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半垂着眼睛，嘴角牵了牵，他明白了玳瑁的意思了。他想要什么女人还要用她来多嘴吗？他心里冷哼了一声，点了点头，说道：“也好，我正好也有事来找你。”他顿了顿，“不请我去你屋子里坐坐？”

　　玳瑁还未回答，曹丕居然径直往她屋里走去。玳瑁只好看了看薛灵芸，示意她跟上来，薛灵芸的手拉上玳瑁，玳瑁顿时感觉到她的手凉飕飕的，心想，曹丕这算是看上她了还是没有看上她？

　　曹丕在漆案后面坐下，玳瑁连忙吩咐薛灵芸去斟茶。

　　薛灵芸很乖巧地倒一碗茶来，比刚才表现的轻松多了。

　　曹丕说道：“灵芸，这几天在府中住得如何？还习惯吗？”

　　薛灵芸回答道：“很好。”她低着头不看他，“多谢公子答应要我入府。”她说着，深深地给曹丕施了一个礼。

　　曹丕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灵芸……你的名字谁给你起的？”

　　“是父亲起的。”

　　“夫物芸芸是也，此物山野丛生，而花繁香数。”曹丕赞叹道，“你是在三四月出生的吧？”

　　薛灵芸笑着点头：“正是四月……听父亲说小女出生的时候，他种的一棵芸草恰巧开花，便小女取了这个名字。”

　　曹丕和她对视了一眼，薛灵芸妩媚的一笑，连忙低下了头，脸颊烧的通红。曹丕沉吟着：“也算是人如其名。……玳瑁，你觉着呢？”他瞟了一眼玳瑁，只见玳瑁正跽坐在一边，不由得让曹丕心中上火。

　　因为虽然玳瑁的人在这里，心思肯定不在这儿。她坐在那儿，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在曹丕看来她这种浅浅笑意的模样特别像一只心里想着酸葡萄的小狐狸，叫他咬牙切齿。

　　玳瑁猛地听见曹丕叫她，立即收敛了心神。

　　“公子何事？”玳瑁恭恭敬敬地问道。

　　曹丕转过头，望着玳瑁：“你在一边笑什么呢？”

　　“……”

　　玳瑁猝不及防，哑口无言。她刚刚其实在想，薛灵芸和曹丕有问有答的，全然不是面对自己时不是凶狠狠就是冷场的情况，看来曹丕是真的看上了她，想到这里，玳瑁就松了一口气，听着他们说话，她的脸上也就渐渐地增添了笑意。

　　但是，她总不能把这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吧！

　　“什么事这么好笑？”曹丕微微眯着眼睛，别有深意地看着玳瑁：看来她是完全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她把他当做什么了？

　　玳瑁被他噎了一会儿，抬头问他：“公子，舍妹除了心灵手巧之外，也很会跳舞，今日阳光明媚，就恰逢是公子回府的日子，不如要舍妹给公子跳一支舞看看？”

　　曹丕微微一窒，不睬她：“是吗？”

　　玳瑁连忙点头，见他没再说什么话，就当他是默认了，示意薛灵芸快去准备。

　　薛灵芸却迟迟不肯去换衣服，脸色突然又变得苍白起来。

　　玳瑁心中感到奇怪，悄悄地上前问道：“怎么了？”

　　薛灵芸咬了咬嘴唇，压低声音道：“我不会跳舞。”

　　“什么？”玳瑁一怔，亦是小声问道，“你怎么不会跳舞呢？”在她的认知里，自先秦以来，贵族都是会跳舞的，如今到了汉朝，跳舞更是一项必备技能，前有跳翘袖折腰舞的戚夫人，后有一舞封后的赵飞燕，因为汉朝的天子喜欢艺术，而且每逢朝会觐见或者节日，大臣见了天子有一种礼节是要跳舞的，不会跳舞甚至连社交都不得。

　　“我在乡下长大，只会女红针织。”薛灵芸看了她一眼，眼泪汪汪。

　　也不怪她，原本是君侯小姐，只因为江南的风俗被强行送到了乡下养育，哪有人教她做一些贵族的礼仪呢？但……这可怎么办？

　　忽然，曹丕问道：“怎么还不舞来？”

　　他一直在等着看舞蹈呢。

　　玳瑁只好说道：“舍妹从常山来到许都，一路上雨鬟霜鬓，受了不少的惊吓，早已忘记了舞是怎么跳的了。”

　　曹丕听了，冷哼了一声：“那就你来跳，我只知道你识音律，还未看过你跳舞。”

　　这什么跟什么？这本是薛灵芸的主场，哪能是她来抢风头的。

　　“啊？”玳瑁真佩服他思维的跳跃，面对着他的时候总是这样，她知道他在想东西，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奴婢哪里会跳舞？”

　　曹丕拉长了声音：“是吗？”

　　“公子面色不悦！”薛灵芸好不容易有一个能在曹丕面前表现的机会，舍不得拒绝，她对玳瑁说道，“姐姐，你不是会跳舞的吗？你不是识的音律吗？就跳屈原的《橘颂》吧，我曾经见你跳过一回的。”

　　橘颂？

　　那时候玳瑁确实有一阵子喜欢《橘颂》，她学的第一首曲子是《有所思》，常常哼唱的却是《橘颂》，当时府中教舞的师父给她们这些学习的女孩子讲了许多关于屈原的故事，说他嫉恶如仇，说他忠君直谏，说他身死殉国……然后，师父便教给她们跳《橘颂》这只舞蹈。每每吟诵《橘颂》，每每跳起这支舞，玳瑁都会想起她那离世多年的父母亲。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父母亲就是因为有着橘树这样的品格，才永远离开了她！

　　“姐姐……”薛灵芸哀求着她。

　　玳瑁看了看曹丕，看了看薛灵芸，叹了口气，唯有说道：“那奴婢就为公子舞上一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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