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左家的事,沈子瑜下了大工夫,前后投入不人力,正如他对楚心玥所说,相信过不多久定能找出些门道的,果不其然,这天晚上沈子瑜正欲睡下,探子回来了。
“城外三十里的一个小镇里?”沈子瑜皱了一下眉。
那探子一直恭敬跪着,点头道:“据可靠消息,那便是左氏一家死前居住的村落,我们的人已经提前去查过了,就在二十八个败兵被斩之后,关外人员跟着相继被捕杀,接着第二日左氏一家便燃起了冲天大火,据说一家人无一幸免,就连隔壁一家也差点殃及烧了起来。”
火灾?
如此明显的斩草除根的作法,呵。
“那大火过后有找到尸首吗?”据之前所查左氏一家可是不见尸首的,沈子瑜很怕这一次又会无功而返。
那探子摇头,声音低了一下道:“事隔太久,很多人都不怎么清楚记得了,至于尸首什么的都是官府在办,村民也一问三不知。”
沈子瑜微咬了下牙,低沉着声音道:“明天走一趟那个镇子。”
“是。”
这件事沈子瑜不打算先告诉楚心玥,还是等一切能查得到结果再说吧。
这一晚沈子瑜注定是睡不好的了,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整晚,每每闭眼脑海里总能浮现起那些在刑部和吏部看到的案宗与密折,那些泛黄的纸页,那些清晰可见的字迹就这样在面前飘来浮去。
这就像人掉进了无边的黑洞,他不管如何用力去挥,也不管点多少盏灯,黑暗仍然存在,他好像看不见光明。
但后来他还是在不安与烦躁中睡着了一小会,可是却做了梦——
梦里他似乎回到了小时候,他不知道自己那会子多大,他只看见父亲与母亲亲肩站在家里的一道屋檐下,亭台外面是一株又大又繁盛的桃花,正是三月花开的好季节,春风和暖,桃花肆掠,花瓣梦幻的飞舞在两人身边。
沈子瑜走过去叫他们,但他们似乎听不见,沈子瑜与父母之间似乎隔着一个空间。
但他看见父亲穿着的是作战时才穿的青灰色铠甲战衣,母亲却穿得极漂亮,是一套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那么美那么仙,记忆里自父亲过世母亲就不曾再穿得这样隆重好看了,天天都是素衣淡妆。
“那群关外人员已查到了踪迹,我们打算今晚突袭定要将他们全数一举擒获。”父亲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
“嗯,我和瑜儿在家做好饭菜等你回来吃。”母亲脸上是少见的温柔如水,声音轻柔笑得那么幸福。
“好。”父亲紧握着她的手,“待我捕杀了这群犯上作乱的贼子再回来与夫人共赏这桃花。”
“不,不要去。”沈子瑜在一旁大叫,声厮力竭,“父亲你不能去,这一次你不能去,这是别人的计啊。’
但他们间隔着一个时空,父母根本似不知他的存在,他们仍然嫣然笑语,赏花谈笑,接着母亲亲自给父亲拿来了他的配剑:“夫君一路小心。”
“为夫一定快去快回。”父亲说着便仗剑离去了。
沈子瑜绝望着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他跑去拦在他前面,可是父亲却从自己身上穿胸而过。
沈子瑜又过去拉住母亲的初摆:“母亲,快留父亲啊,快出言留他啊,父亲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再回不来了。”
但是他的声音母亲丝毫也听不到,母亲只是淡笑着目送自己的丈夫离去,对他们而言这不过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执行任务。
“不能去……”沈子瑜从恶梦中惊醒,早已是大汗湿背,他从床上坐起拿手微撑着额头,“父亲……”
“二少爷醒了?”这时有伺候的小丫鬟端着洗漱用具进来,放到一旁那黄花梨草龙牙板的洗漱架之上便过来铺床。
沈子瑜也从床上下来了,外面虽未大亮但已有了一些明光,深秋早晨难免露重,又刚才出了一身的大汗,这会子迎着门外的一阵冷风倒是刺骨的凉,沈子瑜忙去那榆木黑漆描金动物画的衣柜里挑了件青色长衫穿上。
草草的洗漱了一下沈子瑜便暗自带着两个自己的暗卫去了那镇。
山林之外,大山之下,这里倒着实有些偏僻;不过依山环水,翠绿相拥倒也不失风景优雅。小镇子远远望去稀稀拉拉的几十户人家,房屋青瓦白墙全在一片薄雾笼罩之中,让人步入其中竟犹如进了仙境,偶尔会听到一两声狗吠还有孩童的玩乐声。
路过镇中一条小溪时已有三两成群的姑娘在那里浣衣,有说有笑,水声潺潺;随着昨日那回禀暗卫的脚步,三人一路朝前,在一座破落的房屋旁边停下了——
“这便是左氏一家当年的房屋,如今已基本算是破落无人了。”那暗卫回道。
只见那呈现在他们面前的不过两面萧肃颤危的土墙,一地残垣断壁,不知名的绿藤绕着那些横梁残瓦爬了一地,一阵风过,给人一种说不尽的凄凉。
大抵是左氏一家死得太奇怪太突然,这么多年来这里一直就这样保持着原样,除了绿植在上面肆掠倒没有村民肯踏足于此。沈子瑜双眼微眯他咬了咬唇,这片荒凉不是左家一家的荒凉,更像是他内心的写照。
沈子瑜没有说话,两个暗卫便一旁保护着,他立在那里任秋风瑟瑟的吹着,听着一旁小鸟喳喳的叫,孩童们欢乐的笑,他自沉浸在那沉默的世界里,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在那里独自立了许久才转身:“回去吧。”
不过就是不死心所以才要来看一看,如今看了,能如何?也只能回去罢了。
但是正欲走时他却见一旁三个孩子童在地上把玩着一堆稀奇古怪的小玩具,他走了过去扫眼看了一下,他怔住了。
他从那堆玩具里拿出那个令他惊讶不已不的灰色长方形印章,一个小孩子跳起脚来:“那是我的,还给我。”
沈子瑜凝眉:“这你从哪里来的?”
沈子瑜看到那印章上刻的竟是陈松的名字,陈松……他竟然来过这里?
“我捡来的。”那男孩瞪眼,“我捡到的便是我的,还给我。”
“那你先说说,在哪里捡的。”
“就是之前有一次也来了一个跟你穿得差不多华丽的男子,嗯,年纪比你大点,他走的时候掉落的。”
沈子瑜没有再问什么了,因为一切已经太明显不过了,只怕再去这里的官府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陈松先他一步到此,定已做下防备了。
这件事看似是有了突破,可是却又被人捷足先登,而且很有可能已经有人觉察到他在调查了,这算不算是在暗中警示自己阻止自己继承查下去呢。
一时间沈子瑜眉头紧蹙都快成‘川’字形了,他备感压力大增,如果真的有人在暗中操作,阻止一切浮出水面的话,那陈松与十八年之事又有着什么样的牵连呢?
沈子瑜隐隐察觉到,事情越发的不复杂了,越发的不对劲了,因为这牵扯的人越来越多。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无论背后那只手如何阻止,沈子瑜压力再大他也要顶着一切压力和危险继续查下去,今早那个梦如此的真实,真实到他到现在想起心都还在隐隐作痛,他原本安逸团圆的人生……必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才行。
……
这天晚上,沈子瑜拖着沉重的心情又去了楚心玥的房间,说了这一日调查的结果,楚心玥倒了杯水给他,她能理解此刻他心情的沉重和那些担忧。
别说他了,就是楚心玥也隐隐开始替他担忧起来,她嗫嚅道:“要不……这件事还是……”
“不可能。”他意识到她要说什么立刻打断,“这件事我一定会一查到底的。”
楚心玥也不再说什么,只道:“那你可要格外小心,我总觉得这件事牵扯了太多的人和事,说不定这里面还有什么大阴谋,你要记得无论何时你的性命最要紧。”
听她说这些声音轻柔温和,眼神里透露着担忧,沈子瑜看着她,对着灯光跳跃他竟觉得有种夫妻相对的感觉,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很喜欢看她紧张他在意他说这些话的感觉。
“放心吧,我肯定会小心行事了。”虽然这样的承诺总给人一种苍白无力的感觉,但沈子瑜知道自己会尽力去做的,而且他也是惜命的人呐,可不想还未娶妻生子就一命呜呼。
楚心玥跟着笑了笑,沈子瑜并不知道其实楚心玥也喜欢现下这种相对而坐,温柔说话的感觉。甚至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他常常破窗而入与她秉烛夜谈,虽然都是说那些十八年前的枯燥事,但她乐于见他。
甚至有那么一两个晚上他没有来,她都直觉得少了些什么,内心一阵空虚,有时吃过晚饭她便会瞧着那扇他常来的窗户,心里想着他什么时候会从那里探进自己的笑脸说:“喂,我来了。”
“那,二少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她又问。
沈子瑜摇着头一脸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暂时不告诉你,反正你不必担心就是了。”
楚心玥的脸红了红,她之前的担心当真表现得这样明显吗?她别过脸去:“我才没有担心。”
沈子瑜对她的谎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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