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体一僵,却看到沈易无所谓的笑了下,看我一眼,把我推了过去,说:“好,那就让她陪您聊一会儿,我们自己去看。”
我瞪大眼睛,使劲儿盯着眼前人,他的视线没有在我身上停留,转身迈出了门。
苏娜幸灾乐祸的对我悄悄的挤了挤眼睛,屁颠颠的跟着跑出去,还把门也关上了,只让我们两个自己待在这里。
我听着他们离开的脚步声,尴尬的对着石润田挤出一个难看之极的笑容,往后退了一步,不敢靠近。
“你就是他的妻子?”石润田敲着烟灰问我。
我点头,他又说,用肯定的语气:“你喜欢他,但他不喜欢你,你们能结婚,如果不是你握着他什么把柄,就是你有了他的孩子。”
我竭力遏制着胸中的波澜,恍若未闻的看着他。
“小姑娘长得不错,我妻子年轻的时候也很漂亮,她跟我的时候,我还什么都没有。”石润田笑了,“当然,我现在也什么都没了,辉煌是有过,但她那个人啊,不懂得享受,那时候她整天跟着我替我担惊受怕的,有钱也不知道花,现在成了个小平民,她倒是踏实了很多。”
我垂下了视线,石润田问我:“你知道那小子带你来干什么的吗?”
我摇了摇头,他说:“以前我们出门做事,都会带个对方喜欢的女人,他调查过我,就会知道我不喜欢那个苏娜那样性子的人,即使对我们来说,那种女人会帮到我们。”
我眼底一片黯然,看到石润田把那个盒子打开了,里面是块小木牌,上面刻了一个名字,石添。
“这小子不知道从哪儿弄到这东西,倒有两把刷子。我们跟吴哥的时候,想入伙先拿人头做投名状,之后才有资格插香歃血立牌子,能活着,这就是你的荣耀,死了,这就是你的墓碑。”他在那个牌面上摸了摸,扬起眉梢,“以前这都是做大哥亲手收起来,旁人碰不得,他今天是拿着这玩意儿来跟我示威来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都惹不得。”
石添,我听沈易的兄弟说起过,吴爷身边的狠角色,在别人口中流传最多的,都说他是一把长刀震四方,真真正正拿砍刀到处砍人抢地盘的时代过来的,现在还是公安部的A级通缉犯。
只是面对着眼前的老人,我难以把他跟那个悍匪联系在一起,他身上已经没了当年的霸气,只有岁月的痕迹一道道爬满脸上的沟壑,像树的年轮一样,记载了生活过的痕迹。
我来时想过他是个有名有姓的人,可没想到他会是个这么大的人物,而且沈易像是来时就知道了,或者说有所怀疑,来了试探过才知道,至少在他把那个装着木牌的盒子推到石添的面前时,沈易就已经确定了是他。
“你的丈夫把你留下来,明白是什么目的了吧?小姑娘。”石添问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石爷,您……”
石添摆摆手,“来,过来。”
我不动,他嗤笑了下,说:“怎么?不肯帮你的丈夫讨我欢心?你还不懂他的用意吗?我这么大把年纪,躲在这地方,对小姑娘可有兴趣得很。”
“您的妻子和孩子还在,您说这话,就不怕让他们心寒吗?”
“你丈夫都不怕寒你的心,我怕什么?”
“他不会这样做的,我去找他。”我说着往外走,身后却砰地一声拍了桌子,再回过头,眼前是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的脑袋。
石添说:“我让你留下的时候,他连一句犹豫都没有,你还相信他?你哪儿来的自信?你对他,又了解多少?”
我心中一片窒息的冰冷,看着他,末了还是说:“我信他,我相信他不是那种人。”
“这只能说明你太傻了。”
“不,我知道你们这一行信任的重要性,我不会怀疑我的丈夫,来相信您这个一面之缘的外人。”我暗自搜肠刮肚,为自己找一个能说服自己的借口,说:“你问他抽不抽烟的时候,他的回答你一定还记得,他已经在提醒您了,他是真心敬您的,如果您还假装听不懂的话,就是您自己为老不尊。吴爷的人,不是一向规矩森严吗,您跟他既然是同门,碰自己的弟媳,您这可是该砍断手脚的罪名。”
我忐忑的说完,觉得他会一枪崩了我,站在原地,却看着石添把枪放下了,笑了下,说:“你这个姑娘倒有点意思,不过爱情这东西虚的跟这烟似的,太卑微信任了对你倒不是件好事。有时候啊,就算他真的喜欢你,也会为了利益抛弃你。这个年头,能做到人上人的位置,总要付出代价的,他们可以比其他人多情,也会比更多人要无情。”
石添说:“说实话,我根本没想过碰你,你说的对,我的妻儿都在这里,我要是这样就背叛他们,我根本就不算个人。但是小姑娘,我也是诚心告诉你,那小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若是真想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更别说只是让你陪我睡一觉,也许你会觉得这挺恶心,但它很省事。他们搞开发,我若是不走,他对我下手的话,我的人就会拿命反抗,一个人要是连死都不怕了,他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我们闹起来,他们就不得不搁置,他们这个工程,拖得越久关注度越低。而用美人计的话,这个成本和风险会降到最低,你敢肯定他没怀过这个心思?”
我摇头,还是苍白的说着:“他不会。”
石添点头,“那你就走吧,去问问他,是不是想让你这样做。”
我在他说完话的时候,快步迈出几步,拉开了面前的房门躲出来往外面走,走到院门前的时候,觉察到什么,猛然回过头,看到了抱着胳膊靠在门墙边的沈易,正神情释然的望着我。
“跑什么?”他嘴角轻扬,站直了把手放下来。
我一怔,看着他微微低头走到我身边,伸手在我头上揉了一把,阴郁的心情仿佛一场暴雨,雨过之后,地上齐刷刷的冒出了满地春笋。
原来,他并没有走,只是打发了苏娜而已。
我抬起眼皮看着他,“你都听到了?”
他歪了歪头看我,挑眉明知故问道:“听到什么?”
这种农家的土墙根本就不隔音,他站得那么近,肯定全听去了,他就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没什么。”我说。
沈易对我的不追问到底还算满意,在前面扫了一眼院子外围种的树,高高的探进几根树枝来,说:“环境还不错,一起出去转转。”
他这不是在询问,我没有拒绝的权利,嗯了声。
我们俩还没出院子,石添就从屋里走了出来,对着外面泼了杯冷水,差点泼到我们俩身上,我被沈易往后一拽才幸免于难。
石添这是变相的在逐客,又变成那副眯眼笑着的样子,对沈易说:“让人拆吧,拆迁费按大家一样的标准。小子,记住了,我这个面子不是给你,是给你的妻子。”
沈易瞥瞥我,有点不爽的样子,冷声对他道:“不必了,你的地我不要,但房子我拆定了,钱我一分也不会给,你想闹的话,我会在这里待两天,尽管带人来,过期不候。”
石添脸色唰的黑了,却随即又大笑了几声,“想空手套白狼?你倒好一个奸商!”
沈易没说话,转身拉着我往院外走,我回头看眼石添,他并无不悦,相反的却很高兴似的。我觉得奇怪,也只是点头对他道了别。
沈易没带我到处转,出去不远就碰上手里抱着一包文件回来的苏娜,一块儿回了拆迁队的大帐篷。
外面湿气重,冷得厉害,里面生了火炉,一进去暖烘烘的一股热气,顿时溢满了全身。
我在火炉前烤着手,沈易在跟工程的负责人凑在一起,拿着苏娜带过来的资料和一张村里的改造图,握了支笔在上面不时的画上几笔,圈了块地方,抽出份材料递给负责人,然后低头说着什么,语速很快,神情认真严肃。苏娜就坐在他身边,满脸都是崇拜的看着他,嘿嘿笑着。
有个弟弟过来给了我几块他们刚来时人家送的红薯,还帮我支了个架子烤上了。我把它们翻了个个儿,想到我和沈易回家的时候他说喜欢,又是一阵怅然。
石添说的话还没有被我完全消化掉,围绕在脑子里久久不肯散去,在乐乐那事儿没出之前,我敢肯定那个沈易对我是有过情的,不然他做什么要在一些事上那么上心,对我的话在意。可现在这个呢,他已经不再排斥苏娜了,对苏娜陷害她的事,只口不再提起,而对我始终是爱答不理的样子,我觉得他是不喜欢我的,可他刚才为什么没走,他留了下来,是不是也会怕我真的出事。
我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事,就猜测那个沈正则和沈源,跟沈易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关系。
两个人里会不会有一个是他的父亲呢。
我拿出手机,在引擎里输入了沈正则的名字,重名的有一堆,各种行当厉害的人也有,不知道是哪一个。我又输上沈源的名字,入眼第一条论坛的帖子,紧挨着的人名就是石添,他们都是吴爷的亲信,两个人还是搭档。下面写了沈源曾经犯下的罪行,一条条勾勒出了一个十足的恶棍形象,看到最后,一条回复写出了他的结局。洗白过程中兄弟内乱,在一次出行中,全家死于车辆爆炸,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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