许臣天望着人群中有一抹娇小的身影,眼睛一凌,喝道:“逆女,还不回来。”
叶战回头看了眼许梦暖,心惊:她,竟然跟着来了。
许梦暖脸色难看,吞吞吐吐道:“我……”
她并未挪动步子,如同木头人一般站在原地,心中矛盾:一方是自己的父亲,一方是极为尊重的长辈,我许梦暖无法站队。
许臣天见许梦暖站着不动,怒火顿生,冷喝道:“杀!”
叶战顿时扬枪怒吼:“杀!”
两军顿时交战,杀声四起。
许梦暖拿出了血灵牙,呆呆的站在原地,却并未主动攻击任何人,同时,也没有任何人攻击她。
她望着身边不断飞溅出的血花和那纷纷倒下的身影,泪花涌动。
她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她扪心自问:若倒下的人是自己的父亲,或者是叶老伯,自己又该如何?
这一瞬间,她的心中才意识到:战争,疆土,王权,居然是拿着百姓的生命做着某种游戏。她也深深的体会到叶战当年说的那句话是何意义——三国未一统,何处为家乡?
……
过了半个时辰,凰甲军渐渐露出败脚。
毕竟,叶家村的这些老人已经步入暮年,又多年未战沙场,哪能与骁勇善战的许家军作比。
看着熟悉的身影一一倒下,许梦暖心中越发冰冷,她手中的刀刃在身畔乱舞,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只是,她不想伤害任何一方!
可这时,越来越多的许家军向着许梦暖杀来,她为了不忍杀害许家军,只得步步后退,躲避他们手中的大刀。
如此,她身上有了多处伤口。
突然,一柄大刀直钩钩的向着她砍来,她双手握着血灵牙奋力抵挡,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双膝慢慢的下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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