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后来的发展方向令秀秀感到了出乎意料,郑夫人和褒姒的联手,叫这两个原本永远都没有任何交集的后宫女人开始了往来。郑夫人几起几落,在生下伯服之前命途坎坷,褒姒虽然没有封位,可却以一种大无畏的精神挡在了郑夫人的前面,令人望而却步,在姬宫湦都将整个王宫丢弃不管的时候,她拾起了这个重任,企图保护这里的每一个人。
扪心自问,这宫里的人谁不曾受过褒姒的照拂?
那时候的秀秀就对这位清冷的女人感到了发自心底的尊敬,在几经磨难的后宫中,是褒姒向她伸出了温暖的一只手,将她拉出了不堪当中。后来去琼台殿、跟褒姒,照顾伯服,她也是发自内心的欢喜那段生活。若是人生能停在某个阶段、止步不前,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秀秀倚着窗户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你该告诉寡人真相了吧?”姬宫湦的声音忽然传来,将秀秀的思绪从过往拉回了现实,如今的她再也不是那位卑躬屈膝的悉人,甚至高高在上做了大王的夫人,可她的生活远不如过去幸福,甚至可以说是痛苦万分,而这种痛只能自己体悟,说出来别人不过是将你当做一场笑话,她转向姬宫湦,眼神十分平静,这是失去了所有之后的一种淡然,她抿着唇,笑了出来,“大王需要真相吗?在你的心中早就有了一个真相,不是吗?”
“寡人怎么想是寡人的事情,这不意味着你们就不需要说真话了!”姬宫湦看着秀秀很严肃的说,“寡人怎么想,评判的是褒后其人;你们怎么说,评判的是你们自己!”
“大王早就知道我在撒谎了,又何必非要让我亲口承认?”秀秀兀自的笑了笑,朝着姬宫湦的方向走去。
“为什么要这么做?”姬宫湦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此一问,后宫女人相互设计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或许是他的宠幸叫这些女人感到了褒姒对自己的威胁,也或者是褒姒清冷的性子将人拒之千里而成为仇敌……
可秀秀凌厉的目光射向姬宫湦,走到他的近前,戳着他的胸口回答道,“因为你不配,大王你自己扪心自问,褒后的爱你配占有吗?任何事情,你都可以牺牲她,她心甘情愿是一回事儿,你怎么待她是另一回事儿!大王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就像是一柄明晃晃的刀,饶是再心甘情愿,人心总会痛的!”秀秀捂着自己的胸口,满眼的泪水,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咽了口唾沫,才没有叫这泪滴掉落下来,她努力的想要笑,可是这笑意却比哭还难看,“褒后的离开,大王以为是我们作祟吗?是她对你的失望至极、伯服对你这个父王失望至极!我做的全部,也不过就是尽了一个后宫女人的本分而已,不过就是将后宫女人们暖炉侍其主,不知相思苦的惶恐演绎的淋漓尽致而已……你让她离开是对的,现在的大王给不了任何一个女人未来。”
秀秀的一番话,对姬宫湦来说是一个重击,他连退了两步,颓然的站在那里看着秀秀,“寡人真的这么差劲?”伯服这么说、秀秀也这么说,姬宫湦赤裸裸的面对着过去对褒姒所有的伤害,竟然觉得自己都难以承受。
“作为周王,您的所作所为叫人无可厚非,可作为一个男人……”秀秀顿了顿,姬宫湦是不合格的,每个人都看得出来,她没有将这话再说下去,始终不忍心真的要狠狠在他心头补上一刀,姬宫湦没有杀自己,秀秀心头是感激的,所以说到这里她只是摇了摇头,“天下的事情没有两全的,你若是不负一人心,你就要辜负自己的江山社稷;你若是不负江山、不负大局,总要负美人一笑的。”她抿着唇,试图为姬宫湦找一个开脱的借口,而后便是苍凉的一笑,“您是薄情寡义,我是忘恩负义,其实……哪里轮得到我来说您呢?后宫里没了褒后,静的令人觉得无趣。”
“你若想走,就走吧,寡人放你。”姬宫湦沉默了良久,只给秀秀说了这一句话,秀秀却反问道,“天大地大,哪里是后宫女人的容身之所?”
姬宫湦猛的一怔,秀秀这句话仿佛是一语双关,她说的不是她自己,还有离开了这个后宫的褒姒,褒姒曾经给姬宫湦说过,入了这个宫,她的家人就只剩下了姬宫湦一人而已,她是被伯服迷晕了带走的,若是他去追是不是能将她追回来?可是追回来了又如何,不过是对她无休无止的折磨而已,不如放了她。
秀秀看着姬宫湦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定是很想去追褒姒,却害怕自己就是困缚金丝雀的囚笼,害怕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天空,他放手让她去飞,可她想要的却是他的肩膀和胸怀。
……
一前一后,两位司马通敌叛国的案子的审理被提上了日程,主审这个案子的人是虢石父和太宰上卿吕章,几乎所有和文朔、雍稹有过来往的人的书信都被翻了出来,但凡是书信中有提到暧昧模糊的字眼时,本着当初姬宫湦提出的宁可错杀的原则,吕章将这些人全都下了大牢,饶是虢石父也是本案主审都帮不上任何忙。
最可怕的是他这一派连祭公等人都不幸被压入大牢,此事是因为祭公先前在司马雍稹得势时,曾为大夫尹球的庶女和雍稹说了门婚事,此事还没来得及有后话,司马雍稹就被推上了战场,甚至还签下了军令状。这婚事当初是告罄了,可如今却被知情者告密给吕章,他将尹球与祭公都带回牢中审问。
那些个被捕的士大夫为了保自己的一条命和家中老小,便在吕章的唆使下在牢中相互告密、相互揭发,从一开始叛国通敌的案子变成了今日复杂的局面,包含了各种不同的罪名。从杀人越货到贪污枉法,无一不有。
这场大审判牵扯到了祭公与尹球二人,虢石父深深地感到这件事情真的触怒了周王,周王是因为褒后和伯服的离开而迁怒,还是因为两位司马都叛国通地而真怒,无人知晓。可再这么查下去只怕迟早有一日,这明晃晃杀人的匕首就要对准虢石父自己了,他想到这里就再也坐不住了,匆匆朝着显德殿的方向去了,他向悉人说明了来意,悉人进屋去向周王报请,而后出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参见大王!”虢石父双手作揖道。
姬宫湦正在看手中的卷轴,随口应了一声,“虢上卿有事要说?”
“微臣是来汇报调查司马雍稹一案的!”虢石父回禀道,他说罢这话,姬宫湦皱了皱眉头,放下了手中的卷轴,抬起头看着虢石父,“哦?都已经调查清楚了?”
“此事牵扯的范围太广,错综复杂,只怕一时半刻还难以得出结论!”虢石父毕恭毕敬的回答道,这话叫姬宫湦颇不耐烦的冷冰冰的问了一声,“还没调查完,你来给寡人说甚?”
“恕微臣直言,大王再纵容吕上卿这么调查下去只怕是不妥。”虢石父语重心长地说道,“如今连司徒祭公和大夫尹球都牵扯其中了,祭公不过是为大夫尹球的女儿同雍稹说了门婚事而已,这场婚事还因为与楚国的战事而无限期的搁置了下去,如今却这么贸贸然的就下结论,就说祭公和尹大夫与此事有关,只怕是会弄得人心惶惶!”
“寡人记得……”姬宫湦微微皱眉,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然后收回自己的目光带着笑意看着虢石父,“虢上卿在处理褒后的案子时曾说过身为王后,若是杀了人,宫里却不秉公处理,只怕会让后宫失了方寸,日后那些后宫女人若是依样画葫芦,褒后便是他们开罪的先例。此事当日寡人既然说了彻查,如今查到了几位士大夫,若是因为平日里寡人倚重这些人,就将他们放了去,只怕日后再调查到别人,别人依着寡人对祭公和尹大夫的态度,拒不接受调查,那时候寡人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虢石父的面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十分难堪,这是当日搬起了石头,如今砸到了自己的脚,这话竟然能叫周王记挂了这么长的时间,就为了今时今日和虢石父算这笔账,这也叫虢石父觉得心中一凛,“两件事情怎可相提并论?当日抓褒后,可是物证人证俱在的,如今抓祭公和尹大夫却并非如此,不过是听些乱嚼口舌的人道听途说罢了!”
“哦?”姬宫湦反问道,“是吗?”
“正是,虢某以性命担保,此二人与犬戎绝无来往!”虢石父信誓旦旦的说道,甚至连雍稹与犬戎的来往也叫虢石父有所怀疑,只觉得整件事情特别奇怪,可一时半刻竟然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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