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璇早就答应过冬雪以后给她放良, 婚事一定下来, 放良文书便办好了。嫁妆直接给了一幢二进的小宅子, 屋子不大位置却好, 就正好挨着兵马司不远。
不好明面上给胡校尉的, 就正好借着嫁妆塞给冬雪。风风光光二十几抬嫁妆送她出嫁, 以后便是正经的官家夫人。
冬雪出嫁之后, 宁璇颇伤感了一段时间,王爷吩咐丫鬟们多逗王妃开心。可宁璇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事,除了逛逛园子看看花, 便还是下棋。
南风多了许多的机会陪着王妃,时不时得些赏,虽然还是二等丫鬟, 却已经有了一等丫鬟的体面。再出门, 就是外头的管事看到她,都要唤一声南风姐姐, 十分的风光。
冬雪走了, 宁璇便让东初接了书房的活儿, 那边的需要的不是会伺候人, 需要的是会看眼色, 够机灵。宁璇点了点人手,也只有东初最适合, 虽然年纪小了点,但一个人的脑子从来跟年龄没什么关系。
萧承邺试着让东初办了几天差, 也觉得差不离, “也没人第一天就能办得十全十美,这个样子算是不错了,就留下吧。”
“那就给她提了一等,留在书房当差吧。”
四个一等丫鬟,都补齐了,南风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子提上去了。她自己怄得直哭,可在别人眼里,她是不知足。这个年纪能在王妃跟前当二等丫鬟,难道还不够好。上头的姐姐们总要嫁人,不过是几年的事,还等不得了不成。
无他,若没有东初,倒也没得可比,可有了东初一比,南风自然觉得自己吃了亏。
她只当自己人前不显,却不知半夜捂在被子里哭的事,早被人透给了巧珠。
“这丫头,也太好强了。”这已经是巧珠第二次这么想了,有些事可以好强,有些事不能好强。
除了下棋,巧珠便不再安排什么差事给她,想要憋一憋她的性子。
南风往外跑的更多了,每回都是为了学棋,看样子是憋足了劲想在这上头取悦王妃。
而且,她也的确成功了,几个残局勾得宁璇好几日放不下棋盘。下棋时,不经意的就许了她一个差事,让她管旧库房。
巧珠张了张嘴,没有出声,王妃定下来的事,就是王爷都不会反驳,更何况别人。
还好是旧库房,倒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王爷和王妃穿戴过,不用的衣裳首饰都会一一收好,留着赏人用。别看是旧的,主子一件衣裳也不过上过几回身,有的甚至就是全新的,只是不喜欢了,就收了起来。
首饰倒不存在新旧,放到旧库房的,都是特意准备赏人用的。放在这里,也省得取用的时候,弄混了。
南风清点的时候,看到一口陈年的旧箱子,摸了摸道:“怎么是这样的木头。”
王府的下人屋里,都看不着这样的木头,估计只有民间的农家才会用。
和她办着交接的是晓露,看了一眼箱子道:“你可别看不起这口箱子,这是王爷以前是民间用过的东西。”
“里头都是些什么呀,这里头不需要清点吗?”南风好奇道。
“不用,这口箱子的钥匙只有王爷才有。”晓露把东西都给她交接一遍,双方签了字,这才把库房的钥匙给她,又提点她几句,这才走了。
南风关库房的时候,又特意回头看了一眼这口箱子,心口“呯呯”直跳。
这口箱子她是没法运出去的,但王爷应该很久都没理会过这口箱子了吧。里头要是少了一件二件,想必他也不会知道。
那人说,用襁褓的效果是最好的,用完了就还给她。
作法的时候,她可以亲眼看着,绝对不是伤害王爷的法术。只是那人病的太重,需要借一点龙气作药引才能好。初生之时龙气最强,所以他需要的是王爷出生时用的东西。
而这口箱子里,一定会有。
他说过,他会来王府提亲求娶她。人人都道她肖想一等大丫鬟的位置,其实,她只是心疼那个人才哭的。她也想像冬雪一样风风光光的嫁人,而且还是一个那么好的人。
半夜,屋外好似有一丝动静。一屋子的丫鬟都没人听见,萧承邺却起了身。
宁璇隐约听到萧承邺起身,以为他去去就回,没想到,再次翻身,手一搭,隔壁却不见人影。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巧珠。”
巧珠也醒着,进屋点了油灯,“王爷刚刚去了书房,说王妃若是没醒,便不要吵醒您。”
“更衣,我去一下书房。”大半夜的,她也没必要穿的多隆重,简单披了件家常衣裳,头发挽了个纂儿,便踩上便鞋去了前头。
巧珠又慌张的拿了一件披帛,半路给宁璇披上。
书房里头点着灯,主子都起身了,书房里的下人,哪里还敢睡,早就起身伺候着。
“打发厨房端点汤汤水水的东西来。”宁璇打量一眼,吩咐巧珠。
萧承邺听到动静,扶了宁璇进屋,“你来干什么,有什么事,自然会立刻让你知道。等消息的时候,不过就是等着。”
“那我也愿意跟你一块等着。”宁璇往榻上一歪,视线正好落在一口柳木箱子上。另一口一模一样的柳木箱子,锁头被撬,露出里头满满当当的旧衣裳。
萧承邺搂过她,“在我怀里睡一会儿。”
“不睡了,叫厨房端了吃食过来,既然要等,干脆下棋吧。”反正不管怎么睡也睡不好,何况,这种时候,哪里还有睡意。
厨房端了酸笋鸡丁下的面条,手工现切的面条,十分筋道。浓浓的鸡汤,配上酸笋提了一点酸意开胃。
“下头的人都有吗?”
“有的,给他们蒸了一大笼包子。”巧珠端了鸡汤面,一看就知道有多,足够她和东初分吃。
宁璇也看到了,“你和东初分了吧,趁热。”
“是。”巧珠端着剩下的面条出去,和东初一块守着。
其实他们俩个都很茫然,并不知道王爷和王妃大半夜跑到书房来,是想干什么。
一碗面条还没吃完,红焰就从外头赶了回来。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半点憨气,一身利落的黑衣,解下腰间的剑放到外头,进了书房。
“王爷,王妃,南风已经和人见面了。对方只有三个人,一个道士,一个道士的徒弟,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他们四个人一起去了一处废弃的道场,拿着一件婴孩子的襁褓作法。”
“让他们盯好,不要暴露,跟紧这几个人。”萧承邺激动的站了起来。
“如果南风有生命危险,要不要救。”红焰问道。
“如果会暴露就不用理会,如果不会暴露,就顺手救下吧。不用带回王府,扔到皇庄子里就行了。”
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人,就算不是最能干的,也该是最忠诚的,结果却干出这种事,让宁璇说不出来的失望。
“就如王妃所言。”萧承邺说完,红焰便转了身。
“能找到这个人吗?”宁璇很紧张。
“能找到最好,找不到,我们也有办法。”萧承邺安慰她道。
容先生可不是来混日子的,对于这个最大的隐忧,他一直最为担心。萧承邺和他反复商量之后,定下两条计策。
宁璇听完,捂了嘴直乐,“一个长的象燕王的可能是怀疑,要是十个八个呢,百来个呢?那就只剩下闹剧了。”
如果实在找不到那个人,他们就干脆多找几个人,把水搅混。
“如果找到了,能够毁尸灭迹最好,如果不能,就帮他一把,让他直接假冒皇上。”
萧承邺和皇上长的一模一样,如果要找一个象他的人,也必然和皇上长的极像。为什么这个人就一定是来冒充萧承邺的父亲呢,说不定他想冒充的就是皇上,从而祸乱朝纲。
操作上难度很大,但并非没有可能性。
就象悬崖上的一根纲丝,不冒险走过去,就是粉身碎骨。而身为皇上的儿子,天生就是站在悬崖边上的人,退无可退。
红焰再次回来时,神色有一丝黯然,“南风死了,当时的情况……”
“不用告诉我她怎么死的,自作孽不可活。”既然是死了,就说明当时的情况是救不得的,那就不用救了。
红焰松了一口气,“道士和道士的弟子也死了,看样子他们也不知情。戴面具的男人拿着襁褓走了,不是回王府的路,已经有人跟上去了。”
“辛苦你了。”宁璇点头,有些紧张的捏紧了拳头,能不能找到人,就看现在了。
红焰再次出门,她轻功极好,适合来回报信。
谁也没想到,荣郡王横插一杠,带了人截住冷渊。非要揭了他的面具,认定他是慕容。
仗着人多,荣郡王揭掉了冷渊的面具,看到他的脸,才肯相信自己错了。
“但是姓冷的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回了王府。”红焰遗憾的说道。
书房里响起两道叹息声,真是功亏一篑。
“王爷,我们现在去。”宁璇看着已经濛濛亮的天空,不甘心就这么失败。
“去哪儿?”萧承邺很快想道:“你是说,冷渊走到的位置?”
“是的。”
“备马。”萧承邺和宁璇骑着马到了。
“如果今天找不到,他们很快就会把人转移。”容先生也跟着来了,他的判断和宁璇是一样的。
“这个方向,有三条路。一条通往冷杉林,一条通往康王的一处别庄,一条通往太后的一处别庄。”萧承邺随口报出三个方向可以到达的地方。
这么一听,全是和他有关系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
“冷杉林。”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宁璇和萧承邺共乘在一匹马上,此时宁璇回过头,两人相视一笑。
初升的太阳发出耀眼的金黄阳光,照在宁璇的脸上,睫毛就像度上了一层金粉。惹得萧承邺狠不得身边的人统统消失,让他一亲芳泽才好。
使劲克制住自己,一行人策马前行。
“冷杉林,目前在江南一个商人手上,不过极有可能是挂名。”容先生说道。
到了庄子就有人过来,警惕的看着他们,容先生立刻变了脸,一副有钱人家管家的模样上前,“你们家主人的这片庄子打算出手,叫我们来看看,请让吧。”
“没有的事吧,我们从来没听……”一句话没说完,容先生一鞭子便抽了下去。
“你一个奴才,知不知道关我们什么事?我只知道,你们家主子要卖这处别庄,我带我们家主子来看。”一脸嚣张跋扈,哪还有一点当人门客的清高范呢。
萧承邺也板着一张脸,而身后的侍卫更是如狼似虎。别庄的人不敢吱声,只能放他们进去。
期间自然有人想溜出去报信,都被埋伏的途中的暗桩敲晕,扔到了稻田里。
一行人直奔冷杉林,宁璇让其他人都留在下头,她一个人上去。
“相信我。”她没法解释,她的鼻子比一般人灵敏的多,能够分辨更多的更丰富的味道。
这几天都没有下雨,如果冷渊来过,她想,她也许能够捕捉到一点什么。
冷杉林里的确有一股极淡极淡的紫竹香的味道,她内心有一丝激动,寻着香味在冷杉林里转起了圈。
王妃走的是什么步,阴阳八卦,还是五行迷踪?侍卫里头,有人伸长了脖子观察王妃的步伐,却始终看不出所以然。
冷渊自然是来过冷杉林的,不然他身上也不会有冷杉木的味道,所以冷杉林里有紫竹香的味道并不奇怪。只是,这片冷杉林里,真的藏有冷渊的秘密吗?谁也不知道。
宁璇继续在若有若无的,紫竹香的味道里,找到味道最浓郁的那一个点。
似乎,找到了。
宁璇的面前,是这片林子里最大的一颗冷杉木,脚下是坚实的泥土。她想不出来,这个地方能有什么样的机关。
她蹲了下去,眉头先是蹙得紧紧的,然后慢慢舒展开来。
冲着山下招招手,萧承邺一行人三步并作二步冲了上去。
“这个地方,你们觉得,下头能藏人吗?”宁璇把地方让给他们,任由萧承邺扶到了一边。
她窝在萧承邺的怀里,小声道:“这里紫竹香的味道最为浓郁,冷渊肯定来过,并且站在这里。而且,这里有灯油的味道。”
谁会在这里放灯油,除非是下头藏了人,才会带着灯油下去。
要知道不管木柴还是木炭,都不能在太过密闭的地方点燃,不然一定会中毒。所以照明只能用灯油,而搬动灯油的时候,不上心洒了一点在上头,冷杉木的树脚下,就有一团拳头大小的灯油,留下了完全不同的味道。
“王爷,找到了。”容先生在冷杉木的脚下,找到一条通道。浮土扫开,露出一块石板,打开石板,便是一条往下的通道。
“王爷,属下先下去。”侍卫抢着立功。
“我跟他们一块下去,王爷还是留下来保护王妃吧。”容先生也自告奋勇。
萧承邺被这句保护王妃打动了,他总不能带着宁璇下去冒险,可是让她在外头一样是身处险境。
“好,你们处处小心。”萧承邺看着他们走下去,留在外头的每一个人,都替他们提起了心。
漫长的等侍中,终于听到了声音,留在外头的侍卫伸出手将里头的人拉了上来。
一个男人从里头露出头来,他的头被一个铁皮罩住,上头挂着锁。
一身狼狈还在不住口的谢谢他们相救,容先生最后爬出来,手里抓着几样东西。
当着大家的面,撕了衣摆把这几样东西包住。
“王爷,马车来了。”
“立刻进宫。”
萧承邺仍是和宁璇共乘,马车留给容先生和戴着铁皮帽子的男人。
还没走出别庄,就看到一队人马赶来,当头一人道:“这里是我家主人的别庄,主人有令,放下不该拿的东西。”
“燕王爷在此,你们是想造反吗?”燕王府的侍卫当头喝道。
这群人没有说话,只见为首之人手臂一挥,这队人马便冲了上来。很快王府的暗卫也赶到,与这队人马厮杀到了一起。
萧承邺紧紧搂住宁璇,“别害怕。”
“我不怕。”宁璇紧蹙眉头,都怪她太大意了,独自一个人出门时,总记得带好药包。反而是今天,跟着萧承邺出门,她却掉以轻心。
衣袖里只有她最常用的一个小药包,对付一二个人,最多三五个人也许可以。但是面对这么多的人,她却无能为力。
萧承邺面色凝重,看了一眼马车,“等一会儿,如果……”
“我不听。”宁璇的手忽然紧紧扣住缰绳,“你不要跟我说如果,我不听。”
回过头,宁璇用蓄满了泪水的眼睛看着他,“我们同生共死。”
上一世,她死于黑衣人的追杀,就算她命该如此,这一世,她也是幸福的。因为萧承邺就在她的身边,无论生死,都有他的陪伴。
“谁说我们会死。”拔出剑,一剑刺进偷袭到他身边的敌人的身体里。
不停的有人攻击,宁璇拿出药包,抹在萧承邺的剑尖上。只要一弹出去,哪怕是片刻的眩晕,也能让萧承邺占得先机。
敌人丢下一具具的尸体,可剩下的人却悍不畏死,仍然往前冲。似乎打算用自己的命,把眼前这些人的命留在此处。
药粉用尽,人人精疲力竭,就连宁璇的发髻,也因为躲避而被人斩落一络青丝。发髻散落,一头青丝披在脑后,好几次侍卫要护着萧承邺逃走,都被他拒绝了。
侍卫希望王妃能够劝一劝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没有想到,平日时说一不二,甚至敢将王爷指使的团团转的王妃,此时却一言不发。只是撕了一条裙摆将头发绑起来,淡定回了一句,“我的男人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王爷,又有人来了。”侍卫看到远远的一队人马朝这里飞速赶来,一脸紧张。
会是援军吗?可是,根本没人知道他们在这里。如果是敌人的援军,那他们就真的走不了了。
“是胡校尉,王爷,您看,是胡校尉。”眼尖的侍卫跳到马车上,看到了急驰而来的人马,骑在马上,跑在最前头的,不是胡校尉又是谁。
“是兵马司的人,得救了。”原本力竭的侍卫,此时又生出了无穷的力量。
“王爷,属下救援来迟,请恕罪。”胡校尉一杆长/枪挑落一人,扬声喊道。
“多谢兵马司的兄弟,燕王在此有礼,此间事了,一定上奏朝廷给各位兄弟请赏。”萧承邺同样扬声回应。
萧承邺和燕王府的侍卫退出战场,由兵马司的人填上。敌人一见事不可为,剩下十几个活口,竟然咬了毒丸自尽。
胡校尉气结,还打算留几个活口回去逼问,没有想到,竟然死光了。
“留一半人送我进宫,剩下一半人,把这个庄子围了,里头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别再让他们服毒自尽。”
“是,属下来安排。”胡校尉亲自送萧承邺进宫,留下几个王府侍卫,还有自己的副官,处理剩下的事。
胡校尉虽然也好奇这辆马车,但什么也没问。
一路进宫,惹来不少人议论纷纷,老百姓还不知事,但不少大户人家的奴仆都警觉到有大事发生,纷纷赶回家报信。
还没进宫,燕王和燕王妃被人行刺的消息就已经传的满城都是。
进宫后,宁璇直接被送入飞羽宫中,德妃看到宁璇这样,吓得腿一软,还是被焦姑姑扶住才没倒下。
“母妃,我没事,就是得麻烦在这儿洗漱一番。”因为是跟着萧承邺出门,她连个丫鬟都没带。
“快,上回你住过的偏殿还给你留着的。”衣裳首饰都有,直接在这里洗漱换上衣裳,才又出来见过德妃。
知道儿子和儿媳妇没有受伤,可是一想到他们被数百人围困行刺,德妃就一口一口的大喘气,随时随地要憋过去的样子。
宁璇哪里还敢多说,捡无关紧要的说了几句,就不断安慰她,他们只是看起来狼狈,但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明心殿里,皇上看着跪了一地的人,还有狼狈不堪的儿子,不等他们说话,就径直传旨,“召镇国公即刻回京,宣兵马司大司马、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即刻进宫觐见。”
皇上的亲儿子,一位亲王,带着侍卫就在京郊,能被上百人伏袭,差点丧命。这代表着什么,代表他江山不稳,更代表有人想造反。
“到底怎么回事?”然后才是问萧承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儿臣到现在也是糊涂的,事情起初王府的一个小丫头偷了王府的东西失踪。结果寻找的时候发现人没了,只当她是遇着了贼人布的局。可没想到,她临死前露出一句口风,原来是那贼人以为他死了,顺口说了一句什么,被她听了去。等到我们的人找去,说了这句话才肯咽气。”
“所以儿臣就带着王妃和侍卫去了这个丫头所说的冷衫林,原本没当一回事,只当是捉个贼人玩玩,逗个乐子。没想到,竟然被我们发现了秘道,然后从里头找到一个人和一些东西。儿臣觉得事有蹊跷,就准备带着人进宫。这个时候,有人赶来,就连儿臣表明了身份也不怕,要将我们置于死地。”
后头的便是胡校尉赶来救援之事,他上前供述,因为是王府出身,今天又该他轮值,在城门口遇着王爷的人出城,当时他就随口多问了几句。
还笑说要不要带人帮忙,王府的侍卫都只当几个小毛贼,哪里会要他帮忙呢。
结果胡校尉半天没看到王爷的人回城,觉得不太对劲,就干脆带人过去看一眼。就怕有不长眼的东西,不知道王爷的身份,反而大胆冲撞了。
也幸好他这一去,才将王爷救下。
“那些人一个活口没留,看身手,应该是统一训练的死士。”胡校尉回话的时候,说出自己的推测。
铁皮人和容先生一块上前,铁皮人看到皇位上的人,一个劲的磕头,喊着救命。
全得胜不得不找两个太监把人暂时放到偏殿,然后去找人打开他脸上的铁皮。
容先生把一包东西搁到地上,一样样捡出来。
第一样是香料,正是皇上平日最常用的香料。
第二样是毛笔和几卷纸张,里头有一张一看就是用来临摹的,正是皇上的笔迹。
第三样是一块玉佩,皇上随身佩戴的那一块。
皇上顺手往自己腰间一拍,找到自己戴的那一块,果然和地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明心殿的气氛几乎凝固了,直到偏殿传来惊呼,是全得胜的惊呼。能让全得胜发出这种声音,在场的所有人顿生一种荒谬之感。
全得胜亲自押着解开了铁皮的人走进明心殿,这个人长着一张几乎和皇上一模一样的脸。
“你是谁?”皇上看着下头的人,拳头越握越紧,看来,他果然是太仁慈了。因为他的仁慈,大家都忘了他是怎么得到江山的,大家也忘了冒犯他的人要付出什么代价了,是吗?
“在下,啊不对,草民,草民牛大娃,是被他们抓来的,让我当别人的爹,当另外一个人,我不愿意的,我想回家。”
牛大娃说话颠三倒四,不说话的时候还能说和他皇上长的太像了,可一开口气质全无,哪里还有一丝相像之处。
“先押下去。”明知道这个人只是和自己长的像,但是看到这样一张脸,露出这样的表情做出这样的动作,还是让皇上觉得难堪。
全得胜头也不敢抬,押着人便走。没有这张脸,牛大娃也许还能保一条命,顶着这张脸,就只能是个死字。
“父皇,这,这,这怎么可能……”萧承邺一副被惊呆了的模样。
“这有何不可能,天下之大,长的相像的人多了。”越说越觉得是这个道理,走下来,一脚踢开容先生摆出来的东西,“就凭这几样就想冒充朕,实在可笑。”
“是很可笑,儿臣怎么可能认不出父皇,还有母妃,不管有多像也不可能是一个人啊,这些逆贼也太蠢了吧。”萧承邺一脸不可思议。
“皇上,三位大人已到。”全得胜报道。
“你们下去吧。”皇上让他们下去,等三位大人上来,皇上对准兵马司的大司马就是一脚踹过去。
大司马不敢躲,结结实实受了一脚,还要跪地谢恩。
萧承邺赶到飞羽宫,德妃甚至上前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自从儿子过了十岁,便不肯叫人抱,她也没再抱过儿子。可是今天,真的是把她吓坏了。
抱着萧承邺便哭了起来,等她哭够了,一拍萧承邺的头,“看你还皮不皮,一大早去抓贼,抓什么抓,那是你干的事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书上都是这么教的,你怎么就是不听呢。读那么多的书,读到哪儿去了。”
萧承邺夫妻合力,才把德妃劝好。洗漱之后,萧承邺再去明心殿,留了容先生和侍卫在宫里配合调查,他先带着受惊的王妃回府。
夫妻俩在马车里相互依偎着,一大早的经历,早就让宁璇精疲力尽,但精神却又亢奋的很。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萧承邺。
萧承邺用手指滑过她的脸颊,轻轻抚摸,“没事了。”
回到王府,宁璇迫不及待的问他,“留容先生在那里应付真的可以吗?”
所谓的香料,皇上的笔迹和玉佩都是容先生的手笔,恐怕就连王府的侍卫都以为真是从秘道里搜出来的。
“容先生是外公的朋友。”萧承邺明白,这等于是把他的身家性命交给了容先生,如果容先生有问题,就全完了。
“当初,母妃生下我后,外公带着我们去投靠朋友,找的就是这位容先生。结果去的不巧,容先生锁了门出去办事,也不知何日归家。外公身上又没钱,只好带着我们去容易讨生活的地方。容先生回来后,知道外公找过他,又追出来。”
一直外公去世,德妃母女被陆氏遇到,送到寒月庵,师太又留下他们母子照看药田,容先生才找到他们。
于是他就成了萧承邺的启蒙老师,等皇上派的人找到他们,接他们回宫,容先生便收拾了行李到京城安了家。
这么多年的情义,如果还不能相信,那天下真的就再无可信之人了。
一位皇子在京郊被刺杀所引起的震荡又岂能小,冷杉林涉事的别庄主人,江南商人一家都被押解进京。别庄上下的人全被扣下,他们倒没有死士的胆子,除了喊冤并不敢自杀。
兵马司大司马被革职查办,大理寺卿和刑部共同主审此案,当然,牛大娃直接关押到宫里,由全得胜录下口供发给大理寺,并没有再让其他人看到牛大娃。
京城的布防等到镇国公回京,直接让他任兵马司的大司马,将整个京城的防务重新清洗整改。
官场上的地震也不小,顺着江南那个商人,查到别庄是从太后手中到了孟家,然后孟家卖出去后,几经折腾就到了江南这个商人名下,可其实上商人即不知道这件事,也没有房契。涉事办理文书的官员小吏,统统被抓。
最可怕的是这些死士,足足上百人藏匿在京城里,却没人说得出他们之前藏身在何处。这些人就是全部了吗?还有没有,又有多少呢?
还有,想要用一个容貌相似之人冒充皇上,一般平民百姓又如何可能将人带至皇宫。皇上身边有太监、侍卫还有暗卫层层保护,凭什么认为带个人进宫,就能换成功还不被任何人发现。
想的越多,明德帝身上的冷汗就冒的越多。
只觉得处处都是漏洞,手一抬,又将卫王调回京城,有他和镇国公在,皇帝才觉得多了几分安全感。
燕王作为受害者,自然是稳如泰山,剩下的几位皇子,个个噤若寒蝉。特别是荣郡王,都快挖心掏肺表示与他无关。康王也是数次入宫,表现坦然,当然也是赌咒发誓与他无关。
皇上的第一把火,烧的是承恩公孟家,太后的娘家。
其实太后的娘家早已势微,但太后还在一天,他们就还有一天的体面,就是皇上也不好随意对他们出手。
但这一回,却是现成的把柄递上来。冷杉林的别庄,是从孟家出去的,而下家证明并非江南商人。那皇上就认定,这个别庄一直归孟家所有。
而太后绝对有这个能力偷运一个人进宫,她也有这个动机,因为她最恨的人就是皇上,恨皇上杀掉自己的心爱之人,就是最好的理由。
孟家自然是乱成了一锅粥,家主在书房里写请罪折子,身为太后的亲弟弟,早年前沾过光,后来也倒过霉。家族便是如此,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他没有怨言。
但是孩子们呢,孙子们呢,他们一直生活在皇上对他们不喜的阴影中,对于太后自然是颇有怨言。
太后无子,谁登基都要把她捧起来以彰孝道。可她非要为了一个死去的皇子跟现在的皇上作对,为了一个不是亲生的皇子,害苦了娘家人,值得吗?
承恩公夫人,太后的弟媳妇,入宫给太后请安,素衣布服,钗环全无。
“太后娘娘,值得吗?”很快,他们一家就会一无所有,甚至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性命。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一个男人,一个已经死去的男人。
“当家族把我送入皇宫时,你们觉得这是值得的,当我贵为皇后让家族享尽富贵荣华的时候,你们也觉得这是值得的。现在,你们却问我值得不值得。我必须告诉你们,我,也觉得这是值得的。”
太后高高在上,抿紧薄薄的双唇,她已经不年轻了,但依然保养的很好。她目视着远方,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是朝着冷杉林的方向。
“既然如何,臣妇无话可说,还请娘娘保重凤体。”承恩公夫人起身,事已至此,何须多言,她仅仅是代表孟家与太后娘娘作别。
一步一步脚踩着皇宫的青石地面,承恩公夫人数不清自己是多少次进宫,但她可以肯定,这一次,会是最后一次。
到底谁对谁错,又有什么意义呢?
值不值得又有什么意义呢?
承恩公夺爵收押,全家人圈禁于府内。皇上御批,孟家十六岁以上男丁斩首示众,十六岁以下男丁连同女眷,发配边关为奴。
举国哗然,明德帝登基以来,对臣下一直宽容仁厚,就连房相那么大的案子也保全了性命,回归族地也能当个乡绅财主,并没有赶尽杀绝。
对孟家,却是连根拔起,后代为奴,就是连科举起复之路也一并给断绝了。
许久没有见过皇上这等凌厉的手段,吓得不少朝臣办差都规矩了许多,生怕在这个时候撞到了枪口上。
康王在府里走来走去,不停的问冷先生,“先生,你说现在该怎么办,父皇不会查到我们头上来吧。”
“只要王爷不轻举枉动,就查不到我们头上来。那些死士和我们无关,别庄是孟家的,您说还有什么和您有关?”
也对啊,不过康王也有自己的疑惑,“这些死士从何而来,先生也不知吗?”
“王爷这是何意,不信冷某的话,大可……”
“不不不,先生莫恼,本王一时情急而已。”康王给冷渊倒了一杯酒,以示赔罪,冷渊也顺势下坡。
到了晚上,一黑衣人钻入冷渊的院子,轻叩门窗。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不怕被人跟上吗?”
“放心吧,我不会那么不小心。我且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动手。”黑衣人损失了数百个好手,自然是心有不甘。
“这么多年都等了,还差这几天吗?复国哪有那么容易,若是没有我居中筹划,你们还在关外当野人呢。”冷渊冷哼道。
黑衣人半天才叹气一声,“先生莫怪,实在是等的太久,越到这个时候,越是有些失态。”
“千万不要让康王看到你,也不要让他知道我们之间的联系,否则你明白的。”
“明白。”黑衣人遁走,冷渊看着夜色,轻勾唇角。
前朝左家果然还有军队留在了关外,要是这些人能一路进京,自己的计划就是万无一失的。
先利用康王,推他上位,再用左家推翻康王,两败俱伤时,他便可以借机窃国。
明德帝杀了他的父亲,他就要明德帝用江山来偿还。
只是这中间,行差踏错一步都是万劫不复,他要慢慢的,瞅准机会再出击。绝不能慌,也绝不能乱。
就象这一回,他就太过着急想除掉燕王,却反被他利用。
燕王这一招棋走的极妙,可是,又如何呢?最终,胜利者只有一个,只能是他冷渊。这一切都是萧家人欠他的,他现在要拿回来。
他现在需要的,只是改变策略,无论棋子还是牌面,胜算都在自己这边。
夜凉如水,不时有夜鸦从天空扑打着翅膀飞过,越发衬得夜色凄苦,而冷渊的脸色更是阴沉的比夜色还要压抑。
冷渊离京,萧承邺收到消息,一连派出三拔人,最后还是被他给甩脱了。
“离开京城,难道冷家在别处还有什么势力不成。”萧承邺不解,看向坐在对面的容先生,手里反玩着一颗棋子。
“冷家是大齐新贵,原本就无多少积累,早就被连根拔起,绝无可能再有势力。但王爷不要忘了,那支死士。”
这支死士明面上虽然被归为孟家所有,也是他们图谋不轨的证据。但连皇上都明白,孟家没有这个能力。
萧承邺起初以为这些人归康王所有,但镇国公和卫王回来这么久,都没查出这些人和康王有关,那就是真的无关了。
“先生的意思,这支死士不属于我的二哥,是单独跟冷渊联系的另一批人马?”
“不错,只有这样才解释的通。”容先生点头,这些人的来源无非那么几个,“左家的余孽,关外的异族,冷渊单独培养的力量。”
“而这样的死士在京城藏身数百个已是极致,再多恐怕也不可能。冷渊出京,恐怕就是去联系剩下的人马。”萧承邺把棋子“啪”一声扣在棋盘上,一脸肃然。
容先生点头,情势严峻啊,原以为是皇子之间的夺嫡之争,可现在看来,掺和了冷家的复仇和左家的复国,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但对宁璇来说,最近却全是好事,罗杜若快生了,而王梦恬也快要回京了。
卫王放心不下边关战事,推荐了自己的女婿回京任御前侍卫副司马一职。
大司马一职则推荐了现在的副司马,也是大齐的勋贵之后,夏将军家的长子夏默言。人如其名,就和其父一样,说话不多办事却极稳重。
夏家一门一直极得皇上看重,这一回的事情里,卫王一回来整顿军务便挑出诸多毛病,将一批人革职查办。夏默言就很经得起挑剔,不仅留下来,还升为副司马。这一回,更是直接升为大司马,可谓是一步登天。
岳岚先一步进京,出了皇宫便入王家,因为王梦恬快要生了,只好先留在边关,等孩子出生再过几个月,才能赶路。
遗憾归遗憾,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宁璇去王家看罗杜若,她已经快生了,因为自己就是医者,调养的极好。
“岳岚不肯住到王家,自己置办了宅子,连个丫鬟都没买,只买了几个婆子回来。”
“到底是长辈,说话都不同了。”宁璇打趣她,想到一个人,有心想问,又住了口。
倒是罗杜若自己说,“我舅舅准备成亲了,娶的就是岳家的小姐。”
这辈份乱的,罗杜若是岳岚的九婶,结果岳岚的妹子又成了她的舅妈。
“辈份的事,大可各论各的。”宁璇倒不以为意,只不过是赶了巧了,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过的。罗杜若和杜风到底是两家人,倒也没有大碍。
“我也是这么说呢,不过我舅舅说他不想回京城了。他说喜欢那边,简单充实还有时间钻研医书。”
罗杜若说起来一脸惆怅,她已经派人把婚嫁必需的东西准备好运了过去,当然还有银票。可是想到他说不回京城,心里还是觉得遗憾。
心里知道,他也许是想避开宁璇,她也知道这事怨不得任何人,可她仍然会觉得遗憾。
人生事,果然不可能处处圆满。
宁璇更没有立场说什么,只道:“说起来我也叫了他大半年的舅舅,也该准备些东西去贺喜才对。”
“你把东西准备好就送来,王家总有东西往那边送,一起走也省心。”
“好。”
于是有关杜风的话题到此为止,他们默契的没有再提。
一桌子零零碎碎的小点心,都是他们俩个人爱吃,宁璇捡了一颗青梅子,酸酸甜甜味道倒好。
“你那些弟弟妹妹还是常来吗?”
“总不能不让他们上门。”一来就如蝗虫过境,她的丫鬟现在是一听到娘家的少爷小姐要来,就把她的东西统统锁起来,钥匙捏在身上谁也不给。
东西拿不着,就是搬盆花也必得带点东西走。上回偷偷把九爷赏玩的一盆玉狮子端回去,闹出多少事。让她在妯娌里丢了大脸,回娘家哭过闹过,可是又怎么样呢?当面道歉认错,过后又是故态复萌。
“他们总不能不嫁人,不娶妻吧。”宁璇轻摇罗杜若的手臂,以后嫁了人,回娘家都是有数的,哪儿还能总上姐姐家去。
“说起这事,唉。”罗杜若都不得不叹气,自己的继母哪儿来的自信,觉得自己的女儿貌比娇花,身份贵重,非要嫁入世家,缠着父亲出面,让她替弟弟妹妹们定下好人家。
“这种事情,你带他们出门坐客不就行了,有人看得上了,自然会上门提亲。总不能让你去跟人家提吧,女孩子家倒贴上门,罗家的女孩子又不是嫁不出去。”
“呃。”罗杜若对别人是千伶百俐,对自己家人,被孝道一压便什么都劲都使不出来了。
再加上,两个人的情况不同,宁璇不管做什么,别人都能说一句,情有可原。
但换了罗杜若,前头的继母恨不得宣扬得满天下都知道,她对前头这个长女如何如何好。如果不好,她能嫁进王家,能有那么多的嫁妆吗?
别人可不管这门亲事是怎么来的,嫁妆又是怎么来的,只看结果,确实是好的。若是罗杜若自己嫁得好了,却不管娘家的弟弟妹妹,就得背上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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