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姑婆是个很慈祥的人，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和她很亲。所以在我留学归来后，一直都在照顾九姑婆，直到她……”马欣茹低下头，用手帕擦着眼角，似乎是已经伤心得说不下去了似的。

　　“我不想这样的，但九姑婆生前，很多次和我说，要把全部遗产留给我——这些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曾经说过，绝不会把宋氏集团的股票留给外人，如果她去了，股票一定是会留给姓宋的男丁——我想，她可能还是有些……”

　　笑了下，马欣茹低声道：“老人都有些重男轻女，也是平常事。”

　　金大律师很同情地上前，温言安抚了几句，才又问道：“马小姐，你是不是知道宋淑华女士曾经写过遗嘱呢？”

　　“我知道，九姑婆曾经当着我的面说过遗嘱的事，不过，那份遗嘱并不是之前金亦奇律师宣读的那一份。所以，我和家人都很怀疑九姑婆后来改立遗嘱时，是不是精神状态不佳。”

　　马欣茹低声说着，神情温婉，全不显半分火气，可是这样的态度，却反倒更让法官相信她的证词。

　　“法官大人，请允许我呈上本案一号证据……”将一份影印件交到庭上，金大律师持着证据，一份文件走向马欣茹，“马小姐，请您看一下，这份于2004年9月，由宋女士亲自在金氏律师行确立的遗嘱是不是你所知道的那份。”

　　虽然事先早就知道，可是马欣茹还是装作很认真地看了半晌，才点头，“就是这一份，这份遗嘱里，九姑婆把全部财产，包换宋氏集团的股票都留给了我，不过，这些股票交给我还有另外一个条件，就是我不能变卖宋氏集团的股票给外人。”

　　她的声音稍顿，看了看坐在看席上的宋小叶，沉声道：“从这一条就可以看出，九姑婆虽然喜欢我，但很看重宋氏，所以才定下这样的条件。可是金律师宣读的遗嘱上，却明显没有这一条，所以我们才更加确定这份遗嘱不是真的……”

　　“反对——”金亦奇站起身，朗声道：“反对证人在事实未清的情况下妄自下判断！”

　　“反对有效！”庭上的法官眯起眼，忽然就笑了，“现在只是聆讯，并不是正式开庭，你们两父子不用搞得这么火爆……”

　　金大律师笑笑，没有说话，却是一躬身，退了下去，“我没有什么要再询问证人的了。”

　　法官点头，示意金亦奇上前。

　　金亦奇走上前来，看看马欣茹，却道：“我没有什么要询问证人的！法官阁下，我方有一件证据要呈交庭上——这件证据可是直接证明宋淑华女士订阅遗嘱时，神志清醒，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她的本心。”

　　法官挺眉，点头示意可以呈上。

　　金亦奇转过身，低声吩咐助手几句，助手应声离去，不过几分钟，却是带着人推着两台电视机回来，手脚利落地插好电，他示意金亦奇可以开始。

　　金亦奇点点头，接过摇控器，直接打开电视，“各位，这里是订立遗嘱当天宋淑华女士所拍摄的录像。当天从宋淑华女士起意修改遗嘱，到遗嘱订立结束，全部记录在这盘光碟里。”

　　他说着话，退至一旁，庭上所有参加聆讯的相关人，立刻把目光都投在电视上。

　　“唉呀，阿奇，你到底会不会弄啊？要不要找个专业人士来！”镜头有些摇晃得厉害，挡在镜头前的，是一件紫灰的衬衫，待渐渐退开，才看到是金亦奇。

　　金亦奇自镜头前退开后，现出宋淑华好奇地俯近的脸。

　　“啊，可以看到我了？”宋淑华拍着手笑起来，已经混浊的眼中却带着孩子般天真的快乐，显然心情是很好的。

　　“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居然也上电视当了把明星！”反手摸着脸，宋淑华报怨，“我都说该找化妆师帮我化个妆的！你看看，现在看起来都好显老的……”

　　那头，金亦奇不知说了什么，宋淑华就笑了起来。

　　对着镜头，她笑着回头，“你们几个也打个招呼吧！”镜头一晃，出现在镜头前的，正是之前出现在遗嘱上的几个人。

　　镜头转向宋淑华，金亦奇也拿着笔记本坐在她的身边。

　　“小叶啊！是不是现在在看了？”宋淑华笑着问，说完这句，她又笑了，“真是的，可不是嘛，如果现在打开了，一定是你，你们在看……”

　　垂下眼帘，她静默半晌才抬起头，“其实，我不希望这盘录像被你们看到的。因为这盘录像被公开，就代表着一定有人不认同我的遗嘱！”

　　叹息一声，宋淑华脸上的笑也收敛起来，“这让我很难过，也不是我想要看到的！但，就是为了防止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才让阿奇找人帮我录下这盘录像——各位，所有观看这盘录像的人，我请你们记住，我自己的财产，我有权力把她留给任何人。”

　　看录像，拍摄地点就在医院，而且宋淑华的声音虽然仍然清晰，中气却不足，很显然，这是在她那次中风住院之后拍的录像。

　　在接下来的录像里，宋淑华一直都表现得神志很清醒，虽然中间有因为疲累而躺在床上休息过几分钟，可从始至终，录像却一直没有间断过。

　　录像放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遗嘱订立完成，几位见证人一一上前签名。

　　镜头又转向宋淑华，她对着镜头微笑，“小叶，其实，我很想你在我身边，很想你唱《梁祝》给我听，小九妹和山伯兄，就像……”

　　声音稍顿，她苦笑道：“傻丫头，我叫阿奇赶你走，是因为不想你再被烦——如果他们现在就知道我改立了遗嘱，一定会来烦你的——或许，现在，你也觉得很烦吧！之前我几次说要分你一半遗产，你都不肯。现在可好，差不多全留给你了——欣茹啊，别怨九姑婆，我知道你有付出，但留给你的也足以弥补这些年你对我的照料。至于其他，小叶比你更适合继承——我知道，她一定会好好用这些财产的……”

　　声音渐低，画面渐渐黑了，最后是一片沉寂。

　　法官拄着下巴，眯了眯眼，“这的确是一件很有利的证据。不过，本庭还需再听几位证人的证言——先行休庭，明天上午十点，继续聆讯。”

　　站起身，法官一撩法官袍，转身走了。留在庭上的人，却是表情各异，情绪复杂，甚至有坐在座位上，半晌没有起身的。

　　“弥补！这样子就弥补了？”马欣茹低声呢喃着，温婉的表情已经有崩坏的趋向，要不是在她身边的马宋诗慧拉了她一下，估计都要当场暴走。

　　走出法庭，在走廊上，正好看到正和金亦奇说话的宋小叶，马欣茹眯起眼，突然快步走了过去。

　　“宋小叶，你有什么好？凭什么就比我更适合？！”尖声问着，马欣茹恨声叫道：“不过就是会唱几句越剧，拜了那个死掉的戏子做师祖嘛！有什么了不起？这些年，陪着她的人是我啊！别人和朋友泡吧玩乐，交男朋友的时候，是我陪着她——为了她，我付出了那么多，她就想用那么点东西打发我……”

　　“有人在看你！”宋小叶低声说了一句，虽然声音不高，却似箭一样正中命门。

　　尖利的声音戛然而止，马欣茹姣好的面容扭曲着，好半天才回复平静。

　　下意识地用手袋挡住脸，她咬牙道：“我不甘心！宋小叶，你别得意啊！争产这种官司，很难打的！十五亿？！拖上几年都不出奇。就算你最后争到手，律师费真是——希望你不会把钱都用在付律师费上……”

　　“你觉得会拖上几年吗？金律师可不是这么说的——啊，金律师，你刚才说什么？九姑奶奶还另有一份录像，是留给宋老爷子的？现在是不是已经送到他老人家手上了。”

　　马欣茹一愕，随即冷笑，“你以为老爷子会偏向你？宋小叶，你不要忘了，当初把你赶出宋家的就是他老人家——宋家的股票落在你手上，最不开心的就是他了……”

　　这话说得有道理！

　　宋小叶偏过头，笑了，“突然间，觉得自己好有存在感。”

　　马欣茹冷哼，还要说话，马宋诗慧已经叫她。

　　回头应了一声，马欣茹盯着宋小叶，沉声道：“看来，这几年都要常见了！希望不会等你争完产复出时，你那些粉丝连认都不认得你了。”

　　宋小叶闻言失笑，看着马欣茹转身离开，禁不住摇头。

　　“看来我家表姐是气得不轻，都这样失态了。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是啊！前世的马欣茹是巨额财产的继承人，春风得意，自然像公主一样高贵优雅，可这一世却妥受挫折，也难怪维持不住淑女的风范了。

　　“金律师，真的会拖几年？”

　　“不会——”金亦奇毫不犹豫地答了句：“对方根本没有证据证明宋女士订阅遗嘱时神志不清。就算他们质疑录像的真实性，可那些证人的口供也会证明宋女士神志清醒——不过，如果只是这样，应该会拖一段时间……”

　　转过头，望定宋小叶，他沉声道：“你该相信宋女士！她既然做出了安排，就绝不会让自己的意愿被人违背。”

　　宋小叶沉默，心道，如果继承人是马欣茹倒真是不会被违背，可现在……

　　想想刚才她和马欣茹说的录像，宋小叶苦笑了下。

　　那个录像，真的会奏效吗？！谁知道呢！九姑奶奶可不是料事如神的诸葛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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