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於中好
“陆逊!”孙尚香禁不住哭泣着朝着火海中大喊。
只有来来往往的救火的人以及大火燃烧时“哔啵哔啵”的声音,没有人回答她。
孙尚香毫无江东郡主的仪态,蹲在地上大喊大叫地说道:“你快出来!我不再骂你了,真的不再骂你了,你快出来,你不要死……”
玳瑁过来拉起她,孙尚香摆手甩脱,继而整个身子扑倒在地上,依然面对火海一声声地呼唤着陆逊,叫他不要死,叫他从火里面跑出来,她喊的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泪流满面,几乎就要干呕出来了。
这时,玳瑁在孙尚香的耳边小声说道:“郡主,我刚才听到有婢仆说她看见陆使君在着火之后往咱们住的房子的方向来了,郡主何不回去找找?”
孙尚香一听,简直是悲中乍喜,也顾不得哭了,连忙询问玳瑁:“真的吗?”
“真的,郡主快回去看看。”玳瑁说道。
孙尚香站起身来,忙不跌地往回跑,就在路上的时候,她惊喜地发现一个人影绕过假山正向自己跑过来,离得近了,便看出来来者正是陆逊。借着月光和婢仆们手中的灯火,孙尚香看见他的衣衫和面上到处是烟火落下来的痕迹,不过倒是没有发现一处被火烧到了的地方。
孙尚香又气又急:“陆逊,陆逊,你跑到哪里去了?有没有事?”
陆逊恭敬地说道:“在下没事……郡主,你有没有事?”
孙尚香抹着眼泪,把脸抹成了黑乎乎的一片,语气里带着啜泣的声音,说道:“你怎么还这样?都不知道我多么担心你。我来到西厢房,找不到你,我以为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陆逊有一瞬间的沉默,见孙尚香泪光涟涟地注视着他,他的心便不由地软了,他很想左手猛然揽她腰,右手抚摸着她在黑夜里未梳理的长发。
然后,他很想紧紧地抱着她。
但是,这些都是他在脑海中想像的画面。
就在这一瞬间的沉默之时,孙尚香忍不住扑在他的怀里了。
陆逊立刻僵在当地,双手不知道该如何放置:“郡主,你……你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做事不可颠三倒四的,你我现在如此,有损郡主的清誉。”
孙尚香在他的怀里说道:“你做事才不可颠三倒四的。你难道不知道,上次你把我从会稽的荷塘里带回宫里去就已经损了我的清誉了。”
陆逊不动声色地把孙尚香推出自己的怀抱,交给一个婢女扶着她。然后,他便转身指挥驿馆中的婢仆们去灭了这场大火,又命人去查看这次失火的原因。
陆逊虽然没有发生孙尚香刚才在火海前所胡思乱想的事情,但是他对她的关心所置若罔闻的态度令她感到无比的生气,她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婢女,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往别处跑去。
陆逊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想追上去,但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玳瑁走过来,看着陆逊:“陆使君,你为什么不去追郡主?”
陆逊笑道:“这里是驿馆,到处都是守卫的人,郡主跑不出驿馆都会是很安全的,随她去吧。我还要在这里指挥大家灭火。”
玳瑁心里哼了一声,心道,驿馆若是安全的又怎么会半夜失火呢?她告诉陆逊:“陆使君,我怀疑是山越人偷偷在驿馆中放的火。”
陆逊转过身来问她:“你从何怀疑?”
玳瑁眨了眨眼睛,说道:“今天我来到驿馆的时候就看到江陵令感到在哪里见过一样,而且就在郡主睡下之前,我也曾经看见有人鬼鬼祟祟地从窗下经过。”
“你看见有人放火了吗?”陆逊问道。
“没看见,但我没想到他是去放火的。”
“那你怎么不叫人过来?”
玳瑁笑道:“他的目标又不是冲着我们的,何况驿馆中戒备森严,我想不止我一个人看见了吧,还有……”
陆逊点了点头,其实他也警惕到了。
玳瑁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说道:“还有……我也想用来证明一件事。”
“证明什么事?”陆逊不由得问道。
玳瑁微笑着说道:“郡主想知道自己在陆使君心中是什么位置。”
陆逊沉默不语,他感到很多的无奈。
大火被救下来,陆逊所住的西厢房以及庭庑都被烧成了一片废墟,孙尚香所住的东厢房还有驿馆的其他地方都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
孙尚香在发脾气,她一下子把手里的长剑朝铜镜扔去。她身边的婢仆们站在一边,屏气凝神,都摄于郡主的怒火不敢上前劝说一两句。
玳瑁从火灾的现场回来,来到孙尚香房间的时候,看见的是孙尚香枯坐在地上默默地垂泪。玳瑁看了,不禁摇了摇头。
她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长剑,把它放在桌案上。然后,她在孙尚香的身边坐下来,笑着问道:“郡主,火现在已经救下来了,你怎么发这么大火啊?”
孙尚香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玳瑁笑道:“你是认为陆使君真的不喜欢你吗?”
孙尚香忍不住说道:“我担心他从火中出不来,他对我的担心根本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见,他心里根本没有我。”
玳瑁笑了笑,说道:“可是,在我看来,你在他的心里非常重要。”
孙尚香怔了怔:“重要吗?”她擦掉眼泪,疑惑不解地看着玳瑁,“失火的时候,我去找他,他根本和平常对我的态度没有什么两样。”
她说到这里,心里不由得一酸,眼眶里又有泪花在摇晃了。
玳瑁给她擦眼泪,笑着问道:“郡主想一想,陆使君为什么会出现在郡主住的地方,你不知道一失火的时候,他是先跑去看你的安危吗?”
孙尚香疑惑地问道:“真的吗?”
玳瑁点了点头,非常肯定地说道:“当然,我向驿馆中的婢仆打听过了,在西厢房失火的时候,陆使君一早从屋子里跑出来,一刻也不敢停留地往这里跑,他不是为了救你又是为了什么?所以,陆使君不敢和郡主有过多的亲近是为了郡主的清誉,这话是真的,这也表示出你不知道在他的心中有多重要。”
孙尚香听了玳瑁的这一席话,她的心里就有些释然。她转而一想,说道:“我可不愿意他这么躲着我。”
玳瑁想了想,知道孙尚香话里的意思,说道:“我想,他总要明白你的心意的。”
“你还有什么办法?”孙尚香破涕为笑。
“什么‘还’?这火可不是我放的。”玳瑁皱着眉头,她虽然默认了冒充江陵令的山越人做坏事,可也确认了是在驿馆中人管控范围之内的。她怎么会主动做杀人放火一类的事情?
“这火不是你放的吗?”
“当然不是。我为什么要放火,不想活了吗?”玳瑁说道,“何况驿馆内戒备森严,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发疯了去放火?”
“我还以为……”孙尚香原本听到玳瑁给她一番为什么陆逊心里有她的解释,还以为这驿馆半夜失火是玳瑁特意为了他们所设的一个局,本来嘛,在今晚临睡之前玳瑁曾经告诉她有办法试试陆逊是否喜欢自己的。
“陆使君现在正在查失火的事情,相信很快就会有眉目了。”玳瑁说道。
“那……郭姐姐,你的办法是什么?”孙尚香转回原来的话题。
玳瑁笑道:“你舍得自己的婚姻吗?”
“我的婚姻?”
“用你的婚姻做赌注,让陆使君去主动争取你的婚姻。”
孙尚香的脸有些红了:“郭姐姐,你要做什么,这样能行吗?”
驿馆突遭大火,孙权闻讯匆匆从吴郡赶往江陵,周瑜亦相继过来。
周瑜先对孙权说道:“适才有人来报,说火已经扑灭。昨夜是从驿馆东厢房的杂物房烧起来的,经伯言查看,仿佛是因为驿馆中混入了山越人,他们心怀叵测所致。”
陆逊站在一边应和着要惩罚那个始作俑者。
孙权见状,看向陆逊,眼睛中流露出一丝微妙的神情。他强压住心中的怒火,问道:“如今驿馆中怎么样了?”
陆逊躬身行了一礼,说道:“郡主没有大碍,受到了一点惊吓。大火烧毁了东厢房整个楼阁,然后也有十几个婢仆被烧伤,臣已经派大夫前去诊治了。”
孙权点了点头,说道:“放火的人抓住了吗?”
陆逊说道:“已经找到了江陵令的尸体,却是与接见臣和郡主的江陵令的样貌不同,臣想,大概是在臣和郡主未到达江陵之前,真正的江陵令已经遇害了。”
孙权沉吟不语。
周瑜随即说道:“今后行事不可不严查。”他又看向孙权,“歼灭山越人也不可不去施行,攘外必先安内,如今曹操统一了北方,正有挥师南下之意,意在直取我们东吴。眼下山越人愈演愈烈,我们需要毕其功于一役,方可集中最大的注意力到曹操的身上。”
孙权在房间里踱步,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他十五岁时继承父兄的遗业,内有张昭,外有周瑜,唯恐自己发表不同于他们的意见而被人耻笑了。
跟随着孙权而来的陆绩却不同意:“山越人自老乌程侯在世时就一直是我们江东的大患,直至如今抓住了匪首潘临又在前几日被他给逃脱了,可见剿灭山越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主公,公瑾,我们不能太急于求成,急于求成则恐怕会招致眼中可怕的后果。”
孙权仍旧不同意任何一个人的说法,他看向陆逊。
陆逊会意,上前来说道:“主公,二位的意见臣都很赞同。”
二人一听,都看向了陆逊。
陆逊笑了笑说道:“山越不过是一群聚集在山林之中的山匪,成不了多大的隐患,周郎和叔叔都过于夸大了他们的危害,若是他们真有这么厉害,到了今天怎么蜗居在山林之中呢?”
“那你要如何办?”孙权禁不住问道。
陆逊说道:“做眼前之事。”他看向周瑜,“臣同意周郎的看法,现如今我们要招兵买马,以应付就要南下的曹操。”
周瑜、陆绩、陆逊以及同来的其他臣子均无异议。
孙权见状起身:“既然商量已定,我这就去看看妹妹,其他的事情你们就自己退下商量着办吧!”他说罢,吩咐左右,“叫郡主过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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