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就像一阵送寒的秋风,轻轻浅浅的撩拨着我的心,吹过之后却会让树叶泛黄,让时间凋零。
我看着他,黯然的摇了摇头。
如果放在九年前,他对我说这句话,一腔孤勇,我会选择跟他走。
可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懂事了,再说这些就显得不负责任。
我有父母,有弟弟,马上就会有孩子,我离开了,他们呢,怎么办。
而且沈易他也只是说说,他不可能真的带我走,他不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我就算答应他,他也会一笑付之。
我说:“你要逃我不会跟,但你自首的话,我会等。”
沈易像是料到我的回答,笑笑说:“自首?我看你是想快点守寡。”
他吃饱了转过去逗豆包玩儿,“我刚才随口一说,你也不要往心里去,真要跑,哪儿那么容易。”
我没说话,把碗筷给收了,很快的洗了一把。
我就知道。
有时我会觉得在一些方面我太了解他,所以我们之间总是缺乏一种冲动的激情,导致很多感情最后压抑在心中郁郁成疾。
沈易的手机被他给摔了,我把他的卡取了出来放在一边,赵嘉齐基本上一天一个电话往这儿打,沈易每次都不接,也不让他来,来了也不开门。
我问他怎么想的,他抱着豆包,拨着遥控器不停地换台,淡淡的说:“没怎么想,不想见。”
我说:“他很担心你。”
沈易转向我,说:“我知道他找我是什么心思,想让我去跟陈锐伏低做小的赔个礼道个歉,他也不用看我们两个在这耗,大家跟以前一样皆大欢喜。可这次情况不一样,他现在跟我说这些,我怕我如果见了他,会忍不住一枪毙了他。”
我把这句话原话转达给了赵嘉齐,他在那头直叹气,为了自己的小命考虑,只好放弃这个想法。电话还是每天打,不过已经不找沈易了。
赵嘉齐想来平日里跟在沈易后面跟惯了,处理的都是些杂碎的边边角角,一时间让他把事情自己扛,多少有点不适应,出错不少,天天挨骂,然后就跟我抱怨手里的烂账,转骂程辉。我帮不上忙,就只能做他的垃圾桶,由他往这儿倒苦水。
沈易每天都去晨练,带着豆包,跑得大汗淋漓的回来。按理说这么练身体应该越来越好,他却向着相反的方向越偏越远,人也越来越爱走神,没事儿就沉默着不说话。
我们一起去医院做孕检,一起去挑了家具,自己搞剩下的装修。
我的头发留了很多年了,很长,每天洗完听别人说不能用吹风机,就让它湿漉漉的搭在身上,特别难受,我就跟沈易商量去剪个短发。沈易有点舍不得的样子,开始没说,后来看我不舒服就带我去了理发店,咔嚓一剪子,及腰的长发到了脖子。
发型师边修,我边从镜子里看着沈易,他也抬着头从镜子里看我,两个人通过一面镜子,传递着相同的眼神,气氛很微妙,好像冒着软腻腻的粉色泡泡。
等剪完了,我站起来顿时感觉脑袋上轻飘飘的,拨了拨新剪出的刘海,有点显年轻。
沈易伸手在我脑袋上揉了一把,有点别扭的说:“我还是喜欢你长发。”
我抱着他的胳膊,笑着说:“反正生完孩子还会长起来的。”
话刚说完,就笑不出来了,缓缓地放开了他。
等头发再长起来的时候,他还会在我身边吗?
沈易没有察觉出我的异样,刷完卡牵着我的手回家,我说想走走,半靠在他身上十步路走上五分钟。
我的预产期差不多在过年的时候,于是我摸着肚子抬起头跟他说:“你说我们的儿子,长大了会不会是个大英雄?”
沈易手臂颤了下,很坚定的皱眉道:“不会。”
“嗯?”
“普普通通的挺好。”
他刚说完,我们俩就在前面一家中医养生会所的门前,看到了程辉。他早就看到了我们,正搂着怀里的新人,带着小弟大步流星的走到沈易面前,叼着烟对沈易嘲讽的笑,假装刚认出来的样子,用种很恶心的语调说:“哟,这不是四哥吗?怎么这么有闲心,一个人带着马子出来逛街了?赵嘉齐呢?不给你当跟屁虫了?”
他说着把躲在他身后那个男人推过来,说:“来来来,卫军,怎么也不知道跟你曾经的老大打个招呼呢,不能换了主就不认人啊,这么没良心。”
卫军眼神闪躲的看眼沈易,上前给他递烟,“四哥。”
沈易把烟接了,卫军要给他点,他挥挥手没让,问了句,“陈锐把你调给他了?”
“嗯。”卫军点头,说:“大哥把兄弟们重组了,现在嘉齐哥手下几乎全是二哥的人,管辖区也取消了两个楼层,大家都在传,说你要离开百乐……”
沈易冷笑了下,程辉对着卫军给了一拳,假惺惺的骂他:“让你乱说话!四哥怎么会离开,他那么有本事,把大哥的妹妹都玩得团团转,可是大哥眼前的红人。”
“四哥,我说的对不对?”程辉把手揣进兜里,歪着身子问他,又好像忽然想起来似的,说:“哦,对,我忘了,你不是自己要走,而是已经被停职了吧?现在是你最好的兄弟赵嘉齐坐了你的位置,啧啧,很伤心吧?”
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听够了他这种冷嘲热讽,拉了拉沈易,他低头看我一眼,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眼神,对程辉说:“嘉齐是我的人,若是真坐了我的位置,我该欣慰才是,只是有点为你可惜,又要换个人被压一头了。你说你为袁颢这么尽心尽力,他怎么也不给你升升职?”
他话里的意思还是很骄傲,就算他不在百乐了,老四的位子也轮不到程辉坐,赵嘉齐是他的小弟,都能在程辉之上,他还需要说什么吗?
程辉心眼儿没那么多,脑子那个直,愣是没听出来,还以为真是在为他抱不平呢,乐滋滋的说:“我跟二哥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我当然对他尽心,他位子坐得稳,我当然就地位高,至于什么升不升职的,我都不在乎!”
沈易点头,“真是忠心,算他没白养你这么多年。”
“那当然!”程辉随口就应了,随即反应过来这句话怪怪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妈的沈易你什么意思!”
沈易说:“夸你们感情好,不对?”
程辉就愣住了,使劲儿抓了抓脑袋,好像弄不明白是不是自己搞错了。
我看他那窘样特别想笑,在一边使劲儿憋着。
程辉很尴尬,最后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对沈易说:“你他妈以为你还能得意几天,娜娜变成那样子,大哥不会放过你,到时候可别跪下来哭!”
沈易没理他,程辉得不到回应心里不爽,被气得脸色发青,只能拿卫军来撒气,当着沈易的面,莫名其妙的打骂了他一顿,踹了一脚路边的垃圾箱,带着人走了。
沈易临走前看了眼卫军,神情复杂。他在口舌上占了程辉的上风,可其实从他被停职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没有身份,他连自己手下的一个人都留不住,都保护不了。
回家的路上沈易一言不发,进门就钻进书房里,不过这次没锁门。
我给他煮了酸梅汤,豆包很轻易地就把门挤开一条缝,我敲了敲门,得到他的允许才进去,把汤放在桌上,看到他正在拷贝电脑上的什么文件,挺大的,进度很缓慢。
书房里还是很乱,各种书翻得很乱,我站在一边帮他收拾,在书架上看到了一枚摔裂的塑料徽章,上面的图案有些模糊了,勉强能看出是一只低头饮水的小老虎。
老虎徽章?
我转过头问沈易:“我在艾米家看到的那篇作文是你弟弟的?”
沈易又在走神,手还搭在键盘上,茫然的看着我,“什么?”
我又说了一遍,他闷闷的嗯了一声,托着脑袋揉了揉太阳穴,说:“那年他也才八岁,我父母离异,他跟了我妈留在B市,我跟着我爸回了L市,就分开了,那篇作文是后来他的老师给我的。”
“怎么会被程辉拿走?”我有点晕。
他说:“很正常,程辉在百乐不想别的,就想着怎么从我办公室偷东西,那次是我疏忽了。”
这样说那篇作文对他还挺重要的,可惜被程辉给撕了。
我把那个小老虎徽章放到了他的抽屉里,沈易坐在椅子上,把我拉到他腿上坐,从后面抱住我,脸埋在我的肩膀,过了会儿低语喃喃地对我说:“那天是我父母打算复婚的日子,弟弟参加学校的活动,城乡的孩子交换生活一个月。我们三个开车去乡下接他,走山路,半道上就发生了爆炸,是定时炸弹,最后一秒爸把我推出来,自己把车开到了山下。”
他语气很平淡,我在他的言语中咀嚼出了压抑的痛苦,握住了他的手,说:“你想知道炸弹的来源,有一些线索又不确定,所以来了百乐,不为报仇,是想要一个真相?”
可就算他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沈易把我抱得更紧,像是摇了摇头,“你很聪明,但我不能把事情全部告诉你。我明白,就算我知道凶手,知道真相也没有用,他们已经死了,不会复生。可我过的是别人的人生,我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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