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夜半乐
曹丕坐在案前皱着眉头思索,手边放着的酒水他一口都没有心情喝。
司马懿走了进来。曹丕意识到有人进来了,回头看去:“唉……是仲达啊……坐吧。”
司马懿行了一礼,在曹丕的下首坐下:“大王,您找我有什么事?”
曹丕叹了口气。
司马懿说道:“是为了邺城的事情吧?”
“嗯,邺城现在被叛贼所占领,连城中家眷也为丁仪所擒。你说这件事,我要为了国事而把家事放在一边吗?”曹丕问道。
司马懿说道:“现在对大王来说,家事和国事已经分不开了。”
曹丕亲自为司马懿斟上一杯酒,说道:“仲达你说。”
司马懿说道:“大王,就目前这种形势来看,您若不顾家事,有可能导致军心动摇,可是您投鼠忌器与丁仪僵持,作为魏国的都城却落入贼手,四方会不会蠢蠢欲动呢?”
“夺不过邺城,那我还有什么脸面做这个魏王?那些有二心的人肯定会趁机作乱!”曹丕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司马懿说道:“所以关于邺城之事一定要速战速决。”
曹丕问道:“如何速战速决呢?”
“问题就在这里,大王,您有没有听过民间的一句俗语,叫做‘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呢?”司马懿嘿嘿一笑。
玳瑁仍然被困在厢房之中,每日三餐由婢女送来,她所牵肠挂肚的曹丕,她知道他一定在邺城外驻扎着,心里也稍稍安了。
陪她困在一起的是王孙锁,因是她们是一起被抓到的,刚吃过早饭,饭后是人们心情最为放松的时候。玳瑁对王孙锁悄悄地耳语了几句,王孙锁便立刻躺倒在地上,她捂着肚子,脸颊痛苦地扭曲着,嘴里发出连连的惨叫。她大喊道:“疼死我了!”
玳瑁赶紧跑到门边上,双手拍着门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一会儿,门被打开了,守在门口的婢女跑进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玳瑁着急地说道:“阿锁吃了你们送来的饭就开始肚子疼,定是饭里面不干净,快去请大夫过来给她看看。”
婢女一脸疑惑地探头去看王孙锁。
王孙锁叫的更为大声。
玳瑁说道:“求求你们了,阿锁向来最是简单了,从不会骗人的,你们曾经伺候她过,应该很了解她的秉性,求求你们快去请大夫来……”
两个婢女虽然有些怀疑,但是倒是很相信王孙锁的。一个婢女对另一个婢女说道:“你去请大夫来,我在这里看着。”
另一个婢女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去了。
玳瑁眼波流转,说道:“辛苦你们姐妹了,你先在这儿坐下。”
那婢女点了点头,经过玳瑁的身边,到位子上坐下来,这时,玳瑁在那婢女的身后拿起了一个漆盒,使出用全力往她的肩膀上砸去。
不是致命处,那婢女只是吃痛地倒在地上,惊讶地看着玳瑁,玳瑁将准备好的用床单撕成的布条缠在她的身上,将她拴在了床头上。
王孙锁拉过玳瑁,说道:“郭姐姐,我们走!”
玳瑁却不动,对王孙锁说道:“现在不是走的时候?”
“为什么?”王孙锁不解,玳瑁要她装病,支开这两个守门的婢女不就是趁机逃走的吗?
“府中戒备森严,就算能逃出去,也可能会被他们发现然后追上来抓住的,反而会陷入更为不利的地位。”玳瑁小声地说道。
“那……”王孙锁更不解了。
玳瑁想了想,说道:“阿锁,愿不愿意跟着我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
“不抓住丁仪,邺城之事是无法解开的!”
“怎么抓?”
“那就看她了……”玳瑁的目光落在那被困着的婢女身上。
曹丕正和司马懿商量对策,这时,有人进来禀报:“王夫人有请!”
司马懿只好施礼离开了。
曹丕摇了摇头。
小阁内,王姬正坐在铜镜前梳妆,对着铜镜笑了一笑。
曹丕走了进来。
王姬再次对着铜镜一笑,然后站起身来,请曹丕在位子上坐下。她吩咐道:“小荣,倒茶来!”
小荣应了一声,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给二人捧上香茶便退了出去。
王姬笑了笑,用手拿起茶盏递给曹丕,说道:“大王,请喝茶!”
曹丕随手接过来,饮了一口。
王姬转过头来,望向铜镜中的自己,语带悲伤的说道:“大王,您看我的脸,是不是红颜已去?”
“你还是很美丽,很年轻。”曹丕说道。
王姬纤手捂着自己的脸颊,她的脸颊红了,她站起身来,在曹丕的身边坐下来,脑袋倚在他的肩膀上,娇声说道:“大王,你看外面的春光,春天来了,春风吹来……”
“有春风吗?”曹丕看向窗外。
王姬意有所指地说道:“大王,春风吹来,吹得花瓣落下犹如下了一场花雨,我就是在花雨中……”
曹丕似乎没有听懂她话中的意思:“花雨中怎么样?”
王姬索性问道:“大王,在花雨中,你答应事成之后,你要好好待我,你忘记了?”
曹丕点了点头。
王姬红着脸问他:“你还记得‘好好待我’是意味着什么吗?”
曹丕放下茶杯:“意味着什么?”
“你说你当上世子,继任了魏王的爵位之后,你说会要我做你的女人,成为你后妃之一。”王姬带着满心的激动和欢喜。
曹丕脸上一惊,口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什么?我说过要纳你吗?”
挑灯时分,曹丕带领着自己精心挑选的十人赶到了邺城的城门边。他们乔装打扮成进城的百姓,魏王府外,他们悄悄地接近,府内传出来阵阵欢笑的声音。是的,曹丕听从了司马懿的建议,擒贼先擒王,他决定趁着黑夜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丁仪擒住。
曹丕爬上墙外的一棵桑树,展眼往里面看去。只见他熟悉得不能熟悉的曲廊旁边,一群男女正在亭子里坐着有说有笑的,他们一边喝着酒,一边调笑着。当中坐着的穿着青袍的男子,手里还拈着一块糕点往嘴里送,便是丁仪。丁仪左拥右抱,不时地发出得意的笑声,他的身边坐着的是同他一起作乱的同僚门客,更有他的哥哥丁異。
一片热闹之中,丁仪大笑道:“过不了多久,他曹丕就成了他一个人的魏王,看看还有谁会帮他?哈哈,曹丕,你这小子还不死在我的手里?”
随后是一片哄笑。
在流光溢彩之中。
丁仪突发奇想:“你们去射灯彩,射中了有奖!”人们向着灯彩望去,只见八角的亭檐上挂着一个个的红灯笼,下面垂着随风拂动的流苏。
当丁仪宣布射中灯笼可以有奖赏之后,人们笑嘻嘻地指点着,或者相互小声的说话,都在跃跃欲试。丁異弯弓搭箭,一箭就射中了一只灯笼。丁仪看了,立即说道:“好!弟弟,我赏你金一百。”
丁異高兴不已,众人看了更是生出了一些羡慕,既然射中了真的有赏,那就放开了去射了。
于是,席间的热闹真是一浪高过一浪。
丁仪见此,更是高兴。
玳瑁穿着一身婢女的衣服,冷冷地望着这些人的热闹。灯笼不断地被射落下来,接着婢仆们又把新的灯笼被挂上去,如此反复供人取乐,直到月亮升起来,丁仪才又换了新的玩法。
他命人将托盘上放上酒水,然后再把托盘放在水上,水流托盘随之而动,流到谁的面前,谁就将酒水拿起来一饮而尽,然后再作一句诗或者说一个笑话、讲一个故事,进而猜谜、唱歌都可以。
“来,斟酒!”丁仪哈哈大笑。
玳瑁捧上酒壶,给他倒了一个满杯。
丁仪见太多了,犹豫着不想喝。
玳瑁见状,撒着娇把他的酒杯抬起。丁仪这才仰了脖子一饮而尽,玳瑁连忙又给他斟满了酒,眨着眼睛让他再喝光,她睨着他:“快喝了吧!”
“你喂给我,我就喝。”丁仪笑嘻嘻地说道。
玳瑁待要将酒杯送至他的嘴边,丁仪这时竟伸手拍了拍她的屁股,惹得玳瑁寒怵得犹如冻成了一块冰,喝醉了的人什么都做得出,玳瑁只希望他快快喝醉。
丁仪的夫人的纤手一把夺过了玳瑁手中的酒杯:“我喂给你,你喝不喝?”
丁仪听罢,一时尴尬不已。
玳瑁心中窃喜,原来这丁仪是个怕老婆的。她如蒙大赦,立刻退了出去,隐在众人之中。
这一场热闹,曹丕都看在眼中,他吩咐属下不可打草惊蛇,等待时机便一鼓作气将丁仪擒在手中。
玳瑁也在等待,等待宴会结束,参加宴会的人都四散离去,最好能等到丁仪就此醉酒。
“笃笃,当当……”
外面响起了打更的声音。
丁仪的夫人打了一个哈欠,侧头跟他说道:“天不早了,该去休息了。”
丁仪已经醉意朦胧,还在意犹未尽。
丁仪的夫人将他扶起来,丁仪歪歪扭扭的,他的夫人支持不住,便招手叫婢女过来,玳瑁连忙走过去,抬起丁仪的手臂,将他架在自己的肩膀上。
丁仪的夫人说道:“小心一点,你们先扶着他回去吧!”
玳瑁垂着头回答道:“是!”
一个婢女打着灯笼走在前面,玳瑁和一个婢女架着丁仪走在后面,在他们的后面还跟着两个婢女。走到庭院的僻静之处,玳瑁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
忽然,一个婢女发觉西边的墙头上似乎是有动静,她回眸望去,借着月光,她看见那墙头上真的有人影晃动。原来是曹丕手下的一个人,他趴在墙头上,等待着曹丕的一声令下就跳进魏王府中去,然而,就在他等待命令的时候,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脚下踩着的树枝折断,随着“咔嚓”几声,这人竟从墙头上掉进了魏王府中。
“有刺客!来人啊!”婢女大叫。
打草惊蛇!玳瑁心中一惊,接下来该怎么办?自己的代替的那个婢女还和王孙锁待在一起,今天若是不把事情办好,恐怕会夜长梦多。
府中的侍卫听见婢女的惊叫声,连忙飞奔而来。
“大王,末将无用。”那人向曹丕说道。
曹丕示意他不要做声。
侍卫聚集地越来越多,他们问那婢女:“刺客在哪里?”
婢女就指着西墙的那边,大声说道:“在那边,我看到他从墙头上跳下来!”
那侍卫便匆匆地往西边跑去查看。
玳瑁见还有些侍卫跟着他们,胡乱指着一个方向就高喊道:“那边也有个刺客,我看见了。”
于是,剩下的侍卫们就往玳瑁所指的方向跑去。
可是碰巧的是,曹丕真的就在玳瑁胡乱指的那个方向。原来,曹丕在魏王府中躲藏的时候,发现了正小径上行走的几个人,他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做婢女打扮的玳瑁。他躲在树丛深处,心中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正想着她为何在这里,正想着下一步如何做的时候,玳瑁竟然找侍卫去抓他。
谋杀亲夫啊!
曹丕心想等这次危机过去去了,定要找玳瑁算这笔账,眼见得侍卫围了上来,曹丕起初还能躲避,渐渐地躲不开了。
玳瑁扶着丁仪往前走,混乱之中,借着灯笼的烛光,玳瑁看清楚侍卫围攻的人竟然其中有一个人是曹丕。她不由一愣,高声喊道:“刺客来袭击丁主薄了,你们快过来!在这儿!他们要杀掉丁主薄了!”
曹丕陷在重围之中,他剑术精妙,使得那些侍卫无法接近他,在美丽的月光下,曹丕扬起的剑带出一道美丽的艳光,如水一般。由于玳瑁的声东击西,曹丕看准一个时机,跃进曲廊之中,急匆匆地往魏王府的深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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