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晓九,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凌皓天双目通红,像是弥漫着无穷火光,黑衣肆虐在狂风中纷飞,凛冽而肃杀。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可怖的样子,就像是地狱的凶兽倾巢而出,可是她突然就不再怕他。
每一个会被激怒的人,说明他心中有着无法掩饰的脆弱,这便是他的弱点。
萧晓九咬着唇,嘴角泛起浅浅笑意,慵懒的靠在墙柱上,“不巧的很,在你匆匆赶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被带走了!至于去哪…”
她双手一摊,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却掷地有声的说道,“我不知道。”
谢熏在背后挽袖擦着额上细汗,他第一次见有人敢在老虎头上拔牙,而且一边拔一边吐槽他的牙一点都不锋锐。
“对了!忘了告诉你…”萧晓九故作惊叹道,“我刚刚过来时见了不少熟人,如今算算时辰,恐怕整个军营的人都知道我萧晓九绝地逢生,又回来了!”
“你…”凌皓天眸呲欲裂,一双眼涌现万丈波澜。
谢熏双手捂眼,不敢直观。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想看看他看不顺眼却动不了她的样子。
凌皓天紧握的拳头徒然松开,他抿抿唇,笑得坦然,语气诚恳道,“天色不早了,送萧姑娘回房休息。”
谢熏眼巴巴看了半响,十分纳闷要送她回哪间房,但实在不敢开口去问,只能默默垂着头领着她走了。
一路上谢熏欲言又止,唇张了张,却始终没有说出口来。
“有话就直说吧!”萧晓九随身坐下,摆弄着床沿摆放着的一瓶半残的鲜花,这明显是一间女子住过的房间,不用思量她也知道这间屋子曾经的主人便是林绯儿。
“她…她当真回去了?”谢熏斟酌着开口道。
那语气许是太过复杂,复杂到萧晓九也分不清他到底是欣喜还是失落。
萧晓九一笑而过,也不多问,“她只是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可是…可是她还…”
谢熏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脸颊涨的通红。
“还怀里孩子?”萧晓九随手倒了杯水,眼神坚定出口的话却有些冰冷,“那是她自己的孩子,也是夜国的子弟,和其他闲杂人等可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谢熏眼神撇了撇,见营帐后的黑色人影已经不在,长长叹了口气。
另一座营帐中,一丝不苟的布置配上高座上不苟言笑的男子,只觉死气沉沉。
“主上,义军已经逼近皇城,还请主上及早迁宫,与诸君并肩作战。”
一男子躬身说道,他等了许久却仍是没有听到回应,偷偷拾眸而去,只见高座上的黑衣男子已双眸紧阖,沉沉睡去。
他像是累极了,一只手撑着头还保持着沉思的姿态,肩挺的僵硬。
似乎也正因他睡着了,身上少了那种摄人的气势,他才敢抬头打量他,他的眉极浓,一看便觉锋芒毕露。
他眼角狭长,睁开时有如乌鹫般尖锐凶利,此刻他双眸微阖,少了那分凌冽,看起来也不过一俊美少年。
那将士一时看的呆了,直到被一股冰冷的视线淡淡射来,他还未看到却从脚底便泛起一股凉意。
他也是身经百战的将士,却只因这未曾察觉的视线,双腿泛软,冷汗涔涔。
“你先下去吧!”身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谢熏迈着步子沉思着走进,“你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了!”
凌皓天没有回答,只是抬手翻开被闲置的卷宗。
“凌皓天!你这般姿态是做什么?既然舍不得就将她找回来啊?”谢熏对着他大吼道。
“舍不得?”凌皓天嘴角泛起冷冷笑意,“这世间有什么是舍不得的。”
“你…”谢熏指着他的手又重重放下,“你们一个个都满不在乎,就我一个自讨没趣干着急。”他一甩衣袖走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凌皓天才反应过来他一直都保持着原有的动作,动都没有动过一分。
身体有些僵硬,他第一次感觉到这种别样的不适,这让他倍感不悦。
这种感觉就像他每次面对那个女人时一样,变得不那么像自己。
一直以来,他不应该都是无敌的存在么?
他走着走着便走到一座营帐前,帐中影子纤细修长,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里面已换了主人。
巡逻的士兵看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待再要看清时却见他又恢复了往日冰冷*的姿态,直嚷嚷自己眼花了。
“你,过来!”
小将左右张望一番,再三确定他是在叫自己后,一溜烟似的跑了过去。
“传令下去,明日启程去黎都。”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黑衣男子已头也不回的走远了,小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却还是嘻嘻哈哈去执行了。
虞城。
虞城离乌衣国皇都起梦涧不过百余里,也是一繁华都市,而虞城最著名之处便在于盛产美人。
传说自乌衣建国之日起,历代皇室妃嫔大多出于虞城,故此也被称作妃子乡。
乱世中美人的命运最过凄惨,始终逃不过被玩弄抢虐。
故自义军起义后,一夕之间,虞城所有适龄少女纷纷嫁人,就连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嫁于七八十的糟糠老头亦有之。
一夕之间,所有女郎绾发做成妇人装。
“休憩一晚,明早启程。”
凌皓天冷冷开口道。
虞城城主早早起身相迎,乌衣的天已变了大半,他自是不敢轻视。
而萧晓九自始至终都跟在凌皓天身侧,寸步不离。
她明白只有呆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否则真不知道她会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将她悄无声息的弄死。
她就是想看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偏偏凌皓天从刚开始的不悦后,很快便无视了她的存在,宛若她是透明的一般,这让她分外怅然。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听他二人的客套言语,突然惊讶的抬起头来。
“听说元笙先生曾退隐于虞城,只是先生闲云野鹤,实在难觅踪迹。”
那老城主本是随口一说,哪知凌皓天眸光中突露出一股冰冷杀意。
那股杀意一闪而过,萧晓九却看的清清楚楚。
她沉寂的心思又飞快活跃过来。
元笙…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握着狗尾巴草的手突然一顿,这…这不是当初那个真阿麦留给她的那两个字?
看来这虞城或许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她寻思着怎么将这藏山虎揪出来,斗上一斗。
萧晓九突然正对着凌皓天道,“我需要去街上买些日用品。”
“莫不是想我作陪?”凌皓天皮笑肉不笑道。
虞城城主满脸堆笑,直言道,“两位真是鹣鲽情深,真情可照日月。”
萧晓九呵呵笑了两声,摇了摇头,迈着步子前脚走了出去,凌皓天紧随其后。
“你又在打什么算盘?”一出城主府,他立刻停下步子,冷冰冰道。
“我如今为俎上鱼肉,只能任君宰割,哪里掀得起什么风浪?”萧晓九反唇相讥。
“既然你不信,跟着我便是。”萧晓九笑得得意洋洋。
凌皓天拧了拧眉,这个人,越来越琢磨不透。
他想也没想的跟了上去。
一路上,萧晓九果然是走走玩玩,她似乎突然对鲜花香草分外痴迷,转遍所有花草店。
虞城是一座十分美丽的城市,盛产各种鲜花,尤其是由花草做成的香膏胭脂,颜色艳丽,透体芳香。
街道两旁种满了红色虞美人,此时正值花季,开的分外妖娆。
“咦,这是什么香草,味道很是特别?”萧晓九捧着一个月白色香草袋,好奇问道。
那里面的香草颜色翠绿,宛若碧玉,叶子却细如游丝,丝丝入扣。
“这是湘楠子,产于西山一带,只是…”那小贩沉吟片刻,“大多人都不喜欢这种味道,只觉浓郁呛人,所以也就剩了这一些碎渣,全当赠品,姑娘要不要看看别的。”
“我就喜欢这个。”萧晓九向凌皓天伸了伸手,一锭银元宝放在她手心,她眉开眼笑的递给小贩,笑说道,“我就要这种湘楠子,你帮我多找找,到时送到城主府,这是定金。”
萧晓九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刚走了几步复又回头,再三告诫,“倒是记得找一位姓凌的公子。”
“你到底想做什么?”凌皓天不悦道。
萧晓九十分委屈的撇撇嘴,“大多数人又不认识我,我怕他不好找嘛?更何况…交于你亲自过目,也避免我做什么手脚不是?”
“我们在此不宜久留,你还是安分一些。”
萧晓九连连点头,眼神分外诚恳。
一夜无事。
第二日天还未亮凌皓天便要启程,却被萧晓九磨磨蹭蹭拖到了巳时,看着凌皓天愈发铁青的脸,她笑得愈发自在。
就在这时,前方传人来说有人求见凌将军。
萧晓九好奇跟上,果见是昨日那小贩。
他将头重重叩在地上,语气带了哭腔,“万万没想到竟是…竟是…”
萧晓九懒得听他废话,直接了当道,“东西呢?”
“没…没…”小贩吞吞吐吐,被吓的魂不守舍,又重重叩起头来。
“是没找到啊?”萧晓九又恢复懒洋洋的语气,*的问道。
“这湘楠子生长在悬崖峭壁上,一般人没法摘到,之前倒是有个樵夫有这本事,只是突患大病,已去日无多,实在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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