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这世间之人各自有各自的机缘,萧姑娘既不便明说,我等也不会强人所难。”沉默许久的余清突然开口,“我等召姑娘来此,其实还有一事。”
“嗯?”萧晓九挑眉,果然该来的总是会来,先是探清来历,现在该进入正题了吧。
这两日她的所作所为怕是一字不差的传入这几位的耳朵里了,看来有人要拿她开刀了。
“小君前往乌衣之前,曾跪请老夫撤去他夜国少主之位!”余清在那一瞬间有些苍老。
在场诸人面色皆是一惊,显然他们之前也不知道这个消息。
“这简直是胡闹。”
“他以为夜国少主的位子是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的吗?”
“师兄,还是你太过偏爱于他,未曾严加管教...”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突然想到了事情的源头,视线都聚集到了萧晓九身上。
于是她又一次成了众矢之的。
不过萧晓九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她一直在傻笑。
自古帝王多无情,且不说史书上鲜血淋漓的教训,单单她身边叶慕然、凌皓天,哪个不是为了江山社稷可以舍弃心中所爱的人。
她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在君无邪的心中,她和夜国的尊位孰轻孰重,直至今日,她终于知道了答案。
“萧姑娘可知道这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余清的声音有些冷。
“放弃夜国少主的尊位,他将成为夜国的罪人,会被废去武功,赶出夜国,永生永世不得踏入夜国一步。”原本还慈眉善目的子澜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到时,他众叛亲离,孑然一身,这便是你愿意看到的吗?”余清继续补充道,眼里的心疼无语言表。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当一个普通人未必就不好。”
萧晓九被周围的气势压得踹不上气,却还是昂起头据理力争,“我知道君无邪深爱着夜国,但是倘若真有这么一天,逼他走上这一条路的也是口口声声说爱他的你们。”
“简直一派胡言!”林染气急败坏,语气又提高了几分。
即使面对着周遭的压迫,却仍能看到那少女眼中的不屈与倔强。
“萧姑娘,从你献温室种植之计便可看出,姑娘心系苍生,心有仁爱,如何能看夜国大厦将倾,千年基业付之一炬!”长烟如是说。
“如此说晓九便成千古罪人了!”萧晓九嘴角衔起几分笑意,“君无邪既愿为我舍弃皇位,若让我放弃他自也是不能的,不妨诸位另立一位少主,夜国多才俊,随随便便找一个便可堪当大用,何必非执着于他一人呢!”
“你可知夜国为何十余年未立皇君,只他一位少主?”叶离忿忿道,“得少主位,需历经磨难,过五关、斩六将,无论心智、才能、武功、毅力、品德接通过考验,天听谷每年收录弟子过百人,然近十年来过此关者,只他一人尔。”
“不知诸位长老有没有想过,这许多年没有人通过考验,或许不是因为大家能力不够,而是关卡过于难了。”
萧晓九咬着唇想了想,“你们想啊!一个通过率几近为零的考试,很多人考不过实属正常啊!何不减低难度,多选几人,择优录取。大家也不至于左右为难啦!”
“简直是...”
“一派胡言!”萧晓九揉了揉耳朵,“能不能换个词?”
林染气的瑟瑟发抖,半响说不出话来。
“不妨大家各退一步,”余清斟酌着开口,“我们可以不干涉姑娘与小君的事,但请姑娘看在夜国现在就剩我们这几个老不死苦苦支撑的份上,劝请小君迎娶天命之女,袭夜国国主之位。”
这是威逼不成改苦情戏了?
“咚”一声,余清重重跪下,“恳请姑娘为了夜国子民劝请小君袭夜国国主之位!”
“师兄!”长烟仰天叹息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恳请姑娘为了夜国劝请少主迎娶天命之女,袭夜国国主之位!”
“恳请姑娘为了夜国劝请少主迎娶天命之女,袭夜国国主之位!”
......
天听谷长老一个接一个的跪下,就连原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林肃也静了下来,一脸深意的看着萧晓九。
“我不能答应。”萧晓九毫不犹豫的说道。
“妖女,你不要欺人太甚!”林染一股风似的冲到萧晓九身前,即使没有看到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浓烈的杀气。
萧晓九无所畏惧的抬头,“我不答应不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南宫璎珞,为了君无邪,为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所有人,“诸位都是君无邪最敬爱的师长,但如今就要为一个无法验证的传说,去勒令他做他不想做的事,那样于我、于他、于南宫璎珞,都会是一场灾难。”
“诸位今日非要促成这一场灾难,令我们所有人都埋怨于您吗?”
“你...放肆!”林染目露凶光,“你知道什么?”
“天听谷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天命罗盘,保夜国永世太平。”
“我想请问,如果夜国少主娶了不是天命罗盘选中的人就真的会带来灾难吗?”萧晓九追问道。
“自古至今,夜国从未有过先例,故夜国百年祥和。”长烟义正言辞的说道。
“没有先例,便没有反面教材,那诸位长老又怎知我不会是那一个意外呢?”萧晓九反驳道。
“这...”长烟一时竟无法作答。
“长烟师弟,你难道是忘了十二年前夜国的那一场浩劫了吗?”叶离高声喊道。
“叶离师兄,休要胡言!”子澜连忙说道。
“十二年前?有贼人闯入天听谷盗取天命罗盘一事?”萧晓九反问道,她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十二年前那一场浩劫,垚池死伤大半,鲜血染红了整片池水,天听谷、林家基本上都遭到了灭顶之灾,仅流我们几个老头苟延残喘。”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
“叶离!”余清开口道,“这件事我来说。”
“这是夜国的一件秘辛,知情的除了我们几人,便只有凌虚师兄和肖何师弟了!”
余清眼神有些涣散,像是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先皇君殊罹还是夜国的新任少主,他外出游历,也遇上了一个喜欢的女子,并私下成了亲,有了儿子。”
“没过多久上上一位先皇驾崩离世,必须由他来继承大统,当时他舍不得那母子二人,迟迟不肯。”
“当时夜国内部有奸臣作祟,内忧外患,天听谷上一任长老们携众弟子跪在青云殿外三天三夜,终劝得他回心转意。”
“然后他就娶了那位天命罗盘选中的皇后,当了夜国天子?”萧晓九不用想也知道后面的结果,“既然他已去了天命之女,为何夜国还会发生祸乱呢?”
“先皇虽娶了先后,却总是郁郁寡欢,身体日渐消瘦,最终卧床不起,巫医诊断出他是心结于心,命不久矣。”
“为了让他活下去,鬼母阴什在药中下了绝情散,先皇从此忘记了那一段陈年旧事,从此专心国政,夜国又复从前盛世,那一时,他与先后感情浓郁,便有了小君。”
“可好景不长,不过三年,有一日一老者献上一宝,先皇见到后,就像发了疯一样,原来那竟是先皇与那女子的定情信物,而他得到那件信物之时,那女子已郁郁而终了。”
“没多久,先皇也旧病复发,离开人世。偌大夜国只留先后一人坚守,直到十二年前,有人杀入夜国,想要让当年涉事之人偿命。”
“那报仇的莫不是那女子的孩子,所以当年他闯入天听谷,并不是为了夺取天命罗盘,而是为了报仇。”萧晓九补充道。
“不错,那少年有着令人恐惧的能力,那一场大战,两败俱伤,最终是以先后自刎而死,牺牲大半林家与天听谷族人为代价,才将他重创,赶出了夜国。”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担心,有朝一日,那少年又将卷土重来,所以夜国必须足够强大,才能与之抗衡。”
“而在夜国的所有人中,也只有小君有与之一抗的能力。”
“可是那个人,也是君无邪同父异母的兄长,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萧晓九急声说道,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愤愤说道,“你们根本就没有打算告诉他对不对?”
“在他的认知里,那个人是害死他母亲,害死夜国人民的仇人,也是他时时刻刻想杀之而后快的人!”
“你们当他是什么?杀人的工具吗?”
萧晓九有些想笑,“世人只知天听谷匡扶天下正义,却不知他们也是一个手染鲜血的刽子手!”
林染争辩道,“天命罗盘不会错,天听谷追随神的指引,维护皇权也没有错!错的是那些违背神的旨意,亦欲与天命抗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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