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也静静地看着凤栖梧，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
只剩下车轮转动的声音，还有“蹭蹭”的铠甲声。
走到九龙祭天台前，宫人掀开架辇的紫金色帘子，露出凤栖梧那苍白却俊逸的面庞。
不同于陈王的棱角分明，凤栖梧的面容要温和许多，眼中亦有着悲悯，看着便让人亲近几分。
为太子的这些年，凤栖梧礼贤下士温和待人，处理政务也毫不偏颇，让很多人信服。
只有督造九龙祭天台一事，让他失了民心。
百姓见不到陈王，却能见到督造九龙祭天台的凤栖梧。
他一露面，便收获了不少怨愤的眼光。
可到底，百姓还是敢怒不敢言，而朝臣敢言却不能言。
没等凤栖梧吩咐，后面跟着的祭祀们鱼贯而出，不多时便搭造了一个简洁却精美的祭祀台，上面放着香炉铭文，只待吉时一道便讣告上天。
凤栖梧一直安静地站着，脸上无悲无喜，眼中也没有任何的情绪，可是他的思绪却不由飘远，想到了昨夜凤无忧来见他时所说的话。
——栖梧哥哥，你是陈国的未来，你只有保住了自己的命，陈国才能有以后，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这话，无忧妹妹每次来见他的时候都会说，而每次他都只是笑一笑将这话搪塞了过去。
他是陈国的未来？
不，他根本没有能力担负起陈国的未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他已经身心俱疲，能强撑着走到这一步，都是心中惦念着心爱的女子和他未曾见面的孩儿。
他不想死，可是……
看着造型精美恢弘的九龙祭天台，他的眼中满是苦涩。
就为了子虚乌有的传闻，父皇已经错的太多太多。
父债子偿，他岂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太子殿下，一切准备就绪！”这时，一祭祀上前低声道。
“开始祭祀！”凤栖梧淡淡应了一声，眼中无悲无喜，倒像是世外之人，不像是处在权利中心的一国太子。
悠悠颂唱自十余名祭祀口中而出，空灵却又恢弘，让人的心也忍不住随之变得悠扬。
只是，在这颂唱声中，却夹杂着不少压抑的哭声自围观百姓中传来。
可惜，没人能够阻止这场祭祀。
与此同时。
凤无忧却已然到了宫门口，老奴亲自在宫门口候着，布满褶子的脸上一派肃然。
“公主殿下，太皇太后等候多时了！”老奴的声音低沉而苍老。
凤无忧微微侧目，浅笑道：“让太皇太后久等，是无忧的不对！”
老奴看了一眼凤无忧，倒是没有说什么，只在前面带路。
这一路，凤无忧都未曾看到禁卫军。
想来，这又是太皇太后的手笔。
不多时，凤无忧便跟着老奴来到了雍和宫，常年不出佛堂的太皇太后，第一次在雍和宫的正殿之中等着她。
太皇太后一身明黄色的宫装，面容肃穆威严，眼角眉梢丁点儿笑意都无，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不过她的皮肤依旧很白，常年在佛堂礼佛的她甚少接触到阳光，倒是比凤无忧这个韶华之人还白了一分。
这样隆重装扮的太皇太后，凤无忧也是第一次见到。
“太皇太后吉祥！”凤无忧当即请安。
今日，她和太皇太后都装扮的这样隆重，倒是有些想法不谋而合。
“祭祀，怕是已经开始了吧？”太皇太后看着凤无忧，这话像是询问，可她心中却已然明白答案。
“是的！”凤无忧浅笑回了一句，默默上前继续道：“如今只怕是已经快接近尾声！”
“无忧丫头，你说此事是否能成？”
“计划了这么久，自然能成！”
“那成了之后呢？忠勇王，南阳王，卫王三人可还在皇城外候着，若是哀家没有猜错，他们的私军，恐怕不出不出三日就能包围皇城。”
“太皇太后多虑了，若是太子哥哥没有恢复位分，一旦事成他们自然会起兵造反，可是如今他们却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会等着，等到一切水到渠成，才会有所动作。要么动手，要么恭贺新皇。”
“照你这么说，栖梧该继承皇位？”
闻言，凤无忧不由诧异地看着太皇太后，惊讶道：“难道您老人家不想把皇位给太子哥哥？无忧以为您是这般安排的。难道……不是？”
太皇太后：“……”
被凤无忧将了一军，太皇太后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凤栖梧继承皇位乃是顺理成章，可她心中却还是有些犹豫，至于这犹豫的原因，却是眼前这个丫头。
她很聪明，聪明到能左右陈国局势的发展，让她心中不得不防啊。
而栖梧，得了她的帮助，日后只怕会倚重这丫头。
就像陛下倚重清幽，却又不得不忌惮清幽那般。
看着深沉的太皇太后，凤无忧心中不由打了个突突，可依旧巧笑嫣然的看着太皇太后，并无任何其他的表情。
太皇太后神情淡漠了几分，说：“是与不是，还得看栖梧那小子任何选择。走吧，哀家与你，还有事要做，不是吗？”
“是！”凤无忧脆生生的应罢，走上前来扶着太皇太后的胳膊，那乖顺的模样，绝对罕见。
就在凤无忧扶着太皇太后走出宫门的时候，皇城外的讣告祭天已经结束。
凤栖梧挥了挥手，让祭祀将工匠带了上来。
说：“最后的镀金，本太子便交给你了！”
这工匠眼底似有悲哀，可却还是跪地行礼，高呼：“草民定当不负太子殿下厚待！”
说完，工匠就提着玉石盒子，准备登上九龙祭天台做最后的工作。
然……
凤栖梧一撩紫金色的长袍，举步跟在工匠身后，看样子似乎是想要与工匠一道登上九龙祭天台。
工匠顿时愕然，眼中满是错愕和惶恐。
失声道：“太子殿下不可，危……这最后的工作，草民可一人完成，您……”
“不必多言！”凤栖梧眼中有着悲悯，也有着坚定。
他一步步走向九龙祭天台，步伐沉稳身姿挺拔，那决然壮烈的模样，就好像要上刑场般悲壮。
工匠的手一抖，玉石盒子差点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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