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厉总。”保镖还没从刚才的高度紧张中缓过神来，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厉决森发觉他的语气不太对劲，不禁浑身一凛：“别吞吞吐吐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保镖努力稳了稳气息：“是有点事，少夫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了景阳疗养院，这边好像出了点事，少夫人看起来神色很慌张。”

　　是特别的慌张！

　　他想起刚才的生死一线的经历，仍感到心有余悸。

　　厉决森着急地问：“她在哪儿？”

　　“在……”保镖茫然地环顾四周，低声如实答道，“厉总，我去找找。”

　　说完，他就马上挂上了电话。

　　厉决森心里像悬着一块石头般，立刻给苏百晓打电话。

　　保镖正要离开，却听见车里传来电话铃声，他打开车门找了找，发现是苏百晓的手机落在了后座上。

　　他拿起一看，又是厉决森的来电。

　　想了想，他偷偷按了静音，拿着手机跑进面前的建筑物，来到前台问：“请问下苏百晓的家属是不是住在这里？”

　　在护士的提示下，他快步奔到了急救室门口，总算看到了苏百晓的身影。

　　他忽的松了口气，整理好衣装，稳步走过去，把手机递给她，毕恭毕敬地说：“少夫人，您的手机落在车里了。”

　　苏百晓就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一样，一直在急救室门口走过来走过去。

　　保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放下伸出去的手，先走到一边给厉决森打了电话。

　　“宁总，已经找到少夫人了，在急救室。”

　　“急救室？！”厉决森的声音陡然升高，咆哮道，“她怎么了？要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信不信我也把你们送进急救室！”

　　保镖紧张地猛咽了一口唾沫，着急地解释道：“宁总，您先别急，我不是说少夫人进了急救室，她是在急救室门口，是她的母亲进了急救室。”

　　“她母亲怎么了？”

　　“我，我也不太了解情况……”

　　厉决森二话不说地挂掉电话。

　　不出半刻钟，厉决森就出现了。

　　保镖低着头问候道：“宁总。”

　　厉决森根本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朝苏百晓走过去抱住她。

　　苏百晓猛然回神，发现厉决森奇迹般地出现在眼前，她一直绷着的情绪瞬间崩溃，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放声恸哭起来，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厉决森心疼不已，忙用手轻抚她的后背，宽慰道：“乖，别担心，妈妈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是苏百晓怎么也镇定不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急救室的灯终于灭了。

　　他们的呼吸皆稍一停滞，齐齐靠向急救室门口。

　　医生面色沉重地看着他们。

　　苏百晓的心猛地瑟缩，紧紧抓着医生的手臂：“医生，我妈妈现在怎么样？”

　　医生一脸抱歉地摇摇头：“请节哀顺变。”

　　苏百晓一时承受不住打击，当场昏倒了过去，医生又急忙抢救苏百晓。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她才醒过来。

　　厉决森握着她的手，紧张地问：“现在感觉如何？”

　　苏百晓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微启苍白的双唇轻喃道：“森，我怎么了？我刚从好像做了个噩梦，梦见妈妈死了。”

　　她虚弱地笑道：“现在发现真的是一场梦，真的太好了。”

　　厉决森的双眼忍不住变得通红，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小翠却在这时扑通一声跪倒在她的床前，不停地磕头，边哭边道歉：“小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的疏忽，大小姐也不会出事的！小姐，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

　　小翠把脑袋磕得咚咚作响。

　　苏百晓不敢置信地看看小翠，又看看厉决森，两行泪水霎时夺眶而出：“不，不是梦？是真的？”

　　她忽地掀开被子下床，双腿跪倒在小翠的面前，用力地按住小翠的肩膀不让她继续磕头，可小翠依旧在做磕头的动作。

　　苏百晓拔高声音喝道：“妈妈没死！没死！你磕什么头？！不许磕头！别磕！”

　　厉决森惊慌地将她搂紧怀里，温柔地安慰道：“乖，乖……”

　　苏百晓猛地推开她，快奔出去：“我要回去看妈妈，那么多天没来看她，她肯定想我了……”

　　厉决森立刻冲出去，拉住她的手，大声说道：“妈妈已经死了！”

　　苏百晓顿时僵化，过了半晌抬起拳头用力地捶他，哭骂道：“你骗我！妈妈怎么会死！你骗我！骗我！”

　　他用力地抱紧她，轻声说道：“晓，我也不希望这是真的……可是……我们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苏百晓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在场的每个人都忍不住落泪。

　　就连保镖也悄悄地用衣袖抹了抹眼泪，想起了同样已经在天堂的母亲。

　　又过了几分钟，沈彦南也赶到了医院。

　　他一听说宁燕茹已亡的消息，缓缓地坐在椅子上，痛苦地双手抱头。

　　急救室的门前，再一次上演了一幕司空见惯的人间悲剧。

　　也不知过了多久，厉决森说道：“打电话告诉家里人吧。”

　　沈彦南忽地抬起头，稳了稳心绪，担忧道：“这事……我担心爷爷会承受不住……”

　　“可是。”厉决森顿了顿，“这毕竟是他的女儿，他有权知道这一切。而且这事也瞒不住的……”

　　沈彦南默然。

　　苏百晓依旧哭得不能自己。

　　厉决森低头看一眼哭成了泪人的她，心情复杂地皱起了眉头。

　　这种打击对她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这么多年来，支撑她坚强地活下去的动力就是她的妈妈和外公，如果连她最牵挂的两个人都相继离开她的话，真没办法想象她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

　　他和沈彦南协商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等苏百晓先镇定下来，由她自己做决定。毕竟说到底，他和沈彦南都只算是半个外人，不能完全代她做决定。

　　厉决森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安慰道：“晓，不哭了啊，你从另一方面想想，这对妈妈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

　　经过他的一番劝慰，苏百晓的情绪终于渐渐镇定了下来。

　　他们总算舒了一口气。

　　苏百晓站起身，哽咽着说：“我想去看看妈妈。”

　　厉决森和沈彦南对视一眼，立即陪她前往太平间。

　　在太平间门口，苏百晓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让我一个人进去吧。”

　　厉决森帮她推开太平间的门，目光中流露出担忧之色，默默地目送她走进去。

　　“晓，我在外面等你。”厉决森认真地对她说道。

　　他十分担心她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来。

　　苏百晓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厉决森才缓缓地关上门。

　　沈彦南转头问道：“小翠，和我说一说这是怎么回事。”

　　小翠再次哭着跪下，身子因为紧张和害怕而瑟瑟发抖。

　　沈彦南忙说道：“起来吧，我不是责备你，坐下来和我说说事情的经过。”

　　小翠自然是不敢坐下的，她低垂着头说道：“早上伺候大小姐吃完早餐后，我就开始犯困，后来就睡着了。醒来时去大小姐的房间里看她，没想到却看到大小姐安静地躺在床上，鲜血流了一地……”

　　小翠想起当时的情景，身子抖得更加厉害。

　　这件事给她造成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以后她每每看到鲜血，都觉得头昏眼花，严重时甚至会晕倒。

　　刚才没来得及细问，厉决森也走过去问她：“在这之前，她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行为？”

　　小翠哭着说：“大小姐的病情时好时坏，有时挺清醒的，有时又神志不清，有时开朗，又是抑郁……就好像一天中会分裂出几种人格一样……”

　　沈彦南蹙眉道：“人格分裂？”

　　厉决森默然不语，只是低头沉思着。

　　半晌后，他马上对沈彦南说：“你让宁家保镖保护好现场，不要让任何人进入。”

　　说完，他又给韩义打去电话，让他马上派人过来看看。

　　沈彦南安排好自己挂上电话，疑惑地问：“你……怀疑是他杀？”

　　厉决森面色沉重地回答：“在调查清楚之前，不排除任何可能。”

　　听他这么说，沈彦南也不由得面色一沉，抬眸看向太平间的门口。

　　太平间内，苏百晓站在宁燕茹的病床前，鼓起很大的勇气，才颤抖着慢慢伸出手，缓缓地掀开那薄却沉重的白布……

　　先露出了黑中夹白的头发，接着是额头，眉毛，眼睛……

　　一看到她那紧闭着的双眼，苏百晓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抖得像梭子一般，另一只手紧紧地捂住嘴巴，泣不成声，心猛然抽痛，就好像被人狠狠地掐着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用力地咬着唇继续掀开白布。

　　很快的，宁燕茹的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宁燕茹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血色，嘴唇发黑，整个人没有一点儿生的气息。不停地提醒苏百晓，她已经死了……

　　苏百晓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慢慢地跪倒在地，凑近宁燕茹的跟前，伸出手轻抚着她的面颊，轻声唤道：“妈妈……”

　　说着，她又掀开白布，看到宁燕茹手腕上的那道瘆人的刀疤，又忍不住哭了出来，用手捂住她的伤口，问道：“妈妈，你痛不痛？”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马上站起身来，把宁燕茹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妈妈，您知道吗？您要做外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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