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城虽拿下,但李珩和白常夫皆成了楚越的战俘。李珩尚且是安全的,但白常夫生死未卜。令人惊讶的是,琥国的国君在收到了李珩被楚越抓了的消息之后,并没有其他的动作。反而是辽国国君开始有些慌乱,一再对林笑尘施压。
百、源两地撤走了支援楚越的后备军,我想其中一定是徐徐子做了什么。
又是一年过去,两方在川郡已经僵持了快两年的时间。从最初的反攻到现在的防御,楚越似乎越来越力不从心。
终于在第二年三月初春,传来了联军大胜楚越的消息。
我在上次一战后,回到了陈国。在阿花的医馆转眼已经静修了一年。手腕上的黑线随着时间的流逝,仍旧没有任何消退的迹象。
阿花放下手中的甘草,看到我百般无聊坐在院中,她在我身侧站定,“笑晏,你看,这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一年就又要过去了。”
我闭着眼睛靠在身后的木柱上,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一年前以为自己即将要奔赴黄泉,现在却还能坐在这里晒太阳。我满足地叹息一声,伸了个拦腰之后,起身去翻了翻阿花晒的药材,回头笑道:“真没想到我还活着啊。”
阿花走过来一掌轻轻拍在我的头上,嗔怒道:“你倒真是,天天把生啊死啊挂在嘴边!有我在,那地底下的阎王爷想等你下去,恐怕还要再过个几十年呢!”
我嗤笑一声,“还真是......阿花,你这年纪大了,现在说谎也不脸红了呀?”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这也没着凉啊?怎么说话越来越胡乱了......莫不是不小心吃错了什么药材?”
阿花头向后仰了一个大弧度,生气地看着我:“跟你说正经的!”
我听话地站直了身体,双手负到身后道:“全陈国医术最最好的阿花大夫,请赐教。”阿花被我这模样逗笑,但很快又收了笑容,认真说道:“林笑尘说,当年救你的是我爹的死对头怀扬子。如今,两位老人都已经故去了......怀扬子早我爹两天离世,他死后将所有的医书都送到了我们家,也算是两个老人斗了一辈子和解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一直在研究怀叔叔的一些方子,他也有将你的病例写进他自己的医书中,只可惜记载的只有如何种蛊催眠之法,其他的再也找不到蛛丝马迹。”她说着叹了一口气,皱眉继续道:“我看你这一年心绪平静,脉象虽仍旧紊乱,却十分有力。这说明两股毒素还是在你体内共存着,我现在有一个怀疑,这两股毒素是相依共存的,若是想蛊毒不消散,也许要找到当年你中的毒。我问过笑尘,他说救下你时,给你下毒之人已经死了。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还是需要让你回忆起自己究竟中了什么毒。”
我侧头疑惑道:“你说当年救下我时只记载了种蛊之法,那是不是说明我根本没有中毒?”
“怀叔叔喜欢研究世间的毒,你这么说来,若你真的中了看不出的毒,那他一定非常有兴趣去查出。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你体内确实是有两股毒素在相互对冲。难道,难道你是怀叔用来试验蛊毒的......”
“什么意思?”
阿花咽了一口口水,“就是......就是已经救不回来的人,死马当活马医。你体内的毒不会是怀叔叔下的吧。这要是这样......那可就糟糕了。”
我更加疑惑了,“这么说来,怀扬子当时根本没有将我放在心上,他也许根本没想到我还能存活。只是一心想在我的身上来找到种蛊毒的法子。”
阿花带着疑虑的神情微微点了下头,有那么一点认可我这个看法的样子。我靠在柱子上,却是轻笑了一声,“罢了,与其想这么多,还不如能活一天是一天。”阿花听后也是笑着摇了摇头,两人相视又是一笑。阿花道:“你心境倒是越来越平和了,比起一开始执意要找回记忆,现在都跟那些云游的道士一般了。”
我听完笑得更肆意了,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将话题越扯越远,忽然间院中的门被推开,一看却是一身红衣的玲儿急匆匆跑进来。我一句话还没说,她便拉起我的手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呢?!”
我咬牙一笑:“呃?难道李珩回来了?不对啊......李珩要是回来了,也是回琥国啊......”玲儿气的直跺脚,“哎呀不是!!”她拽着我往外走,“林笑尘要成婚了,你竟然还在这里呆着!疯了?”
我愣了半晌,甩开她的手。她便是又上来拽,我却定在原地一动也不动。阿花急忙上来朝玲儿使了个眼色:“别折腾她了......”
我淡然一笑,对玲儿道:“他爱娶谁便是谁吧,我不在意。”
玲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好歹是正室,拜托,就算生气,也不能自暴自弃啊!”
“正室?”我低头呼了一口气,看着地面草间尚未消融的积雪,忽然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涌上了心头,“正室又如何。他有了新欢,也很正常,哪有可能一辈子只守着一个人过。玲儿,我知道你是替我抱不平,但我......但我并不在意这些。”我只是诧异,他要娶别人为何却独独是别人跑来通知我,这又是何等嘲讽。
真没想到,一年前合上的那一道门直接将我和林笑尘此生永远隔开了。话虽是这么对玲儿说,我还是跟着她赶去了辽国。
他要娶的人,是辽国的公主啊。
一路快马,进到辽国,整个都城张灯结彩,充满了喜庆的氛围。我站在拥挤的人潮中,当看到林笑尘坐在高头大马上时,双手不自觉握成拳。飘着薄纱的马车缓缓从街道上走过,我身旁的玲儿急道:“你不上去阻拦一下么?”
我摇摇头,转身离开。玲儿跟上来,“笑晏......”我揽过她的手臂,“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想来看一眼。”
“这么几天没日没夜的赶来就只为了看一眼?”玲儿拦在我面前,“你莫不是疯了就是傻了。我知道你现在心中一定很难过。我们陈国是不允许男子一生有两个妻子的,虽然......虽然说你不是我们陈国的人,但是你现在居住在陈国,林笑尘也曾经受过陈国的庇护。现在转身就投到卫国王室麾下去了,这又算怎么回事?王上也很支持我这次前来帮你一起讨个说法。”
说到底,还是想确认林笑尘究竟想为哪个国家效力啊。要通过我来判断么?可我如今在林笑尘的心中,已经失去了价值啊。
我看向玲儿:“你们是不是认为林笑尘不娶辽国公主就能够回到陈国为陈国效力?”轻笑一声,我继续道:“你们恐怕高估了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即便他心中真的有我,也是永远摆在他的野心后面。你们都不了解这个人,又如何放心让他与陈国效力。”
玲儿道:“你真聪明,一眼就看穿了我此行的目的。没错,我找你的确如你所言,但其中也有我自己的几分私心,我把你当成我的朋友,才会那么说。若你真的不在意那些,便当我未曾说过好了。但我想你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容忍自己喜欢的人有了别的女人?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其他国家都不能像陈国一样,一生一世只有一人厮守。”
“你这么说,那跟在徐徐子身边的绿萝又算是什么呢?”我问道。
玲儿转身扬了扬下巴,露出灿烂笑容:“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绿萝是公子的贴身侍女,公子到现在也未立王后,他将来迎娶的一定是琥国的公主啊。公子喜欢聪明善良的女子,绿萝也算是一个吧,不过公子一直拿她当自己的妹妹看。”
我不再接话,陈国还真是国风淳朴才能出玲儿这样的女子,此刻她浑身上下充满了天真烂漫。
又想起楚汐,她曾经给我的也是这样的感觉。原来我总是不自觉和这类人走得近,是因为我羡慕她们拥有着如此美好的未来。
回身看了一眼繁华的街道,我对玲儿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玲儿适可而止,并没有跟上来,只是在我走了几步之后说了一句话:“若是你觉得在林笑尘身边待得不开心,陈国随时欢迎你来。”
我心中忽地涤荡开一股悲伤,明明是阳春三月的好时节,却整个人被封进冻结的湖水中,挣扎不得,呼吸不得。
楚越川地失守,三国联军瓜分了川地和青山。辽国国主将川地的一半作为封地给了林笑尘,他终于夺回了原本宋国的国土,只不过现在是以另一种的形式存在。
我在辽国待了几日,才打听到,当年我出嫁时,楚越皆以为我是出嫁给徐徐子。又问了玲儿才知道,因为当时陈国国主并未离世,徐徐子答应林笑尘等他登基之后,便正式授予爵位。但这件事,在陈国并未公开,就连徐徐子派出的和亲队伍,也是军营中秘密安排的。这么看来,我倒成了那个不清不楚的人了。
可如今楚越已经节节败退,谁又会在意当初那个远嫁和亲的女将。我只感到自己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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