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哪怕是发生在县城的事,也很快被庵堂里的人知道了。
张大郎的娘亲自去了李家提亲,李家当然不允,他们有家有业,娇养的闺女怎么也要嫁个好人家。乡下的泥腿子算怎么回事,还不如他们家的伙计体面呢。
结果张望媳妇当即就撒起了泼,说是他们家女儿的清白都没了,不嫁他儿子也嫁不了别人。若不是她可怜李家的孩子,才不会要这样的女子过门。李家一听,还没商量到后头的亲事,就开始拿捏他家的女儿,连商量都没得商量。
赶紧把李玉竹接回去问了个清楚,李玉竹是誓死不嫁,如果爹娘给她定了这门亲事,她要立刻去死。
张望媳妇来闹了几天,李家咬死不松口。他们本就是商户人家,除了儿子,也只有这一个女儿,精心培养识文断字又跟着师太学医,嫁不了本地,大不了嫁到外地去。
李玉竹得了爹娘的保证,又回了寒月庵。
结果一到寒月庵,就有人带了她去见师太。
师太也不啰嗦,让人把两个传口信的人叫了进来与她对质。
李玉竹知道事情败露,跪倒在地,哭着求师太原谅她一回。
“你去吧,好歹师徒一场,趁着我不想多事。”
很快有人带她去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庵堂里的师父亲自送她回家,也没多说,只说月考没过,按规矩退回。
送李玉竹的人刚走,范瑶芝也被师太叫了进去。
“我本十分看好你,虽然心思有些深沉,但只要不用在歪道上,也不是坏事。可是,你令我失望了。”
“师太。”范瑶芝伏在地上,声音凄厉,苦苦哀求。她已经是最后一年,还有不到半年就能结业,这个时候赶她走,她如何甘心。
不甘心也没用,师太素来说一不二。
于是,另一个因为月考没过被送回家的,正是范瑶芝。
李玉竹很快被父母送到京城的姑母家中暂住,姑母嫁的是京城平康伯的族兄,反正注定远嫁,还不如让姑母张罗一门好亲事,要是个官身就更好了。
送走女儿,李家腾出手来对付一户农人,还不简单的很。
张家先是屋子失火,人都逃了出来,家财却烧了个精光。
然后张望媳妇去集市的时候,跌了一跤,摔断了腿。连带着小女儿额头擦到地上,破了好大一个伤口,不好好治就会破相。
接二连三的祸事,让张家彻底消停下来,就连宁璇和母亲偶尔回村子,也没看到过她露面。
宁璇也安安稳稳长到了十二岁,这期间,她又制作了数十张香药方,得了师太改良,制成香膏销给几个大药行。
“宁姑娘,这香膏在京城的铺子里,可是供不应求啊,您看,能不能多做些。”
师太很看重宁璇,就连和各个大药行打交道的事,也一并交给了她。
“不是我们不肯多做,主要是有一味药材太过难得,如果少了药效又不够。师太的脾气您是知道的,效果打了折扣,她宁愿不做。再说了,物以稀为贵,京城里的贵人就是喜欢稀罕物,随时去都有,他们也就不稀罕了。”
说着将香药坊的印章盖下去,又让他们签了字,才算交接完成。
“宁姑娘这个法子好,香药的忌讳,我们真怕传到分店的时候,他们记不住。也学着姑娘弄了个帐本,写清楚忌讳,让交接的人签字。一层层签下去,谁忘了就该谁负责,也不会互相推诿。”
这真算不了什么,宁璇知道是这些掌柜们捧着她,抿了嘴笑道:“各位叔叔伯伯都是行家里手,我这是班门弄斧呢。”
送他们到了门口,就看到庵堂的门口来了一队马车。寒月庵常有大户人家来上香,但是这么多辆马车的,还是少见。
庵堂门口的小师父看宁璇不知,讨好道:“是京城里来的世子爷,定是来送年礼。”
“京城的世子爷?”师太和京城的人居然还有来往,宁璇觉得不可思议,可是离得师太越近,越觉得理所当然。
“是呢,师太给世子爷的亲人看过病。”小师父很是骄傲,心想这可是京城的世子爷,世子爷是什么官,应该很大很大吧,也不知道比不比得过县令。
“师太慈悲。”宁璇搭过话,便往回走。
听得一人在后头喊她,“喂,你,就是你,不许走。”
宁璇无奈的回头,事隔两年,她还记得这个人的声音。不是因为有多特别,实在是象他这么说话的,也只得这么一个。
“果然是你,这回怎么不躲了。”说话之人正是之前在宁家村出现过,又来过寒月庵的少年郎。
“世子爷有何吩咐?”宁璇微福一礼。
“你怎么知道的。”少年郎摸摸鼻子,还以为能隐藏身份呢,结果这么快就没得玩了。
“世子爷气度非凡,天下少有。”反正我是使劲夸你了,你就别在我身上瞎耽误功夫了吧,宁璇保持恭谨的模样。
“你不想理我就直说,耍什么小心眼,哼。”世子头一昂,错身而过。
宁璇唇角一勾,默默退开。她现在忙着呢,还剩下一年就可以去京城,回到屋里把匣子里的银票一数,竟有三千两之多。
“阿憨,族里来人了,说我们就是不回去住,过年祭祖和大宴也得参加。”祭祖是全族的男人按着辈份去宗祠磕头,大宴是磕完头在宗祠外摆出长条桌椅,全族的人都集在一起吃饭。饭菜由各家摊派,人多多出,人少少出。
“要多少钱?”宁璇一听就觉得这是明知道他们不会回去,找他们摊派银子来了。
“一个人三百文,我们得按三口人交。”九百文,快一两银子,他们母女一个月的生活费也不过花二两银子。
“给他们,我们就不去了。”宁璇是死活都不想回那个地方了,省得节外生枝。
“族里说,洗祭祖的银器,挑了我。”别的都好说,一摊上祭祖的大事,谁也不能轻易推脱得掉。这么一安排,陆氏只能非去不可。
宁璇绝不会让母亲落了单,只能跟着她一块去。
宁氏宗族里,少有的几个人,也在议论,他们母女到底是怎么维持的生计。京城里来的耿四,已经是第二回到宁家村,脸拉的老长,觉得这宁家办事实在是敷衍的很,不就是一对母女吗?怎么到现在都收拾不了,连带着叫他也在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们的地交给族里,几年没有领米粮,难不成真靠喝西北风活着?”耿四很不高兴。
“陆氏还有个绣花的手艺,再说庵堂里也总有粗使活计能做,也不会看着他们饿死。”族长自己也不确定,他叫人打听过了,陆氏整天大步不出二步不迈的,吃活用度都叫庵堂外头跑腿的人给送上去。也没听说有什么绣活传出来,但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通,他们还能靠什么生活。
“眼睛都不眨的拿出九百文,你还觉得他们是在干粗使活计?你们不会走漏了风声吧。”耿四心中忽然涌起这个念头。
“不可能,陆氏那个性子,是个没主见的。若是知道了自家男人的消息,肯定立刻就要去寻。”
“那就干脆告诉他们,宁珉就在京城。不过地点嘛……”耿四压低了声音,说出一个地址。
“那婚书?”族长看了一眼窗外,外头擦银器的妇人坐成一圈,一边干活一边聊天。宁璇那丫头,就捧了一包松仁糖,坐在旁边不停的吃,还不时送一颗到陆氏嘴里,母女俩脸上尽是满足和幸福的笑容。
“当然要,不然我让你辛苦把他们支开是为了什么?”耿四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陆氏容貌妍丽,温婉动人,心里不由蠢动一番。也知道现在不是好时机,等他们入了京,落入自己织就的天罗地网之中,还不是由着他为所欲为。
想到这里,耿四总算露出了笑意。
于是态度也和缓了一点,“族长不必忧心,夫人已经手书一封,让令孙去省府的学舍就读。可比县学强的多了,里头教书的都是大儒,一般人可进不去。”
“多谢多谢,如何,小老儿的一桩心事可就落下了。”孙子一直在县里的一个私塾里读书,质量堪忧。可又一直找不到好的书院,若不是为了孙子的前程,他也不会这么痛快的应下。
再说他也有计较,孙子若是个有出息的,迟早要去京城赴考。考上了就得走门路选官,若是帮了夫人这么大的忙,孙儿以后也算是有了靠山。
擦银器是妇人的事,用不上宁璇,她哪儿也不去,就守在陆氏旁边,旁人看着宁璇都眼热,叽叽喳喳的夸陆氏有福气,女儿生的好,又孝顺。
擦到一半,有人才姗姗来迟,搬了凳子坐下,连点歉意都没有。但谁叫人家是族长的孙媳妇呢,也没人敢说什么,也有胆子大的,指桑骂槐说了两句,到底是不敢多说。
别人不说了,桂花倒是开了口,看了一眼陆氏又看了一眼阿憨道:“我总听张家的说你家阿憨是族里长的最水灵的闺女,原先我还不信,今日一看,还真是半点没错。”
虽然是好话,应下来可就得罪了所有养闺女的族人,而且说就说,加一句张家的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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