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妻俩吃完了饭,嫤娘直嚷着吃撑了,执意要在院子里走上几圈消消食。
田骁便耐心地陪着她,在巴掌大的院子里一圈又一圈地转悠着。嫤娘不时地侧过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可她身娇体弱,昨天夜里被他折腾得够呛,只走了三五圈就嚷着累,田骁只得又陪着她回了房。
一回房,嫤娘就遣走了春兰和小红,还主动掩上了房门,开口问道:“太夫人是怎么一回事呢?我早想问你了……难道她不是祖翁名正言顺的继妻?”
提及小宋氏,田骁目光一寒。
他对小宋氏恨意甚浓,光听着这人的姓氏就有些烦闷。
可小妻子都主动问了,他自然也不能藏着掖着的。
“宋家是不入流的,他们的家主纳了无数美妾,又生下了很多女儿,你没听过么,他们家的小娘子,就没有一个做人正妻的,全都是妾。”田骁淡淡地说道。
嫤娘一愣。
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觉得自己已经有些隐约明白了。
“我家祖翁初娶祖母时尚未发家,他们乃是贫贱夫妻……”,提及前辈情事,田骁似乎有些羞于启齿,不肯细说,便含含糊糊地说道,“至于小宋氏么……她和我家祖母并不是正经的姐妹,而是隔了两代的堂妹。起初她本是我爹爹上峰的姬妾,是被人转赠与我爹的……”
听到这儿,嫤娘一怔。
这……
“可爹娘鹣鲽情深,哪容得了妾?只是当时爹在军中效力,娘又随军,又恰逢战乱,爹就将小宋氏暂时先送回府里,准备等战事一休,立刻送她回宋府。”
“结果……也不知为何,小宋氏死活不愿意回宋家去。当时府中只有祖翁带着我和大哥过活,那小宋氏为了不被赶回宋家,竟,竟勾引了祖翁……我年岁还小,一点也不懂事,还是当是只有五六岁的大哥托人捎了话给娘,只敢说家有要事,速归……”
说起家中秘事,连田骁都觉得臊得慌。
嫤娘则目瞪口呆。
“后来等娘赶回家中时,小宋氏已哄得祖翁团团转,祖翁还说要娶小宋氏为继妻!娘自然是不同意的……后来这事儿闹到了爹那里,爹骑着良驹赶回来,和祖翁谈了一夜。后来答应祖翁,小宋氏以妻之名侍奉祖翁余生,但不写妻书不入祖谱,日后祖翁百年,我们奉养小宋氏就是了……”田骁说道。
沉默了一会儿,田骁又道,“所以这声‘太夫人’,你只在面上敬着就是。说到底,她不过只是祖翁的妾侍罢了,只她闲得无事,身边又有几根搅屎棍……最爱无事找事罢了。你那天就处理得很好,反正不管怎么样,拿着大义来说事就好,反正她也不识字。”
嫤娘恍然大悟。
难怪田府中人如此厌恶小宋氏!
田府本就根基单薄,还出了一则儿妾勾引父翁的丑闻……
要是传了出去,外头的人还不知要怎么看待田府中人呢!
这时,田骁又难堪地说了声,“祖翁得了小宋氏,也是极宠爱她的……只是,只是祖翁只活了三年就死了,死的时候全身发黑还口吐白沫,郎中说,说……”
嫤娘张大了嘴。
“郎中说什么……”她的声音不知不觉就带上了一丝颤抖。
难道说,田家祖翁竟是被小宋氏毒害而死的么?
田骁道:“郎中说……说祖翁是马上风!”
嫤娘又是一愣,奇道:“马上风?”
看着小妻子清澈纯净的眼神,他喉间一热,说道:“……马上风,就是,就是男子与妇人交合时,过于兴奋而猝死……”
嫤娘先是一愣,随即满面通红!
她迅速转过脸去背对着田骁,一颗心肝儿怦怦狂跳了起来。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可是……
想来也是。
小宋氏看上去比田夫人还年轻几岁,又生得妖艳,田家祖翁得了她,怎么不宠着爱着……
两人说了一回话,这一天田骁也并没有闹她,两人只相拥而眠,一夜无话。
因头天晚上田骁并没有闹嫤娘,所以她睡得很好,直到她被屋里的些许动静吵醒时,这才惊觉天已大光。
屋里静悄悄的,田骁不在。
嫤娘拉了拉系在床头的绳子……
外头顿时响起了叮铃铃的清脆铜铃响声。
过了一会儿,有人轻轻叩响了内室的门,“娘子,奴婢春兰听候娘子的吩咐。”
嫤娘连忙让她进来了。
在春兰的服侍下,嫤娘洗了澡换过了中衣,回了内室。
小红已经将内室收拾得干净清爽。
片刻,嫤娘在二婢的服侍下,穿了件全新的妃色儒裙,浅黄色的樱草对襟短褙子,挽了个清爽又简洁的坠马髻,簪了两枝镶宝石的蝴蝶簪子,耳下垂了小指尾大小的淡粉色珍珠耳坠。
二婢举着镜子,让嫤娘翻来覆去的照到满意了,这才在让春红找了条粉纱披帛过来。
小红道:“娘子,方才郎君说了,让您妆扮好了先去一趟书房。”
嫤娘欣然应允。
她嫁过来都已经两天了,别说还没机会在府里四处走走,就是属于她的歇竹院,她都还没来得及逛一逛呢。
田骁的书房其实就是西厢房。
嫤娘一脚跨进了书房,看到田骁正坐在案前写字。
她先是抬眼看了看书房里的摆设,发现这里还真是武者之地。
墙上挂着宝剑弓弩之物,虽也有字画,但那画……却是钟魁举鞭图;字,也是一手飘逸潇洒的狂傲草书飞白体,写的是广陵将军曲。
田骁仍聚经会神地坐在案前写字。
嫤娘走到了他的身边,凝神细看,顿时吃了一惊!
她只知道,他英勇骁战,却没想到……他写出来的字竟如此飘逸潇洒!!!
再抬首举目看去……
恐怕墙上挂着的那些飞白体的字,都是他写的罢?
田骁写完了最后一笔,将笔搁在了笔架上,转头笑道:“你也来练练字?”
嫤娘红着脸摇摇头,实话实说道:“我可没你写得好。”
田骁挠挠头,说道:“我这是被爹逼出来的,他的字……嘿嘿,所以军中文书和爹要上的折子,都是由我来代笔的。”
说着,他突然一用力,就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嫤娘面红耳赤。
他已经将笔醮了墨,递给了她。
嫤娘拿过了笔,斜睨了他一眼,细声细气地说道:“我写得不好,你可不许笑我,不然,不然……”
“为夫任罚!”田骁一本正经地说道。
嫤娘抿了抿嘴,执笔写下了一首王骆宾的《咏鹅》。
田骁见她字迹娟秀工整,不禁垂首微笑。
嫤娘有些恼怒,从他身上起来了,嗔怪道:“我就说你要笑的!”
田骁笑道:“我是在赞你……竟然写得这样好,和你这人一样,漂漂亮亮的,又端端正正的。”
嫤娘不傻子。
她出自书香世家,小的时候也被自家祖翁管教着学练过好几年的大字……
所以听了田骁的话,她有些面红。
可她眼珠子一转,突然计上心头。
“先前你说了,只要你笑,就任我罚的!”她嘟着嘴儿说道,“堂堂七尺儿郎,你到底说话算不算数了?”
田骁爱极了她向自己撒娇的小模样儿,连忙说道:“娘子有命,岂敢不从?”
嫤娘得意地笑道:“那就罚你……给我画个花样子!”
田骁一愣。
“花样子?”他喃喃自语道。
嫤娘笑道:“正是!”
“这个……”田骁有些为难。
嫤娘却道:“给你三天时间,倘若你画不出来,那就,那就……”
她绞尽脑汁地想,却无论如此也想不出来到底有什么可以拿来威胁他的。
见她挖空心思想不知道要怎么惩罚他才好的模样,田骁笑眯了眼。
“好好好!”
不还有三日么,慌什么!
“饿了没有?”他再一次捉住了她,重新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坐着。
她不重,压在他的腿上显得极轻盈,又有种温暖实在的亲厚感觉,让他感到格外心安。
嫤娘被他的亲昵激得面红耳赤。
她七手八脚地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和禁锢,可她越挣扎,他就抱她抱得越紧……
嫤娘突然叹了一口气。
她怎么就忘了,他这人吃软不吃硬呢?
嫤娘眼波流转。
过了一会儿,她红着脸娇滴滴地说道:“饿了呢……想吃早饭了。”
田骁顿时心中一荡,在她软嫩的颈脖上轻啄了好几下,柔声说道:“你身子可还乏?我抱你过去好不好?”
嫤娘被吓了一跳,连忙从他怀里跳了起来,嗔道:“被人看到了我还活不活了!”
趁着他还没站起身,她已经飞快地朝着书房的门口逃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回过头看着他……忍不住童心大起,朝他做了个鬼脸,说道:“咱们比比谁先到饭厅?谁输了就……就,就再画一张花样子……”
说完,嫤娘忍不住就笑出声音,同时还朝着饭厅拼命地跑。
小红和春兰守在正屋门口,好奇地伸了个头出来看……
嫤娘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饭厅门口。
可她的脚还没踏进饭厅呢,身后就传来了风雷之声!
一阵天旋地转……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田骁已经站在了饭厅里,而她则被他打横抱在了怀里。
她气喘吁吁,他气定神闲。
田骁笑问:“谁输了?”
嫤娘喘了两口气,摇晃了一下自己的小腿,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田骁没同意,抱着她直接走到了已经布好菜的圆桌前坐下,把她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谁输了?”他的声音充满了戏谑。
嫤娘咬着下唇说道:“你!你输了……”
田骁剑眉一挑,反问:“哦?”
“我裙子长……你还没过来的时候,我的裙角已经挨到门坎了……你输了!”嫤娘十分笃定地说道。
田骁再次放声大笑。
“好!”他爽快地认输,“那我欠你两个花样子,三日后给你。”
金戈铁马的青年将军,居然躲在闺阁中给她画花样子?
嫤娘忍不住“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田骁看着容颜姣美的小娇妻,心神一荡,说道:“为夫要为娘子的花样子花费这许多精神,难道不该补补?”
嫤娘还在笑个不停,闻言有些发愣。
补什么?
他突然用筷子挟了颗糖红豆馅的糯米珍珠丸,送到了她的嘴边。
嫤娘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这像什么话?
他把她抱在腿上搁着,还,还喂她吃东西……
这是她书香门第教养出来的淑女应有的规矩么!
田骁一直在用那颗糯米珍珠丸摩擦着她的唇,既像挑衅,又像挑逗。
嫤娘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了起来。
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口,轻轻地咬住了那颗糯米珍珠丸。
可她还没开始咬,只是将那糯米珍珠丸含在嘴里的时候,田骁却突然朝她吻了过来!
嫤娘一滞。
他夺去了她含在嘴里的糯米珍珠丸……
嫤娘呆若木鸡。
田骁将那甜丸子吃下,一语双关地赞道,“真甜。”
嫤娘的脸涨得通红……
她心中似有一根琴弦,被他撩拨来撩拨去,一颗心儿都是颤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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