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江道清的事, 魏昭又想到另一事。
“查出那批刺客的幕后指使了吗?”
杨廷之禀报道:“已经查出这些人和西梁有关。”
“那两头疯了的牛呢?”魏昭不信, 那两头牛突然发疯只是个巧合。
“属下还在查。典厩署有两名典事曾经接触过江道清的侍从。”
魏昭眸色有些冷, 又是江道清。刺客是西梁派来的, 典事接触的是江道清的人, 莫非这个神和真人其实和西梁有关?
他收敛神色, 又朝杨廷之强调了一遍尽快去查神和真人和天一教。
夜空皎洁, 星斗满天。
在晋国边陲的一座院子里,身着宽大长袍,仙风道骨的中年文士正仰头望天, 夜观星辰。
一名童子匆匆从外面进来,神情慌张,“不好了, 真人, 邺城那边传来消息,皇后被人救醒了。”
这名中年文士正是魏昭追查的江道清, 也就是天一教的神和真人。他朝童子轻叱一声, “慌什么。我已经知道了。”
童子脸上露出迷惑之色, 待看到真人又抬头观察满天星辰, 才恍然大悟。
在旁人眼中杂乱无序的星辰, 在神和真人眼中却代表着许多东西。
紫微星旁,影响命运孤独的寡宿星光芒减弱。太阴星则渐渐亮起来, 与紫微星相合,致使紫微星越发耀眼。
神和真人双眉渐渐锁起。这样下去, 这颗紫微星绝不可能在七年后凋零。他将目光转向另一边, 本该越来越亮的星辰却没有任何变化。
自从寡宿星逐渐衰落,而本不该出现的太阴忽然现身,并逐渐朝紫微靠近时,这星象就已经乱了。
神和真人凝视着紫微星附近渐渐形成的阴煞,心中有了思量。
“去联系晋阳那边。让他们……”神和真人转身,朝着小童吩咐道。
正在偷偷打哈欠的小童子立刻恢复精神,应了声是。他往外跑了两步,忽然又转头看了看神和真人。
“还有什么问题吗?”
对待这些小童子,神和真人一向十分温和,因此这些小童子敬重真人,却不怎么怕他。
梳着丱发的小童子抓了抓脸,犹豫着朝神和真人问道:“真人,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山上去呢?”他想念山上的同伴了。
神和真人抚了抚童子的发顶,望着漫天星辰,眼神渺远,“等到一切都拨乱反正的时候。”
邺城,和宁殿。
醒来已有□□天的李陵姮正要喝药,刚巧魏昭从外面进来。他一眼就瞧见五枝端在手上的药碗。
魏昭坐到李陵姮床边,关切地问道:“今天怎么还没喝药?”
“刚才多睡了一会儿。”
“是身体不舒服吗?”魏昭立刻皱了眉,紧张地追问,说着就要吩咐宫人去找太医令。
李陵姮好说歹说,才让魏昭相信她真的没事,打消他去寻太医令的想法。
借着两人停下来的间隙,五枝朝李陵姮轻声道:“殿下,药快凉了。”
“把药给我。”魏昭闻言,眉头皱了皱,伸手接过药碗。他用小勺子舀了一勺药汤尝了尝,苦涩瞬间充斥着整个口腔。
“蜜饯呢?”
九真闻言,急忙从后面上来,手中端着的正是一盘蜜饯。
见到备好的蜜饯,魏昭神色舒展了一些。他将小勺子从药碗里取出来,将药碗递给李陵姮,“阿姮,慢点喝。”
一见李陵姮喝完药,他立刻将准备好的蜜饯塞到李陵姮嘴里。李陵姮一连用了四五块蜜饯,才终于把嘴里的怪味压下去。
五枝等人早已自觉退了下去。魏昭将李陵姮抱在怀里,心疼地亲了亲她的唇,味道苦中带甜。
“我待会儿吩咐太医令再多加些甘草。”
“别!”李陵姮马上阻止魏昭,“我特意让太医令减了甘草。之前的味道太古怪了。”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两道柳眉紧紧拧了起来。
魏昭爱怜地抚了抚她的眉头,“那就不加。”
“说起来,之前柳太医令开的药就没那么难喝。这几天太医令们来问诊,我怎么好像都没看见柳太医令。”
魏昭抱着李陵姮的手臂有一瞬间的僵硬,他想开口说,柳太医令告老还乡了,但又有些迟疑。他之前大开杀戒之事,闹得不小,甚至传到宫外,就算他能让整个皇宫的人都闭嘴,但怕就怕李陵姮以后出宫,在宫外不知道什么地方知道这件事。
与其到时候留下隔阂,让他无法掌控,不如现在由他亲自解释。
想到这,魏昭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上几分迟疑,“阿姮,之前你一直不醒,我心里生气,就——”
李陵姮转过脸,直视着魏昭的眼睛,“你就怎么了?”
“我杀了很多人。”
“阿姮,你不要怪我好不好?”魏昭紧张地看着李陵姮,眼中满是忐忑不安,“阿姮,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再做出这种失去理智的事。”
李陵姮面无表情地看着魏昭,看得魏昭心里当真紧张起来。半晌,她才叹了口气,“二郎,这天下是你的,众人的生死大权也掌握在你手里。就算你再做这种事,我又能做什么呢?”
听到李陵姮透着无奈的话,魏昭心里多了几分真切的自责,“阿姮,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像这次这样随便杀人。”
李陵姮亲了亲魏昭的下巴,“好好处理这些人的后事。”
“你放心。”
李陵姮又主动亲了亲魏昭的唇,她抬眸看着魏昭,目光清澈透亮,“我很高兴,你没有试图瞒着我。”
魏昭脸上浮起温柔的笑,“阿姮,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不会瞒你。”然而,魏昭心里却没有他面上表现得这么柔和。
他明明已经下令不许对皇后提起这件事,到底是谁胆大包天,居然敢违反他的命令!
李陵姮没有察觉到魏昭心里的波动,她眨了眨眼,朝魏昭问道:“当真只要我想知道的,都会告诉我?”
“当然。”魏昭收起心里其他的想法,朝李陵姮虔诚道:“你是我的皇后,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那你打算如何解决文武百官那件事?”
魏昭心里皱了皱眉,这件事他明明也下令封口,不许对皇后多言,阿姮怎么也清楚了。尽管心里对泄密之人极为不满,但魏昭还是开口道:“这事不难解决。你不用担心。”
他不想让李陵姮知道这件事,就是怕她会多想,会忧心,影响她伤势的恢复。魏昭本想就这样简单说一说,但见到李陵姮脸上的不赞同之色,他心里叹了口气,只能将所有情况都说给李陵姮听。
“其实这次伤亡人数不多。少数遇难的,我都已经做好了安抚。武官那边,大多都是鲜卑将领,本来就不满我一直试图削弱他们的军权,有没有这次事其实都一样。文官那边——”魏昭下意识皱了皱眉。
为了对抗鲜卑勋贵,魏昭一直都在抬举汉人文臣。而这次,伤亡的大多都是文臣。确实有一部分并未彻底效忠他的文臣因此不满。
“文臣你打算怎么办?”李陵姮忍不住追问道。
魏昭从思索中回过神来,摸了摸李陵姮的长发,“别担心,我已经派人去接触崔令纬了。”崔令纬名满天下,又出身清河崔氏,不管是在普通文人,还是在世家中都有很重的分量。如果能争取到崔令纬的支持,那这次不仅能安全度过危机,还能进一步得到世家大族的支持。
李陵姮闻言,神色不明。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已经过世,并不知道后来崔令纬有没有效忠魏昭。但从她了解到的情况看,崔令纬愿意入朝为官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崔令纬不答应呢?”李陵姮担忧道。
魏昭嘴角微微笑起来,“没有崔令纬,还有裴渡。”
北朝第一名士裴渡?李陵姮眉尖微微蹙起,她记得魏昭很不喜欢裴渡。正是因为当初裴渡拒绝收魏昭为弟子,魏昭才会拜江道清为师。
“眉头皱成这样做什么。不过是两个人罢了,放心吧,就算裴渡也不同意,总会有其他办法的。”魏昭伸手抚平李陵姮的眉心,同时补充道:“更何况,裴渡此人并不淡泊名利,只要我做出礼贤下士,三顾茅庐之态,他一定会同意的。”
李陵姮脸上露出放松之色,心里却更加忧心。让魏昭去向裴渡三顾茅庐,这——
魏昭陪了李陵姮一会儿后,就又前往皇信堂处理事务去了。
一走出和宁殿,魏昭脸上的柔情立刻消失。他朝着俞期吩咐道:“去查查到底是谁向皇后透露了那么多。”
俞期恭敬应了声是。
这件事不难查,毕竟在魏昭一怒之下,差点血洗皇宫后,这宫里敢违抗他命令的人就没几个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魏昭正在看一份奏疏时,俞期从外面进来。
“陛下,向皇后透露这件事的宫人查到了。”
魏昭抬头看向俞期,冷声道:“是谁?”
俞期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是皇后的心腹女官五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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