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底是没有找到那对陶氏母子,宁璇也暂时放下了打听这块玉牌来历的心思。陆氏信了女儿的话,相信他们一定是寻到了亲戚,过的好才离开的。
时间一晃便是一年,宁璇已经十岁了,刚刚干满一年的杂役,开始正式学医。
宁璇一回来便进房间磨墨,陆娘子倚在门框看着女儿,心里的气,一声叹过一声。慕名来寒月庵学医的人极多,一年总有几十号人,一起进的杂役堂。天不亮就得起,天黑了才能歇,庵堂里里外外的粗活,药田里的力气活,哪一样都不是女娃娃抗得住的。
和女儿一同进去的五十几个女娃娃,干满一年,竟然只剩下三个人。学医后一月一考,功课多的吓死人,三个月后,同一批的便只剩下女儿一个人。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师太身边始终只有三五个徒弟,实在是关关难过。
“阿憨,四奶奶做寿,你真的不去吗?”陆氏见女儿磨完墨,好不容易回了头,见缝插针的问上一句。
“娘想去吗?”宁璇知道,母亲肯定不想去,但她这么说,一定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大奶奶昨日上山,劝我们搬回去,说族里这一年的日子不好过。几个读书的后生,都被县里退了学,族长的头发都急白了。说是四奶奶知道自己错了,就当是给她一个面子,去四奶奶家吃个酒。”
大奶奶的丈夫是上一任的族长,过世后族长便由亲弟弟接了。大奶奶是族长的大嫂,在宁家村很是有些威信。当初陆氏一个人拉着孩子给相继过世的公婆办后事,急的直哭,就是大奶奶赶过来帮她撑下的场面。
陆氏是个记恩的,大奶奶这么一劝,她也只能点头应了。
宁璇对大奶奶没什么印象,只淡淡一笑,“娘出事的时候,可没见她腿脚这么快。”
“阿憨。”陆氏坐到女儿身边,轻抚她的头发,又黑又密摸上去又软又滑,还没开口,先叹一口气,“这个世上,又有谁能随心所欲呢。娘知道你心里苦,可是这个世上,并不是人人都同四奶奶一样可恶。”
“我陪娘一起回去。”宁璇靠在母亲的肩膀上,终于松了口。她知道,自己戾气太重,可她不后悔,只要这一世能把仇人都踩死,她宁愿再横死一回。
看样子,自己的法子倒是有效,宁璇在心里冷笑。她按着前世在京城看过的话本子,编了一出戏,让货郎卖送给县城里的戏班子。她写的活灵活现,又加了些大家爱看的噱头和喜闻乐见的大圆满结局,结果这出戏一炮而红。
货郎就在这出戏到处演的时候,适时的喊一嗓子,“这台上的唱的大戏,咱们县里也有一出,一模一样呢。”
自然有好事者要问,他便将宁家村的一事说出来,然后咂咂嘴,“可惜戏文就是戏文,宁家那个恶人可没改好,人家的爹也没回来呢?”
能够花钱请得起戏班子的,在小县城总归是有些头脸的,听了便觉得膈应,再一问,这事市井乡间早就传遍了。当然,这个市井乡间自然就是货郎的功劳。
事情不仅是真的,还早就传开了,县学里头便把宁家村的人给退了回去,不然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呢。
宁璇请了假,陪着母亲下山,又坐了牛车回宁家村。
四奶奶的一个零散生辰,乡下妇人,吃饭的时候加个菜就行了,偏要大办。宁璇看到来来往往的人,便知道她是打算一箭双雕。
“一来呢,是让人看到我们两家的关系,好平息外头的那些话。二来呢,给自己挑个新儿媳妇。”宁璇看着眼前的排场,面露不屑。
“咱们只当是给大奶奶面子,吃完饭便走。”
大奶奶听说他们来了,亲自迎出来,倒叫陆氏不好意思起来,“让您受累了。”
“不累不累,是你受委屈了,回来就好。”大奶奶紧紧握着陆氏的手,特意带着她绕了路,宁璇看的明白,是特意做给外人看的,让人知道族人之间没有不和。
陆氏到了堂屋,送了一匹布给四奶奶当贺礼,扯着嘴角笑了笑,便被人引去了席上坐着。
“怎么没看到阿菊。”宁璇还想看看自己种的这根刺有什么效果呢?这样的热闹阿菊最是喜欢不过,竟然没有看到她,实在是令人失望。
“阿菊这几日身子不爽利,不然这样的热闹哪能错过。”同桌的都是相熟的族人,看着宁璇善意的一笑,也有人不以为然,觉得这对母女事多,带累了族里的名声。至于家里有子孙从县里被退了学的,看他们的眼神就象种了刀子。
但是这些宁璇统统不在乎,娘亲能够陪在自己身边,比什么都好。
“快快快,上寿桃了,大家多吃几个。”寿桃是压轴的,每一桌都有,他们这一桌的寿桃一上桌就被抢食一空。只有宁璇和陆氏没有动筷子,宁璇自进门就几乎没动筷子,连水都懒得喝一口。
陆氏知道女儿心里不舒服,也吃的极少,最后这寿桃,女儿没动,她也就跟着没动。
“差不多了,我们回吧。”吃寿桃是寿宴的最后一步,吃完大家就该告辞了。宁璇站起来,提醒母亲,他们住的远,还是早些回去的话。
“好,我们去跟你四奶奶还有大奶奶打个招呼。”陆氏也想早些走,回去再给女儿下碗面,女儿肯定饿着呢。
不料他们刚站起来,就看到坐在他们旁边的人捂着喉咙脸色一阵阵的发青,不等旁边的人反应过来去问,又有人捂住胸口,面色憋的发紫。
宁璇抬眼一看,筵席上的人已经倒了大半,场面已经乱了,这里坐的都是女眷,除了尖叫便是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中毒,快,拿水灌了催吐。”宁璇一看便知道怎么回事,这么多人同时倒下,除了中毒,没有别的原因。立刻跳上凳子,大声喊道。
“娘,你呆在这儿别动,我去隔壁喊人。”乡下的房子,隔不出前院后院,借了隔壁的院子招待男客,这边都是女客。宁璇一方面是去报信,另一方面也是提醒他们,希望他们还没中毒。
宁璇刚提着裙子跑出去,差点和人撞了个满怀。一看就是隔壁坐的男客,急道:“出事了,你们……”
“你们也中毒了。”来人是个少年郎,一听就知道,女客这边也出了事。
“赶紧叫他们灌了水催吐。”宁璇叫这人赶紧去隔壁,自己和陆氏别拎了桶给人灌水催吐。
吐不出来的,就让他们拿筷子捅喉咙管。
“吐不出来就得死。”宁璇疾声厉喝之下,几个不肯催吐的娇娇女才脸色惨白的拼命呕吐起来。
“郎中到了。”族里得了消息,赶来主持大局,又请了郎中。宁璇这才心神一松,身子一晃,被人从背后扶了一把。
“多谢。”宁璇一回头,扶住自己的正是刚才差点在门口撞到一起的少年郎。
少年郎讪笑着收回手,“我就是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你快回去吧,这里没你帮得上的。”都是女人,灌水灌的一身狼狈,又吐的满地狼藉,脸上的妆花成一团,谁愿意这个样子被外男看到。宁璇一说,少年郎便明白过来,转身跑了。
郎中之后到的是县里的捕快,原本不该来的这么快,偏巧男客那边有个在衙门里做事的文书。一看这事非同小可,赶紧差人去县衙报了官,捕快骑着马,只比郎中晚一刻钟到。
“这是怎么回事?”捕快一来,往院子门口一站,就蹙了眉。不是别的,这味儿也忒大了些,这么好些人吐的一地污物,味儿能不大吗?他是还没过去男客那边,那边混着酒味,更呛鼻子。
族里没来吃酒的人已经过来主持大局,族长走过来朝捕快一拱手,一脸悲愤道:“还请大人作主,这是有人投毒啊。咱们宁氏宗族祖居于此,一向和睦安宁,几百年都没出过这种恶毒之事。”
“是她,是她投的毒,肯定是她,她跟我们家有仇。”一个尖锐的声音,隔着窗户从厢房里传出来。
宁璇看着从厢房里被扶出来的阿菊,不由直了眼睛,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原先一个健康的姑娘家,已经瘦的脱了形,就象一把骨头撑在衣裳里。
而阿菊用手指着的人,正是宁璇。
宁璇有些好笑,可是扫了一圈在场的人,心却往下一沉。从他们的眼里,宁璇看的出来,他们竟真的相信了阿菊无端的指责。
“你们这些人也太狠了,刚才是谁给你们灌水催吐,郎中都说若不是催吐及时,好多人性命不保。你们现在却来冤枉救命恩人,你们还是不是人。”陆氏比女儿看的更分明,这一回比起上回议事堂受辱,她更生气,却终于不象上一回那般只知道生气,完全不知辩解。立刻就出声维护女儿,态度坚决。
宁璇捏了捏母亲的手,她温柔知礼的娘亲,终于开始不那么温柔了,她开心极了。
“谁知道她是不是假小心。”有刚刚催吐完的人,小声嘀咕。
大部分的人,都保持了沉默。
宁璇朗声道:“捕快大人,四房奶奶的儿媳妇和四房奶奶的娘家侄儿勾搭成奸,被娘家侄儿的婆娘发现,四奶奶的儿媳妇便将此事嫁祸给我娘。事情真相,当年在场的人极多,个个都看的清清楚楚。若是说两家结怨,我们承认。”
“你看,她自己都承认了,大人,把她抓起来,她害死了人,要她偿命。”阿菊尖叫着,说完一句话便开始喘气,不知道是病的厉害了,还是身子虚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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