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82.烈世子说的是
激怒烈炎的代价是沉重的。
独孤雍带来的人包括鸳无对在内,几乎死伤殆尽,连独孤雍本人也身负重伤,几乎是落荒而逃。
甘州城南晓风庵到底是特别的存在,县官带着官兵几乎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了械斗现场,也只能看到遍地尸骸罢了。
烈炎立在庵外树干上,狭长的眼眸像是随意的看了一眼那座遗世孤立的小院子,薄唇紧抿着,在府衙官兵发现他的前一刻,施展轻功飞掠离开。
流离和绯烟自然守护在小院外面。
县官是个文人一路上山好不狼狈,擦着汗,警戒的看向流离绯烟二人:“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在这晓风庵做什么?!”
流离并不言语,只拿出一枚紫色雕龙玉佩。
“这似乎不能解释二位为何深夜在此吧?”县官冷冷道,显然是通过玉佩知道了她们的身份。
流离道:“我觉得县官大人现在应该关心一下里面那位贵人的安危,而不是在这里盘问我们。”
县官警惕的看了绯烟和流离一眼,他对于这两个年级不大的小姑娘知道这晓风庵贵人的事情也有些意外,不过那贵人的安危重于一切,他又岂会等他们来提醒?
果然,流离话音才落,就有一队护卫从晓风庵内奔了出来。
“怎么样?”县官急切的问道。
护卫道:“回大人,一切安好。”
县官这才松了口气,“晓风庵的防卫到底是谁在做!居然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你们都是不想活了吗!”
“大人,你也知道那位喜欢清静,不让我们护卫……”
县官怒道:“那你们不会暗中护卫吗!?蠢猪!”
你才蠢猪。
流离翻了个白眼,要是等这群酒囊饭袋来救人,那贵人早都出了事情了好么?
正在这时,远处山道上出现一定精致小巧的软轿,县官皱着眉头扫了一眼,正要不耐烦的派人赶走,身边小兵却对他附耳说了一句话,县官的表情立即变得很微妙,走上前去,靠在软轿边上说了几句,又亲自领着轿夫到了晓风庵门前。
“白小姐,到了。”
“嗯。”软轿内,传出一声娇柔低软的女音,轿帘一掀,一个戴着面纱的美丽少女迈步而出,秀美柔夷搭在了一旁丫鬟手臂上。
流离绯烟对看一眼,悄然避开了那少女的视线。
少女也只是跟县官客气了两句,便直接进了晓风庵。
一直等少女的背影看不见了,县官才直起身子,擦拭额头冷汗,长长吁了口气。
只是,他也并不那么容易放了流离绯烟二人,自然,以二人的本事,也是不用理会他的,只是奈何她们还要寻殷解忧,才不好跟那县官撕破脸,还是冷霄及时出现,那县官才放人。
此时小院厢房内,殷解忧已经闭目调息。虽然伤情并不太严重,可一直不能动武却严重妨碍了她接下来的行动。服下的那两粒药丸是疗伤圣药,她运功调息小周天之后,果然感觉舒服了不少。
这时,冷霄推门而入。
“郡主,流离来了。”
“嗯。”殷解忧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靠在软榻上看书的百里玉,又想了想,将小凳上的漆盘拿到了百里玉面前,以眼神示意。
岂料百里玉认真看书,并未理会她。
殷解忧皱皱眉,伸手将他手上的书接了过来。
百里玉挑了挑眉,“怎么?”
殷解忧看看漆盘,又看看百里玉光着的脚:“流离要进来。”
百里玉看了殷解忧好一会儿,就在殷解忧忍不下去打算带着流离直接回客栈再说的时候,他终于是动作优雅的将锦袜套在了足上。
殷解忧面色未变,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发什么神经,索性甩了甩头,冲外面的冷霄道:“你让她进来。”
“是。”
冷霄退下,很快便带了流离和绯烟进来。
流离动作十分的急切,一进门,见殷解忧好好的坐在床上,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小姐,你真是的,都说了要你带我一起去,你偏不,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你。”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喏,这个给你。”流离眼前一亮,上前接下殷解忧手中碧绿的叶子,“这就是赤炎幽兰的叶子吗?真的比书上画的好看多了。”
殷解忧无奈的笑了笑,又道:“烈炎呢?”
“回小姐的话,烈世子在官兵来之前就离开了。”
“哦?”殷解忧默了默,想着那赤炎幽兰是极其珍稀的药材,烈炎应该是赶回去处理了,否则错过了时辰药效都要大减,说到这个,她从怀中拿出白鹤交给她的那半只。
“这是……”流离愣了一下,“这就是赤炎幽兰,哇,传言里的赤炎幽兰啊,没想到我真的见到了!”
殷解忧道:“不错,也不知道这赤炎幽兰要如何保存……”想着要不就让流离或者绯烟直接送去给烈炎算了。
百里玉难得眼眸微抬,道:“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殷解忧下床几步,递给百里玉。
百里玉接过,随意瞥了两眼,道:“也算是难得少见的珍品了。”
“那是自然。”殷解忧笑道,“若不是少见的珍品,我们又岂会专门上一趟赤炎山。”
“为他犯险,却是不值。”百里玉淡淡说道,“我这里有只琉璃瓶子,你将幽兰花放在瓶子里,可保三个月不败。”
殷解忧一愣,见识过他太多手眼通天之后,这样的宝物她也就不意外了,只是……
“三个月之后又该如何?”
百里玉抬眸看她,“那依你之见呢?”
殷解忧皱着眉头看着那株赤炎幽兰,“最好的办法无外乎制药,只是制药么……”
“那就送我吧。”百里玉眸色淡淡,接过冷霄递来的琉璃瓶子,直接将幽兰花放了进去,仔细塞好瓶盖。
流离瞪大了眼睛,辰王殿下你这是请别人送的意思?分明就是抢吗,这可是我家小姐以身犯险才得来的!
“也好。”殷解忧本就对这些东西无心,又想着百里玉医术无双,若是他用赤炎幽兰来制药,必定也是物尽其用。
流离只得闭嘴。
殷解忧视线微转,见绯烟神色怔愣,一时之间也明白了百里玉的魅力无穷,轻声笑了笑。
绯烟却是第一次见到百里玉,才一进门,就愣住了。
这些年来,她随着梅主子,见过的人多不胜数,可如百里玉这样的,却是从未见过,且不说他那世间少有的容颜,就是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浑然天成的气息便让人望尘莫及,而她更意外的是,自己的主子,殷王府的郡主殷解忧,和百里玉,这位有天下第一奇才之称的辰王殿下居然相处的这样融洽。
“方才来了人?”殷解忧看向绯烟,问道。
绯烟回神:“是白奈儿。”
“她?”殷解忧蹙眉。
流离道:“就是她,早有消息称晓风庵这位很是喜欢白奈儿,对她就像亲生女儿一样,平日里时常叫她过来陪着,料想是白奈儿听说今晚晓风庵出了事,所以着急过来探望。”
“亲生女儿?”殷解忧失笑,心中暗忖,约莫是当做儿媳妇来看还差不多。
流离道:“是这样的。”
殷解忧想了想,看向百里玉,“你寄住在这里,因为你引来了那些人,倒不见你去关心关心那位贵人。”
百里玉淡淡言道:“你也说了,我是病人,想来那位也不会责怪与我。”
殷解忧愕然,张了张嘴,真是……自大的理所当然。
百里玉看殷解忧表情,却是放下了手中书本,道:“冷霄。”
“是。”冷霄出了门,很快又回转,轻声道:“一切无事,王爷和郡主放心吧。”
“嗯。”百里玉轻轻应了一声,摆了摆手,冷霄适时退下,流离绯烟亦随着退到了门外,关上了厢房的门。
“你……方才是让冷霄去看晓风师太了?”殷解忧问的不是很确定。
“你不是想要我去?”
什……什么?!
殷解忧彻底无语了。她抿了抿唇,决定不再这个莫名其妙的话题上继续下去,只道:“那你可见到了那白奈儿?”
“没有。”
殷解忧想着那日白奈儿那娇柔低软的声音,无意识道:“别说,我还真的想看看,那位甘州首富千金,到底是个怎样的妙人儿,居然能让晓风师太这样的人都对她另眼相看。”
百里玉却像是没听到一样,放下书本,一步步走上前来。
殷解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等回神的时候,百里玉已经立在了她的跟前。
他很高,光影笼罩在殷解忧的身上,虽然是背光,却因为离得近,殷解忧可以将他那张完美的无懈可击的脸看的一清二楚,即便早已看惯了,还是忍不出深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前世少主害了她性命,但不得不说的是,少主的皮相是极好的,可是跟百里玉比起来,却是不及万一,尤其是百里玉的这双眼睛,比天空中最亮的星辰还要明亮闪耀,让人只是看了一眼,就像是要被他吸了进去。
“别动。”
百里玉唇瓣亲启,吐出两个字来。
殷解忧一双美眸定定看着他,恍惚觉得这情景很是熟悉。百里玉唇角似乎漾起一抹笑意,可殷解忧要仔细看时,却有什么都没有。
百里玉掀起殷解忧额前发辫,那发白的鸟型印记便映入眼帘。
夜风轻抚上额心的冰凉感让殷解忧猛然回神,她后退一步,伸手扶额,眼神略带戒备的看着他。上次就是这样,他先是将她蛊惑,说什么种花,然后就让她额心的疤痕越变越大,这次又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
“做什么?”
百里玉挑起一道长眉。
“何必如此小心戒备。”
见意图被他识破,殷解忧抿了抿唇,才道:“关键是你有前科。”
“前科?”
殷解忧淡淡道:“我这额心伤口原就是因为你,上次又是你,将这伤口变的更大了,我自然要防着些。”
“哦?”百里玉了然,唇角难得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笑,“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记仇的人。”
殷解忧哼道:“若是你的脸让我划伤两次,我想你必定不只是记仇,说不定还会有仇必报。”想到百里玉整治一个只是觊觎他马车轮子的人就能将人整的几个月不敢出门,要是真的有人划伤了他的脸,指不定落得什么五马分尸的下场。
“看来,你是很想报这破相之仇了。”百里玉说罢,视线玩味的落到了殷解忧脸上。
“你说呢?”
“若你执意要报这个仇,我倒很想知道,你打算怎么报。”
殷解忧随意笑笑,“这个么,我还没想好。”
闻言,百里玉唇角笑容加深,真的是没想好,还是没想过呢?他上前一步,又站在了殷解忧面前,这次,抬手之前,他难得放软调子:“你不要动,我只是想看看这伤口恢复的怎样而已。”
“真的?”额心两次刺痛记忆犹新,殷解忧还是持怀疑态度。
“自然是真的。”百里玉点点头,虽然口气很淡,可却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感觉。
殷解忧将信将疑,看着他慢慢抬起的手,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虽然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可是脚步却没有后退半分。
她感觉自己的发辫被掀起,秀雅指尖贴上了额心,细细的摩挲起来,分明那指尖冰凉,可殷解忧却觉得被他触碰的地方像是着了火,她忽然记起,上次,也在这样的时候,他的手——
就像是在印证她心中所想一样,百里玉那双冰凉的手不知何时移了地方,殷解忧只觉脸颊微微一疼,竟是又被人捏了一下,待她惊讶睁眼的时候,百里玉已转身走开几步,施施然趟回了软榻上,闭目道:“睡吧。”
睡,怎么睡?
殷解忧愣在当场。
莫怪她自从进了这房间就一直觉得奇怪,原来她一着急竟然是忘记了,这么些日子以来,她一直躲着他,就是因为上次在紫微阁那诡异的一捏,没想到隔了这样久,才见面又被捏了。
她的情绪很是莫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索性头也不回的开门离去,倒是一直守在门外的流离和冷霄都是愣了一愣。
流离看着大步离开的殷解忧,连忙追了上去,“小姐,是回客栈吗?”
“嗯。”
冷霄看着那主仆三人的背影,又看了看紧闭的厢房门,有些莫名其妙,这是……吵架了?
显然,殷解忧今日运气并不是那么好,她才和流离绯烟迈出晓风庵大门,迎面便见一队人浩浩荡荡上了山,待要躲闪之时,已经来不及来。
来人带头的是一个身着素服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品相儒雅斯文,长须整齐,一双眸子狭长有神,看着出来年轻的时候必定也是少见的俊美男子。
男子微微眯起眼眸,视线扫过殷解忧及身后的流离绯烟,很快,他便客气道:“没想到郡主也在晓风庵。”
殷解忧微微一笑,施了一礼。
“老人家竟然知道我是谁?那可要恕解忧眼拙,解忧常年长在别庄,却是不知道老人家是……”
中年男子身边的师爷立即接道:“回郡主的话,我家老爷就是姚相。”
“原来是姚相,解忧见过姚相。”
殷解忧端的是礼数倍加,似乎真的不知道他是谁一样。
姚相客气道:“不敢。”顿了顿,又道:“夜黑风高,郡主怎么在这里?”
“碰巧,不过现在也要走了。”殷解忧神色如常,可心中却快速闪过许多思量,今夜独孤雍围攻晓风庵的事情姚相必定是早已知晓,此时也该是来看望那位贵人才是,姚本清可是极其精明的,再还没摸清他的底之前,在他面前,她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既然如此,那郡主请便。”姚相惦记着庵内贵人,也不再多问,便与殷解忧擦肩而过。
待姚相走远了,殷解忧和流离绯烟才继续往山下走去。绯烟念着殷解忧受了伤,深怕深夜再受什么风寒,便一路施展轻功去驾马车。
流离道:“这姚相看起来倒是很不错嘛,也没有对我们刨根问底,很是有风度。”
“姚本清十八岁就中了进士,二十岁参加殿试,因为考试之时他恰逢得了风寒,发挥失常,所以才只进了三甲,不然的话,头榜头名定然是他。”殷解忧见流离嘴巴微张,有些吃惊,淡淡投下又一颗深水炸弹,“他不但文章策论都是佼佼者,而且不是纸上谈兵的书生,入朝为官之后参与了几次大事件,都在其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先帝慧眼识珠,很快发现并重用了他,他也很是争气,这些年来政绩卓然,”
“我们入甘州如此不低调,怎么可能瞒得过那位位极人臣的姚丞相?要知道,纳兰羽还没官拜丞相之前,朝中大事几乎都是以他为主导。”
流离微锁柳眉,“听起来这姚丞相也是很厉害,那他是不是早知道我们在晓风庵是来做什么的?”
殷解忧道:“约莫他是知道辰王在此,但并不知道我们这么晚也在这里,姚本清毕竟不是一般人,我想我们的目的多半瞒不住他太久。”
“那可如何是好?”
“不必太过担心,他是聪明人,只要不危机到他的利益,我想他是不会理会我们的,毕竟,筹集赈灾粮款才是他在甘州的主要目的。”殷解忧说罢,柳眉微蹙,按理说,伍掠云也到了甘州,南麓这谭死水,看来是要慢慢搅活了。
很快,绯烟已经驾着马车到了晓风山下,等殷解忧主仆三人回到客栈小院子的时候,已经接近子时,殷解忧有内伤在身,又接连奔波,累的倒头就睡。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日的下午。
殷解忧轻轻提气探了探内力,才松了一口气。虽然这次受伤不轻,还好调养及时,并没有落下什么麻烦,只要每日调息,很快就能好了。想到此处,立即盘膝打坐,开始调息。
流离听得内室有了声响,连忙唤小二准备膳食,只是和膳食一起来的,不但有小二,还有几日未见的烈炎。
烈炎上前问道:“那小丫头醒了?”
“醒了,只是也一直没唤我。”
“我去看看。”烈炎说罢,上前几步,轻轻扣了扣门,没得到回应,微微凝眉便推门而入。
殷解忧微微闭着双眸,正在调息,烈炎见状,挥手示意流离放下膳食。
等了好一会儿之后,殷解忧调息结束,睁眼一瞧,烈炎正立在窗边小几前随意摆弄桌上的小摆件,不由微微一笑,“你今日倒是起的够早的。”
烈炎抬眸一看,心中不由松了口气,“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的样子。”
“那还不都是你的功劳?若不是你在赤炎山上及时救治,我还不知道怎么样。”
烈炎笑笑,惯性上前几步,捏住殷解忧手腕探了探,探的脉息之中的某些波动,狭长的眼眸不由微微动了动,放下手,道:“看来,这主要功劳还是在辰王那里,我给的清净草只是能解一时之威,他给你的东西才是真正让你这么快生龙活虎的疗伤圣药。”
“啧!”
殷解忧瞪大了眼睛看着烈炎,“你真的是烈炎?”
“如假包换。”
“我的天!”殷解忧仿佛被吓到,“你可是鬼医传人烈炎啊,传闻里眼高于顶骄傲自负不把任何人看到眼中,医术冠绝天下的烈炎,还能从你嘴巴里听到这种话,真是有种天下红雨的感觉。”
烈炎挑眉,瞥了殷解忧一眼。
“我是那种人?”
殷解忧神色幽幽,用力点头,“据我所知,你的确是。”
烈炎朗声笑道:“也许吧。不过百里玉给你的药的确不错,否则你怎会恢复的这样快。”
殷解忧笑了笑,大方的坐到桌边,开始享用美味膳食,一边抬眸问道:“一起吃啊。”
“好。”烈炎嘴角微勾,上前坐下,边吃边道:“你昨日内力忽然大增,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这件事情,我想,是因为赤炎山的缘故。”
“哦?”
“我是阴极之体,阴极为阳,修的也是纯阳内力,而赤炎山亦是阳极之地,所以我的内力才会忽然大增,然而大增之后,我的身体又因高山缘故有些微恙,所以很难承受,才会因为出手动用内力而被反噬。”这种情况,类似于现代的磁场效应。
烈炎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道:“若是你没有不舒服的话,接住赤炎山阳极之力,岂不是能让你内力大增。”
“还是算了。”殷解忧连连摆手,“什么高山大川,我这辈子是不指望去征服了……内力这东西,即便是真的有捷径,我也是没福消受。”
烈炎无奈的笑了笑。
正在这时,流离来报,有贵客到了。
烈炎殷解忧对看一眼,两人都是心照不宣。
殷解忧道:“请他到小院中来吧。”
“是。”
烈炎玩味道:“这位姚丞相还真是个礼数周到的人。”
“不是有句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吗?”殷解忧笑笑,随意理了理裙摆,“走吧。”话落,与烈炎二人相携出门。
姚丞相身着常服,带着一个布衣小厮,正背对他们立在小院大树一边,闻得身后脚步声响,回过身来,“见过郡主,世子。”
“快快请起……”烈炎摆手道:“本该是我们这做晚辈的去拜见您老人家,倒让您亲自上门,真是不该……”
殷解忧忍不住眼角抖了抖,腹诽烈炎黑心黑到不要脸,不过也是脸上带笑,附和道:“烈世子说的极是。”
“郡主和世子好生客气。”姚丞相淡然说罢,伸手为请,待三人都在小院中石桌边上随意坐下,烈炎便道:“姚相素来公务繁忙,今日来此,总不会是专程来看我们两个小辈的吧?若真是如此,可叫我们惶恐。”
姚丞相道:“不瞒烈世子,今日老朽前来,除了看望二位贵人,的确还有一件小事。”
“哦?”殷解忧挑眉,“是什么样的小事,能让姚丞相出面?”
姚丞相道:“闻得郡主与世子进甘州那日,因为惊了马车所以和甘州白家千金白奈儿小姐有了些许不愉快……不知可有其事?”
“倒是打了个照面。”
姚丞相又道:“那便是了,白小姐在甘州是出了名的和善温柔,想来与郡主之间的嫌隙多是误会,还望郡主大人大量才好。”
“我从未放在心上过。”
“如此甚好。”姚本清微笑说罢,又随意聊了一些别的事情,便告辞离去。
殷解忧望着那背脊笔直的中年男子,柳眉不由挑的很高。
烈炎微笑着饮了一口茶,“怎么了?”
殷解忧道:“这姚本清好歹也是乾朝左相,手握大权,居然会给一个商户千金来说情?只是,他的口气虽然平稳温和,却透着几许坦然姿态,分毫没落人下风的感觉,倒自成一种风骨,让人十分的刮目相看。”
“他贱籍出生,早年受尽人间冷暖苦楚,后入朝为官虽有了光鲜体面,也不过是表面亮丽,私底下还是被王公贵族们看不起,即便是如今女儿嫁入皇室为皇后,他做了国丈,他那卑贱的家族和过去依旧被人私下诟病,他能为常人所不能为,亦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他的境界,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殷解忧郑重点头。
“的确是……但白奈儿之事我并未放在心上。”
“他并不识得你,也许听了某些流言蜚语,以为你是个计较跋扈的人吧,你这近一年时间在京中混的风生水起,又抢了她女儿一直想要拜的师父辰王,连太后都拿你没办法,他自然免不得来探一探你的虚实,再则……晓风师太。”
殷解忧扯了扯嘴角,“看来这位晓风师太的确是很重要的贵人呢。”
晓风师太的俗家身份乃是先帝淑妃,是先帝最为敬重的人之一,而姚本清出生贱籍,他的父亲祖父都是晓风师太母家奴仆,姚本清虽自幼聪慧无匹,但后来能入朝为官,还要多亏晓风师太的父亲引荐,恰逢晓风师太母家人丁单薄,又一直没出过什么得力的青年才俊,为稳固她在宫中的淑妃位置,以及母家在甘州一带势力,便扶了姚本清上位,这姚本清也很是争气,十年时间,竟做到丞相,而晓风师太母族谢家便扶持了姚本清的女儿姚蔷做了皇后,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想要保住谢家在甘州一带的势力罢了。
烈炎悠悠笑道:“你何苦这种口气,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更何况这种状似吃人的贵族之间,如果不是当初看中姚本清独具慧根,又无权无势没有依靠,你以为只有淑妃这一位嫡出女儿的谢家会培植他上位?姚本清要想官坐得稳,必定得依靠谢家力量,而淑妃想要挟制她族中的逆反者,又要借助姚本清的力量,如此,互惠互利又相互制约,方是长久存亡之道。”
殷解忧道:“谢家督掌大乾船行又握有冷月石采石权,树大跟盘,算得天下首富,如今姚本清奉旨南下筹集赈灾粮款,依着和谢家如此暧昧复杂的关系,本该很是顺利,只是这般长久滞留也没有分毫进展,呵……”想来是对纳兰羽那位分走他半数权利的右相使出的冷暴力了?
烈炎道:“这一招,无论是对皇帝还是对纳兰羽,都算管用。”
“这么一来,他岂不是和太后一个目的?”殷解忧拧起眉头,难以想象方才那看似风骨十足的儒雅中年男子会是个玩弄权术的高手。
“大约是。”烈炎很配合的遗憾叹气。
殷解忧闭了闭眼,“这些琐事想来真是费脑。”话落,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烈炎也起身:“去哪?”
“出去转转。”殷解忧头也不回的道。算来到了甘州也有两日了,始终闷在这客栈小院里。
烈焰亦步亦趋跟了上来,“我来找你便是要教你出去。”
“那一起。”
两人换了轻便的衣服,也没骑马没带侍从,就这般如同平常人一样在大街上游荡,体味甘州风土民情。
只是两人相貌太过出众气质又是十分的独特,走在大街上总被人指指点点。
“哇,我还从没见过这样英俊的男子,他的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你看……”
“真的是,还有他身边那女子,长得好美,比白奈儿小姐还要好看,她额心贴的花钿也好别致,是今年最新的款式吗?”
“他们是不是一对情侣?”
“肯定是啦,他们男的俊女的美,走在一起还有说有笑的,真是好登对。”
烈炎没将那些不断飘来的话当一回事,只有听到最后这两句的时候,难得嘴角微微勾了起来。殷解忧却是莫名其妙的无语看天,最后索性带着烈炎,从一处矮墙翻墙而入,进了锦绣坊后院。
锦绣坊是全国连锁的店铺,在甘州亦有分店,殷解忧看了看这一段时间内的最新消息,时辰已晚,日渐西城,便又和烈炎转了出来,只是这次却怎么也不愿意明目张胆的在大街上游荡,反而是选了一个酒楼内僻静的厢房用饭。
烈炎夹起桌上饭菜放到殷解忧碗中,“这是甘州最地道的生煎,虽然比不得如意娘的手艺,却也是难得的佳品了。”
殷解忧意外的看向烈炎。
烈炎目不斜视的布菜,“怎么了?”
“你……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你不喜欢吃外面的饭食吗?”
“我是那么挑剔的人吗?”
殷解忧一噎,抿了抿唇,这件事情,她自己都没发觉,因为吃饭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本身不是最重要的,对她来说,无论好吃或者不好吃,食物只是用来充饥的,如意娘也是她意外出手救回所以才做了她的厨娘,可是她似乎在长期享受如意娘手艺之后,渐渐也对吃的生出挑剔来,遇到不和口味的,也从不说什么,只是吃的不多。
烈炎笑了笑,道:“相信我,你真的就是那么挑剔的人。”
殷解忧脸色微黑。
这时,窗边忽然出现什么响动。
殷解忧烈炎对视一眼,二人便倾身贴到窗前去,百叶用一根木楞支着,开了一道小缝隙,殷解忧探目一瞧,只见窗外暗巷之中似乎有一个人刚刚跌倒,天色太暗,倒是看不清楚是什么人。
一个身着白袍的年轻男子带着小童正巧经过暗巷,看到那倒地的人影停下了脚步。
“谢秋,你去看看那人怎么了?”
“是。”
小童手脚利落的上前瞧了一眼,赶紧回转,“回公子,是一位姑娘,看来受了重伤。”
“哦?”那男子声音玩味,似乎挑了挑眉:“今日走了什么好运,这个时辰出门居然还可以有这种英雄救美的机会。”
小童黑了脸,“公子你别闹了,她受的是剑伤,哪里会有好人家的姑娘舞刀弄剑被人伤,何况夫人昨晚受了惊吓,我们应该赶紧道晓风庵。”
年轻男子笑道:“你这小子,年纪不大却这般唠叨,夫人那里不是没事么?何况,良家妇女有什么好?本公子就乐意救舞刀弄枪的美人!”说罢,也不理会小童连番阻止,上前倾身蹲在那女子旁边,手中折扇轻轻挑了挑那女子的下巴,口中居然及不正经的溜出一声口哨。
“好个冷艳绝丽的美人!”
“公子!”小童不依的大叫,“你你你……您怎么可以吹口哨!怎么可以做这种……这种轻浮的动作呢!”
那公子抬头,折扇指向小童:“嘘。”
小童张了张嘴。
年轻男子道:“你再说话就把你送去山庄喂猪。”
小童彻底僵在原地。
年轻男子道:“还不去牵马车过来。”
小童不情愿的转身,年轻男子也弯腰,刚要伸手抱起那女子,一柄冷剑已抵在了那年轻公子脖颈边上,小童当场傻眼,脸色直接吓白:“你……你干什么……”
那倒地的女子却是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想到自己身上多处受伤,有许多地方肌肤裸露,立即眼眸冷厉的看着蹲在她身边的年轻男子,“你……你们是谁!?”
年轻男子倒是神色平平,看了一眼脖子上的剑,挑挑眉,“过路的。”
女子手中剑越发逼近,神色也更为冷厉,“你以为我会信?”她仇家无数,生性警觉,怎么可能相信。
年轻男子好笑出声,“你不信我,那我也没办法,不过,你现在看起来,倒比方才漂亮多了。”
“你——”女子握紧手中剑,“你还真是不怕死。”
小童瞪直了眼,公子的确不要命了,这时候还敢调戏这个女剑客!
年轻男子乘着月光扫了一眼冷剑剑身上的两个字,无奈道:“我只是想做好事,不过现在来看,你是不需要我救的。”
“你……”女子沉吟,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相信他胡言乱语的话,是了,若真是仇家,绝不会让她有醒过来的机会。
年轻男子又道:“你看起来很不好,要保重啊……”
可他话还没说完,方才还在对面持剑威胁他性命的女子却忽然软倒,手中冷剑哐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年轻男子软玉温香抱了满怀。
小童愣住,片刻之后长长喻了口气,“我的天,我还以为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后一天了。”要是公子出了任何闪失,他这条小命哪里够赔?
“啧啧。”年轻男子皱眉看了一眼冷艳美人,口气有些为难,“这样投怀送抱,我想拒绝也很不忍心,真是过分。”
小童直接栽倒,无语看天,最后还是认命的去牵马车了。
厢房窗边,殷解忧和烈炎对看一眼,很是玩味。殷解忧难得见到这么好玩的人,轻声笑道:“居然有比你还不要脸的,我今日算是见识了。”
烈炎很是冤枉,“我何时不要脸?我素来就是个温文尔雅的人。”
殷解忧喷笑,“是,烈世子说的极是。”
语罢,两人相视大笑出声。
一会儿之后,两人回到桌边坐下。
殷解忧道:“鸳无双也是命大,从赤炎山下来,居然能一路跑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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