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词的身份有点不一般。

　　不一般到，他只要不谋反，朝廷就不好办了他。

　　这是个遥远的故事，跟小白还有点关系。

　　薛家皇朝开国的时候，首先起事的领头羊叫薛策，然后打天下打了一半，薛策挂了。留下一个几岁的儿子和十几岁的弟弟。

　　他把皇位传给了弟弟，大事交给了好兄弟周嘉。

　　所以，这大炎皇朝的天下，基本是周嘉打下了的。而周嘉只有一个女儿和一个侄子，女儿嫁了后来的太子,然后还做了皇后。

　　而侄子，侄子他病死了！

　　周家绝后了！当年的周皇后，也是个人物，从皇族薛家里过继了个孩子给失去的堂兄。

　　既是亲如骨肉，怎么不能与我周家一个孩儿？

　　这位周皇后，就是小白的亲祖母，皇帝登基十五年无子，愧而让贤，将皇位让给了幼弟，也就是当今的皇帝。自己跑去了蜀国当蜀王，教化偏远地区的人民去了！

　　然后他一去没两年就生了个儿子，也就是小白他爹。

　　而今上一当皇帝也生不出儿子了，一直过了四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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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后话。

　　再来说周皇后过继给周家的那个孩子，就是周若词他爹，即有周家门望威信，又有皇族血统，自然是身份高贵无比的。

　　然而他自从继承了周嘉长平侯的爵位之后，就一直夭折孩子。

　　最后周若词出身了，他干脆把长平侯封地交了，兵马交了，什么都交了，觉着名望过了头，福气用尽了，碍着孩子了。

　　然后他就死了……

　　人脉也没了！

　　周若词长是和霍云山殷子舒他们一样金尊玉贵的长，身份却已经不同了，他空有开国功臣之后的名头，其实既无实权也无人脉，就连家财也在当初为求儿子康健让父母给散了。

　　然而他的人，朝廷里不管哪一党嫌弃，都是不好动他的，他这回被怂恿这出头上书，朝廷不好不管。

　　尤其是支持他的人这么多，几乎整个京城都震动了。

　　小白和霍云山悄悄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了老皇帝，老皇帝也对这件事很重视。

　　朝臣们没有办法，只好派了人重审。

　　还审个什么，当事人都死光了，这事儿长了脑袋和眼睛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用审了，干脆就下召罪己吧，然后恢复名誉。

　　康平追了一个进士出身，翰林院编修。

　　啥，这时候追究他杀人如麻？

　　不可能，首先就没抓到他，都不能确定杀人的是不是他，要是这时候追究，那又是好大一个折腾。不如干脆宣布他早就病死了吧，朝廷抚恤他的妻儿。

　　而杀人的，那必须是对这冤案看不下去的义士啊。

　　礼部诏书里深切谴责了这种为了报私仇或者出于义愤，杀人杀一片的可怕行为，并且表示，那是另外一个案子，同康平本人没有关系，不影响此案的重审，刑部正在派人抓捕杀人凶手。

　　而秦鸾萧凤，这俩死的太惨了，封什么都不好了。一个挫骨扬灰了，另一个据说是葬在了破道观的菜园子里，好像墓还被书生们给破坏了，尸骨都不知道有没有保存。

　　后来想了想，干脆封神吧，朝廷就给随便封了个科举阅卷之神，供奉在殷家那个破道观吧，修整了一下得了。

　　过几天就开考了，考生陆陆续续就跑到破道观去祭祀起来，这会儿还没修正好呢，工匠们塑了两尊神像，这会儿还在施工的空地上放着，考生们干脆倒头就拜。

　　请这俩新神保佑自己考试得中。

　　小白和霍云山混在人群里，也装模作样的拜了拜。

　　拜完之后拍了拍小手往后山菜园子里玩去了，云小路把秦鸾萧凤的尸骨带走了，前几天霍云山又给悄悄带了来安葬了。这一回霍云山以学生的身份还给立了个碑。

　　“那神像塑的真威风。”小白没话找话的道。

　　霍云山讪笑一声：“得了吧，也太威风了点，一点都不像他们的样子。”

　　那塑的工匠吧，可能是塑凶神恶煞的神像塑惯了，骤然让他们凭空塑一个没见过的神像，简直要了命，干脆一想，这俩不就是严正无私的代表么，又为朝廷举贤，又不屈于富贵。

　　于是他们干脆照着神荼郁垒的经验塑了俩神像。

　　考生们拜的秦鸾萧凤，就跟门神长差不多！

　　小白觉得霍云山兴致缺缺的，拉着他在大石头上坐着。

　　没过一会儿，宴清都竟然也来了。

　　他比霍云山看起来还要意兴阑珊，眉眼里自带的高傲不见了，整个人都寡淡了起来。

　　“想不到你竟然没把我给交出去。”宴清都苦笑道。

　　小白连忙摆手：“我交出去了，什么都告诉了宫中。不过，陛下是不想追究你了。”

　　宴清都似乎已经想到了这点，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墓碑：“也是，这时候处置我，对谁都不好。”

　　他在坟前烧了点纸，苦笑道：“秦鸾说，读书人要心胸宽广，能容人，我到底是负了他教诲。齐小白，你是条汉子。”

　　是条汉子的小白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宴清都。

　　宴清都寡淡的面容上现出点点的落寞来：“我如今已经成了南华侯，这案子也了结了，心里头，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霍云山看了一眼小白，嘟囔道：“你怕是觉得少了什么目标了吧。”

　　宴清都笑了一声：“好像是这么个理，过两天我就往北境去支援殷大将军去，霍云山，朝廷如今身份清贵的年轻人不多了，凌王党把持朝政，你好自为之，我不回来了。”

　　霍云山瞧着宴清都，一时间没明白他那个“我不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等想明白了，不免有点伤感的看着宴清都。

　　宴清都摆了摆手：“别哭丧着脸，像个女人，我是武将，做了事就要承担，战死沙场，才是我的归宿。”

　　霍云山又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他的确杀了好多无辜的人。也辜负了秦鸾的教诲。

　　朝廷放过了他，他自己也不能放过自己。

　　“记得多吃点好的。”霍云山糟心的说了一句。

　　宴清都：“……”

　　小白硬着头皮补救：“你放心，你若是死了，我会把你安葬在这儿的。”

　　宴清都割了一把头发交给小白：“就用这个吧。”

　　他望着不远处熙熙攘攘的考生，正在拜那两个神像，神像做的也不怎么像，拜神像的人，心却是很诚。

　　他们两个，一定很乐于做这样的神。

　　公道或许会迟来，但不会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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