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小慕儿,我回来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叶慕渊一身紫衣已被鲜血染的通红。
“晓九,你终于回来了。”他微笑着开口,却吐出一大口鲜血。
“不要说话。”萧晓九从身上摸出好几个药瓶来,一边给他喂着药丸一边说道,“坚持住,我带你去找月,他一定能救你。”
“晓九,”一只手突然将她狠狠抓住,他笑得越发畅然,“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是,我有许多话还未同你讲。”
“没事,以后还有许多机会,你慢慢同我讲。”
萧晓九小心翼翼的将他背上,一步一步朝外走去,鲜血滴答滴答的落下,在脚边氤氲开鲜红的花蕾。
“叶慕渊,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答应过你,帮你赢得南沧的帝位,你不是说叶慕然那家伙那么讨厌,可不能将这位子白白让给他!”
萧晓九紧咬着牙,强忍着眼泪流出。
“那只是我同你开的一个玩笑罢了,我本是江湖弃客,四海皆不容,这段日子有你作陪,我心甚慰。”
“至于那皇位,我那哥哥既然喜欢,便让他继续当下去吧,只是你日后若见了他,便替我说一句,那位子,是我让给他的,否则他得多得意。”
背上的声音愈来愈小,她感觉得到整个身体一阵黏糊,像是被鲜血浸透。
叶慕渊抬起头,看了看正中的太阳,微笑着开口,“晓九,我怕是要食言了。”
他在心里默默说道,“我多想当你的眼,你的耳,牵着你的手相伴一生。”
“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带着我的份一起…活下去!”
“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明明说好了,要一起走下去的,我都没放弃,更不许你放弃!”
背上彻底没了声响,那个人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却再也听不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
“不会的,不会的,月一定会有办法救你。”
萧晓九喃喃自语,努力朝前走着,突然“轰隆”一声,整个甘溪宫尘土飞扬,转瞬之间化作一堆废墟,消失无存。
“不会有事的,大家都不会有事的!”
她的腿如灌了铅似的,再也迈不动,午时已过,她的世界漆黑一片。
水府。
“她被找到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死活抱着那个人的尸体,怎么也不肯撒手。”
说话的是水夫人,临月女皇已死,她虽派人封锁了消息,但恐怕瞒不了许久。
“我去陪着她,让其他人都退下吧!”
一双手在她头上探了探,他插入的金针已经不见,水眠月有些无奈的苦笑,“你果然是想起来了。”
“晓九,我知道你听的见我说话,你只是装作不想听到罢了!”
自他发现了南宫璎珞装作萧晓九欺骗他后,便马不停蹄来了临月,只是看着眼前女子容颜憔悴,他心里自责不已,可是,他有何资格留在她身边。
为了复仇,他篡改天命,才害她变成这般模样。
然到头来,却发现,他从始至终恨错了人,杀他母亲的凶手竟另有其人。
当时萧晓九对野幽月说的那句,“水冶月并没有求她杀了夜国先皇,”深深的烙在了他的心里,他想了千种万种母亲的死因,却从未想过她会是为了救他那个抛妻弃子的父亲而死,可母亲至死还会救他,想必也是爱惨了他吧!
母亲若是知道他为了给她复仇做了这么多错事,会不会也不想原谅他。
“好久没有人听我说过这么多话了,晓九,我对你说这么多,并不是想博同情,而是普天之下,我竟找不到一人能听听我的心事。”
“想想这么多年,我活的委实有些失败。”
若是此刻有人在这里,定会惊掉下巴,谁能料到那高高在上的眠月大师,又或者说是夜国师,竟会有这般低声下气,委屈的模样。
只是他身旁的女子仿若是丢了魂一般,眼神黯淡,没有半分神采。
水眠月拿起手巾擦拭着她脸上的血渍,感觉到她的抵触,有些无奈的叹息,“知道你不愿,但你此刻可没得选,那两位还睡着未醒呢!”
“我一直以为你对我那弟弟一往情深,如今看来也不怎么样嘛!你抱着别的男人,他搂着别的女人,如此也好!”
“君无邪和月,他们没事吧!”
一道女声传来,带着满满的疲惫。
“晓九,你醒了!”水眠月连忙递上茶水,见她轻轻抿了口方才放下心来,“他们没什么大碍,倒是你的眼晴…”
萧晓九一睁开眼,水眠月便感觉到不对,她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许是被烟熏到了,过会儿便好!”
周围一阵沉默,良久,萧晓九手抚过叶慕渊的脸颊,问道,“他还有救吗?”
“找到他的时候便已没了生气,不过他走的很安详,脸上还挂着笑意。”
水眠月没有再说下去,叶慕渊是被挑断全身筋脉一点点折磨至死,可是他死前至少是快乐的。
“如此便好,将他安葬了吧!”
此刻的萧晓九很平静,平静的却有些吓人。
“君少使,你终于醒了!”
那声音格外欣喜,正是水家三小姐,自她双目失明后,听觉却突然好了些,只是如今五感已失三感,她不知她还能坚持多久。
“你不进去看看?”水眠月看着萧晓九站在门外良久,开口说道。
“他既已醒,便是无大碍,我还是去看看月吧!”
萧晓九走了两步复又说道,“有些话,我想单独与他说。”
水眠月了然,带她至门口,放开挽扶她的手,远远的站着。
屋里不止一个人,水夫人也在。
“兰二姑娘可是有事要同祭儿说,如此我便不打扰了。”水夫人忙起身告辞。
她看着萧晓九晃晃悠悠却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心下了然,见她似有言语,忙又补充道,“那件事姑娘不提,老身便谁也不会说,还请姑娘放心。”
“月,”萧晓九走到他身边,问道,“水夫人可是来同你说你母亲的事?”
水祭月闻言点了点头,他以前只知他母亲是临月人,却不知临月有这般多秘密,临月女子生子必亡并不是什么诅咒,而是她们体内的蛊虫会随着怀孕而繁衍,进入到子女的体内,而只有女子才能一直存活,而所生若为男儿,不消几年,便会被体内蛊虫食尽骨血而亡。
他一直以为他的母亲是讨厌他的,可万万没想到他这条命是她以命换命救回来的。
她一直让他扮作女孩,是不想临月女皇发现他的身份,他一直被关在黑屋子里,是因为这蛊虫喜光,只有从极暗到极亮才能引它出来。
“晓九,正式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水祭月。”
萧晓九能感觉到他内心的喜悦,一直以来,这个名字如同魔咒一般锁着他,时刻提醒着他那些不好的记忆,可如今不同,这是他母亲留给他最好的礼物。
君无邪感觉到那个女人就在门外,可是她连进来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他觉得兰九月就是萧晓九会不会只是他们错觉。
他的手中握着一支骨簪,那是属于萧晓九的盘云龙骨簪,他将簪子对准长空,簪子里的金龙已消失不见。
当他解开南竹身上的镣铐时,整个地宫开始地动山摇,零也随之苏醒,他想办法脱住了零,让夜司晨带南竹先走。
铺面而来的压力与震摄力压得他喘不过气,身体似有千斤之重。
那一刻,他有些恍惚,仿佛晓九在不远处等着他。
他突然就放弃了抵抗,想伸手触摸那一缕幻影。
是盘云龙骨簪散发出金色光芒,解救了他,他眼睁睁看着那些巨石砸在他身上却如无物一般,万蛊之王的零更是面露恐惧对他俯首称臣。
他像是到了另一个地方,那里有一面超极大的金钟,钟下有一群人,似乎是捻戒国装扮,念着他听不懂的咒语。
他似乎还看到了小白,它似乎长大了一些,温顺的呆在一旁。
他就莫明奇妙转了一圈,回过神来,便处在一堆废墟之中,却完好无损。
君无邪看着手中的盘云龙骨簪,越想越茫然,若盘云龙骨簪真有此等神力,但晓九会不会真的还活着。
还有夜司晨,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身后多了一人,一身白衣,仙衣飘渺,身上青莲栩栩如生。
仔细看,却发现他与夜司晨有些不同,他的眼角有颗泪痣,鲜红如血。
“你是何人?”
君无邪手摸向腰间软剑。
“我的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你这么快便忘了我了吗?想想还真有些难过呢!”
白衣男子嫣然一笑,仿若天地都随之失了颜色。
“你是…水眠月!”
君无邪手中软剑已出,直直朝他刺去。
他以为他会躲开,却见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鲜血从剑身上滑落。
“你又想出什么诡计?”君无邪拔出剑冷冷开口。
“小君,我在你心中当真如此狡诈?”
水眠月拂袖而立,胸口的鲜血在他的白衣上绘成一朵嫣红的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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