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这般手足情深的戏码我也是真的演不出,这一剑,便当是我还你的。”
水眠月刚走了两步,便听得身后有声音道,“你以为你我二人之间的恩怨仅是这一剑便可抹平的吗?”
“嗯,说的不错,我亦这般觉得。”
临月女皇野幽月已死,既使有水家势力暗中调和,这耀皇城也不该如此平静!
水夫人看透萧晓九心思,解释道,“最近万蛊之王零逃出了地宫,在整个耀皇城肆意作恶,不知多少人将惨死在它的脚下,如今人人自危,哪里还顾得了这些!”
水祭月望着长空微微叹息,“这万蛊之王的存在当真害苦了临月子民!”
若不是他们一个个都为蛊毒而累,又怎会落得家破人亡的命运。
“其实要除去零也并非毫无办法。”萧晓九灵机一动,“说到底它也只是血肉之躯,而只要是血肉之躯便会有弱点。”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自萧晓九出现后,君无邪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即便她掩饰的很好,却依旧被看出了端倪。
“不过是前两日被烟熏了眼睛,并无什么大碍,过几日便好了,不信你可问问我们的巫医大人。”萧晓九说的轻松,但知情者闻之落泪。
水祭月脸色有些发白,许久才反应过来,道了声,“是!”
仙梦之毒,真的无药可解吗?
他摸过她的脉相,明明并无异样,可是她的五感却随着时间在逐渐消失。
他自幼只是失明,便已觉人生一片黯淡,而她却即将面临五感尽失的命运,若那样的事降临在自己身上,他尚不知能坚持多久,更何况是她!
水祭月回过神时,诸人早已散去,君无邪去了耀皇城寻找丢失的那株冰心海棠,而萧晓九拉上他去寻了间小屋子,配制王水。
这王水连金银都可融化,任命零有铜皮铁骨,掉入其中,也只能剩下一堆焦炭。
其实计划很简单,只要有人持着冰心海棠花蕊,一路吸引零落入盛满王水的陷井便可。
计划进入的很顺利,只是君无邪望着零被腐蚀殆尽的样子有些可怕。
萧晓九一拍额头恍然大悟,他在她手中见过这东西,如此定是起疑了。
她的心不止一次的松动过,她想扑进他怀里诉尽一切委屈,她想与他安安心心度过这生命最后时光,可一想到再过一月,他便要面对一个听不到,看不到,闻不到,触摸不到的自己,她于心不忍。
她相信无论她变成何样他都会默默陪着她,但她却不相信她能熬过那无边天际的虚无。
这一切总会有终结的时候,这一天或许会很快到来。
自从零被除去,藏匿在临月子民身中的蛊毒也随之而去,就连水眠月的身体也开始有了正常人的血色。
“今日可是临月建国千百年来的头等幸事,如此庆典,九月莫不想去看看?”
萧晓九正想说她一个瞎子什么也看不到,何苦去凑那热闹,自讨没趣,却又想起她眼前这人也不能视物,便飞快将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听水夫人说,水祭月与水眠月情况不同,水眠月体内的蛊虫还活着,只是他修习禁术换血之术,以少女之血养着,方可活到今日,而他体内蛊虫一旦去除,便可恢复正常。
然水祭月却是以人力将体内蛊虫除去,虽可保性命无俞,但蛊虫留下的创伤却终身难治。
“你这女人,不是说只是被烟熏坏了眼睛,过两日便好,如此凄凄艾艾,莫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君无邪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那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令她坐立难安。
“月,我们走。”
萧晓九几乎是拉上月逃了出去。
外面的街市很热闹,临月女子本就能歌善舞,如此庆典自当载歌载舞前来庆祝。
“你等我一下,我一会儿便回来。”
拉着她的手突然松开,她身在人群中,茫然无措。
“月。”
萧晓九刚喊了声,便有人牵着她一路狂奔,耳边的声音小了起来,似有流水声。
他们像是身处在芦苇荡里,有虫鸣不息。
有人脱去她脚上鞋子,拉起她踩在河岸边的卵石上,有溪水轻轻从脚上流过。
远离喧嚣,这里本该就是一片黑暗,却因有着这些自然的声音而变得生动起来。
有人在她的手心放了一只巴掌大的海螺,她放在耳际细听,隐隐能听到海浪翻滚的声音。
“君无邪,是你吗?”
她知道那个人不是月,她认识的月公子温润谦和,从不会做如此失礼之事,只有那个人,在她的世界中横冲直撞,不管不顾。
“你似乎很不想见到我?”那声音有些翁声翁气,像尽了受尽委屈的孩童。
“只是意外罢了,君少使不是受三小姐之邀游街去了,如何会出现…”
“你这般关注我,莫不是心里有我?”
君无邪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她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明明和记忆中那人一模一样,他又怎么会迟疑不定呢!
更何况,那日消灭零的化尸水,与昔日她做的一模一样。
这个人,分明就是他的九儿啊!
“君少使请甚言!”
“君少使请甚言!”
回答他的有两声,除了他身边这人,还有寻来的水夫人一行人。
水夫人开门见山道,“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是兰二小姐已与祭月定了亲,便是我水家的人,虽说我临月女子不拘小节,但事关兰二姑娘声誉,君少使还是避嫌些好。”
“定亲?他二人何时定的亲,我怎不知?”君无邪冷笑道。
“这事也是我与圣女今日才定下,时间匆忙,未来得及通知诸位,还望君少使勿怪。”
水夫人说的极为恳切,萧晓九感动的热泪盈眶,这戏演的也太逼真了,连她自己也要当真了。
“呵!这么说与水祭月定下婚约的是兰九月,可她若不是兰九月,这婚约便作不得数了。”
君无邪一脸深情的望着她,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是…”萧晓九闲下眼,狠下心道,“我确是兰家二小姐兰九月,君少使真真是认错人了。”
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注定要离别,何不提前说再见!
君无邪身子晃了晃,向后退了两步,脚下水花四溅。
他突然放声大笑,“果然是我认错了人,我的九儿怎么会答应嫁给别人!”
一滴泪从眼中滑落,可奇怪的是她丝毫感觉不到难过,身体迟钝的像是不再属于自己,她明白,萧晓九在这一刻已经真的死去了。
待君无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水夫人摒退众人,朝萧晓九跪下,重重跪首。
她身旁的女子双目无神,她有些自嘲的说道,“我一将死之日,何德何能受此一拜?”
她明白,水夫人有事相求,而这件事必不是什么好事,只是于她而言一切都无所谓了吧,如此她便承了她这份大礼。
“如今野幽月已死,某女不知踪迹,临月国无其主,然世家子弟无可堪此大任者,然兰二姑娘除万蛊之王,救临月于水火,登其位,乃众望所归,民之所向。”
水夫人说的认真,萧晓九却听得荒谬,她一将死之人,如何当得临月的女皇?
“水家势力庞大,足以撼动临月基石,夫人就未想过取而代之?”
水夫人凛然,这兰二姑娘果然心思通达,名不虚传,她倒是真没有选错人。
“老身年岁已高,小女顽劣,难以当此重任,然老身确有私心,请姑娘登基时立祭月为王夫,这孩子自幼背井离乡,受尽苦楚,如今终能认祖归宗,但临月不接纳男子,若他要恢复身份,只有这一个选择。”
“姑娘与祭月相交甚厚,定不会看着他有家难归!”
见萧晓九沉默不语,眉宇间似有犹疑之色,水夫人深知她有动摇之心,复又说道,“临月国数千年来受蛊虫所累,今蛊虫虽除,但千万年痼疾难去,惟有人标新立异,推陈出新,寻大道,带临月子民寻找新的生机,此亦非姑娘不可。”
“还望姑娘成全!”
水夫人一个接一个的叩着头,声音不绝于耳。
“此事容我想想。”
萧晓九心乱如麻,如今仙梦解药毫无头绪,她生之希望渺茫,本已做好必死的打算。
可如今有人告诉她,她临死之前还能做一件大好事,让有限之生命死有所值。
可正如君无邪所说,萧晓九此生绝不会嫁他人,可若是一场婚礼便可让水祭月彻底留在临月,重回故土,那么她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萧晓九在溪石上坐了有多久,水祭月便在岸边站了有好久。!
刚刚她与水夫人的谈话他已全部听到,他多想跑上前去告诉她,这些都不是该她所顾及的事情,他认识的萧晓九自应活得肆意洒脱,快乐无忧。
她不该被任何东西束缚捆绑。
可是他却不能说。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
当时他听到一股悦耳风铃声,本想买来博她一笑,可当他再回来时,她已被另一人带着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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