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宋小叶话里带刺，宋淑华皱眉道：“这孩子，说话就不能和软些，我又不是你仇人……”
低叹了声，她淡淡道：“你生气也不是没有原由的，但总是一家人——算了算了，我也老了，还能有几天好活！你们的事啊，我也管不了——认了，也是件好事……”
听到宋淑华说那样的话，宋小叶也不好再话里带刺，“别多想了，您啊，放宽了心，好好地享福就是了——心思太重，反倒对身体不好……”
“是啊，我得好好养着，才能享你们这些囡囡的福……”宋淑华淡淡说着，虽然是顺着宋小叶的话说，可是眉眼间带着的阴郁之色，却没有减半分。
宋小叶默然，知道宋淑华一定是有所感觉了，才会说那样的话。
“我叫阿奇带你来，你应该也知道是什么事了。”宋淑华微笑着，声音淡淡的，可是目光却带出几分黯然。
“小叶，你这次不要再拒绝。你知道的，我等不得你回心转意了……”
“九姑奶奶……”冲口叫出，宋小叶也觉鼻子发酸。
再没人比她更清楚明白，九姑奶奶是度不过这关了。
拍着她的手，宋淑华笑道：“既然还肯认我这个姑奶奶，那你就得接受我的心意。小叶，我这一生，无儿无女，临老了，也只有欣茹和你们几兄妹孝顺我——而你，又和他们不同……”
宋小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其实，九姑奶奶不过是念在师祖当年情义，才觉我与别人不同的。”
“这是原因之一，”宋淑华一笑，“我活了七十几年了，虽然不敢说看人看得一定准，可对你，我没有看错。”
微笑着，她看向金亦奇，“你问问阿奇，这世上有多少一听到会继承大笔遗产就美得飞上天的？！小叶，九姑奶奶知道你有骨气，也知道你不想被人说闲话。可是，小叶，你需要钱！”
“我不……”宋小叶笑笑，想反驳，却被宋淑华拦下。
“别说你不需要太多钱，够花就好的话。小叶，要只是一个人花，你自然不需要更多，可是你难道不想帮更多人吗？现在接受基金会帮助的孩子，你想要帮助的人，还有你之前说的什么心理障碍……”
笑睨着宋小叶，她淡淡道：“宋家不是没有做慈善事业的女人，可是你和他们不一样……”
宋小叶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她前世也曾出席过各种慈善晚会，自然知道上流社会做慈善事业是怎么样的。秀秀新衣，炫炫首饰，帮助夫家提升名望是主，帮助人不过是顺便。
那时候，她也曾背后腹诽那些名门贵妇们，可现在……
“不论出于何种目的，最后有人受益总是好的。”
宋淑华偏过头，笑容更盛，“你能这么说，那就更该接受我的好意了。难道你那颗助人为乐的心没办法压过你所谓的自尊吗？”
“九姑奶奶，这件事……”
抬手压下宋小叶将要出口的话，宋淑华沉声道：“不要现在急着拒绝，小叶，你回去再好好考虑一下，一两天，我总还是等得起的。在我生日前，我很想听到你告诉一个好消息。”
“九姑奶奶，您的好意我明白，可是难道你不觉得你的决定会让……”宋小叶的话还没说完，书房的门就开了。
“九姑奶奶，吃药了……”推门而入的年轻女人扫过宋小叶，脸上的笑立刻僵住。
“小叶来了……”虽然立刻就笑起来，可是马欣茹的背脊却有意无意地挺得笔直，看向宋小叶的眼神隐隐露出不善。
宋小叶一笑，并没有当着宋淑华的面扮姐妹情深，只是回头招呼：“九姑奶奶，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夜也深了……”
宋淑华点头，没有再留她，只道：“阿奇，帮我送小叶回去。”
金亦奇应了一声，恭敬地告辞，和宋小叶先后出了门。
马欣茹眯着眼，盯着两人的背影，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九姑奶奶，我也去送送小叶，好久都没见了。”
宋淑华笑着点头，看向马欣茹的目光越发温和。
虽然知道从前姑表两姐妹关系并不好，可若真姐妹情深，那是再好不过了。
知道马欣茹绝不会只是送她这么简单，宋小叶却只是笑了笑，连看都没看跟出来的马欣茹。
穿过大厅，马欣茹有意无意地套金亦奇的话，“金大哥，早知道九姑奶奶请你来，我就做你最喜欢吃的红豆汤了。真是，九姑奶奶也不提醒我——不知道的，还当是什么机密呢！”
金亦奇笑笑，却没顺着马欣茹的话说下去，只是淡淡道：“下次有机会……”
马欣茹目光转冷，可声音却仍是带着几分爱娇，“金大哥没有以前那么疼我了——我还记得，小时候金大哥可是很疼我的……”
看金亦奇只是笑，并不搭话，她索性不再从金亦奇那里套话，走快两步，赶上宋小叶道：“小叶，好久没见，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喝杯茶啊！”
喝茶？是想套话还是想警告、威胁她？
宋小叶淡淡一笑，睨着马欣茹反问：“你难道不是还得照顾九姑奶奶吗？”
“没关系啊！九姑奶奶应该也很开心我们姐妹俩感情好的……”
马欣茹坚持，“小叶，我也很想和你好好交流下感情的。这几年，你是常上头条，那张脸看得真是熟悉，可是现实生活中，却和我这个表姐却越来越疏远了。”
这话里有话的，果然还是马小姐一惯的风格。
宋小叶失笑，“还记得我们之前在上海说过的话吗？看你的样子，好像是已经忘得干净了……”
“啊，听听谁在说话！”马欣茹掩着嘴低笑，“卷入***事件的女明星在威胁我啊！小叶，你不觉得现在还拿那件事来威胁我，有点过时了吗？”
“过时吗？”宋小叶偏着头，想了想，“嗯，我觉得好像并不算太过时呢！就算再过十年，名门淑女的艳闻，一样是个家族擦不掉的污点呢！别人家我是不知道，可宋家还有一向自忖书香门第的马家……”
没有说下去，可宋小叶那低低的笑声，已经快让马欣茹抓狂。
“你觉得自己不是宋家的污点吗？！宋小叶，你知不知道因为你，香江多少人在背后讲宋家的闲话！”
“是吗？那是他们忘了我已经和宋家没有半分干系——嗯，应该有人去提醒他们的！不过，看起来好像马小姐也和宋家诸位一样，忘了这点，才会这么纠结……”
马欣茹被噎得语塞，“我不和你斗嘴，总之我们谈谈……”
“和你喝茶，我没那个时间。”宋小叶冷眼睨她，“非要说什么，就现在说。我现在很累，也没心情和你兜圈子。”
“哈——你还真是贵人事忙啊！还没当上王妃呢！”
“听着有点酸……”宋小叶笑笑，也不生气，“我看，也没什么好谈的了，反正你说的都是这种废话。”
“宋小叶……”低吼了声，马欣茹转过身，看看特意停在数步外的金亦奇，笑道：“金大哥，你在这里等一下小叶，我和她去那边聊一会儿。”
不等宋小叶答话，她就伸手推宋小叶往花园那边去。
宋小叶皱眉，拂开她的手，人却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往花园走去。
宋淑华喜欢月季，各种颜色，各种品种，年年月月，花开艳丽，香溢数里。
马欣茹却是不喜欢，抱着肩膀，掩着鼻子，“俗气……”
是啊，那种只开几个小时就凋零的名花不俗气，却没有这样旺盛的勃勃生机。
宋小叶无意在这种小事上和马欣茹争，直截了当地道：“现在没人了！你有什么话直说好了！哈，希望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
“知道我要说什么，那是最好了！”不用装淑女，马欣茹说话爽利多了，“宋小叶，你之前说过，对九姑奶奶的遗产不感兴趣，现在不要自己打自己的脸！不管是我，还是雅芝、诗芬，孝顺姑奶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没道理你一个从来没没付出的人，突然冒出来抢走我应得的！”
“应得的？”宋小叶勾起嘴角，笑了，“其实你不用提那两个的！就算是她们，你也绝不希望她们来抢你‘应得的’吧！”
吐了口气，宋小叶笑道：“我真的很好奇，如果九姑奶奶知道你所谓的孝心，不过是想得到她的遗产，她会怎么想。”
“你想去告诉她？”马欣茹冷笑，“别以为你学了越剧，又搬出个死人来，九姑奶奶就会信你！我告诉你，她最信任最喜欢的，还是我！嗯，就算是拉拉，可那个人都死了几十年了，怎么可能还有爱啊！”
这，也说得太直白了吧？！
宋小叶眨了眨眼，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该一巴掌扇过去的，重重地打在马欣茹脸上，再狠狠地骂上一句“让你污辱我家师祖”。
那样做，好像满帅的，但……
摇了摇头，宋小叶只平声道：“马欣茹，你根本什么不懂……”
这辈子，别说女性之间的感情，她甚至怀疑马欣茹连异性都不会爱……
“别说得那么清高！宋小叶，有胆你发誓……”
还要逼着宋小叶发誓，马欣茹逼近一步，还没说完，就突听一声尖叫：“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心头一震，站在花园中的两个人同时扭头往头上看去。
面朝花园的二楼露台上，年轻的女佣尖声叫着，眼睛却是盯着面前被大花盆遮拦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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