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四十章
伍月笙自然是放心不下的,不过她也不能做让程元元担心的事,类似于开夜车回家这种。
陆领站起来,揉揉她的发旋:“去收拾一下,多穿点儿衣服。我先给我爸打个电话。”
伍月笙埋头接着叠衣服:“别打了,不回去。”
陆领让她少磨叽:“要走趁早,半夜可冷了。”
伍月笙纠正:“这已经是半夜了。”
陆领不听她的,跪在沙发扶手上扯过话机就拨号:“没事儿,我爸最近又跟人写书呢,这点儿估计不能睡。”
伍月笙把一团衣服撇过去,砸在电话上:“我让你别折腾了你没听见是吧?”
陆领想了想,电话扣上:“他车钥匙就在门口鞋柜上,要不咱俩直接回去拿也行,完了在原地儿给他压张小纸条。”
第二天陆校长看到这纸条会是什么反应?要是程元元肯定是会连骂半小时不带重样的。再看陆领一本正经说得那个流畅,伍月笙噗哧一乐:“你干过。”
陆领很坦诚地点头,把衣服拎过来扔回她那一堆里:“走吧。”伸手拉她。
伍月笙刚一起来小腿有点麻,把重心交到他身上,轮着转两只脚踝。顺便表示自己开不了夜车,这五经半夜省亲的节目还是取消的好。陆领不以为然,就你会开车啊?伍月笙说忙一天了,你能再开好几个小时车啊?
陆领梗着脖子:“能啊。”
“你能我还信不着呢。”血液通畅了,伍月笙推开他,敲着肩膀往衣帽间走:“个儿不大,精气神儿还不小。”
陆领从后面把她脖子勾住,证明自己肩膀比她高了不是一分半厘:“再他妈说我个儿矮废了你。”
伍月笙吃吃笑:“你这可是睡醒了。”在他挽袖子露出的手臂上亲一下。他立即像被烫到一般缩回手,比顶肘击颚好用多了。伍月笙转回来,手指轻揪他胸口的衣服,无比暧昧地问:“还有多余体力吗?”
陆领挠着被她吻过的肌肤:“干什么?”
食指勾住他领口,凑近了说:“出去转转。”
陆领更喜欢用另一种方式消耗体力,婉拒她的提议:“外边可冷了,你得瑟感冒。”
伍月笙视线在乱衣丛中搜巡,精准地一把捞出要找的那件风衣披上:“感冒了正好买罐头吃。”
陆领不理解伍月笙那句话是什么逻辑,也不理解她三更半夜出来吃冰淇淋的行为。不过既然已经被连哄带吓拖进来店里了,他也不想那多废话,打着哈欠看她一勺接一勺地吃。
解决了第二杯草莓圣代,伍月笙合起被冰得通红的指尖,放到嘴前呵气,无奈口腔温度也接近了零,呼出来全是冷风。抬头看热泪盈眶的陆领,一双手伸了过去。
陆领握住那两只冰凉的爪子合起来,这才纳闷地问:“你烧心啊?”
伍月笙摇头:“我就想吃草莓罐头,超市都关门了。整这个解解馋吧。”
陆领听得直乐:“吃吧吃吧,还来不来一杯?难得有你馋的东西。”
“其实我小时候可馋了,主要也是那几年没现在这么滋润,啥都吃不着,才见啥都想吃。”她的黑眼珠向右上方倾斜一下,又拉回视线放在被他握住的手上,“我妈抱我从我姥爷家搬出来,头几年,混得特惨。你想,她一毕业就生我了,之后就一直在家待着,啥也不会干,脾气还贼大,什么单位也干不长远,又拉不下脸朝我姥爷家要钱。差点儿没把我饿死,那时候我们俩,你都想像不到那日子,不该写入新社会历史。生存都没保障,还追求什么质量,逢年过节的时候能吃点儿好的。再就是有病的时候,她哄我吃药给我买罐头。我那时候小,看人家吃什么东西都好,但是不敢朝她要。大冬天的趁她不注意,穿线衣线裤跑院子里站着,想冻感冒了好吃罐头。”
陆领搓着她的手,听得特别不舒服,忍不住骂:“二。”
伍月笙很方便地曲起指头,“哧”,在他手背上弹奏出一个很疼的音符。
陆领拍开她,后知后觉地说:“农夫与蛇。”
蛇还没完全暖和,在伤处摸了摸以示歉意,又重新缠上去。
她吃了那么多凉的,冻得这会儿鼻尖还红红的,陆领也知道她这种伤人行为属于潜意识,不多计较。
不许别人说,可是伍月笙自己回忆起来也极其懊恼:“是挺二的。有一回整猛了,冻得太严重,半夜里发高烧,就那样还没忘了要好吃的呢,神智不清地要吃草莓罐头。我妈急得,连夜起来送我去医院。我家那早几年打车没这么方便,她是一路把我抱去的,抱一会儿,背一会儿,那小体格儿,过后连着好几天抬不起来胳膊。”
十冬腊月的三更天,程元元抱着浑身滚烫的伍月笙,在雪夜里麻木地跑了七八里地。这个场景,像噩梦一样在母女两人的生活中都留下阴影,伍月笙忘不了在半昏半迷中听到那种比哭泣更无助的哀求:
伍月笙别睡觉。
好宝儿听妈话,别睡噢。
伍月笙你不许睡着!
陆领听不了这类桥段,像是为了成全哥哥放弃上学的连锁,可是起码他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却没办法消除伍月笙记忆里的苦难,好在毕竟是记忆,消除不了,可也回不去的。陆领摸着她形状漂亮的指甲:“说实话,真挺佩服你妈。”
伍月笙替程元元谦虚:“逼到那份儿上了么。那时候大夫都说再晚送来一会儿,人就烧傻了。”
“我是说她一人带着你,还能张罗起这种买卖,还这么像样。搁你行吗?死性子客人都得让你骂跑。”
伍月笙不服气:“她以前那样……还不如我呢,后来不是好些事儿经历过,硬是给磨圆滑了。我姥我姥爷都是高干,直接导致儿女啥也不用干。我妈更是,上边哥哥姐姐一大堆,她从小娇生惯养的,要不脾气能那么大么,跟人在外边弄出孩子了,还不行家里说。说严重就不在这家待了。”
陆领插嘴:“那你还真随根儿。”
伍月笙眯着眼睛,阴森森竖起左手五指给他看,透明甲油直反光。
陆领不慌不忙把它们收拢:“你不也是一说就跑么!”
可能是吃了太多冰的缘故,今天的伍月笙比较冷静,听着这话竟然少见地服软:“那我能怎么办?我妈说我我不能打,你我又打不过。”抽回手,把玩盛圣代的杯子,残留杯底的草莓汁和奶油寒意犹在。
陆领嘟囔:“那也没少打。”
敢抗议?伍月笙哼笑:“打得还是不多。”
陆领摸出烟来,分她一根:“你就是一点小仇都得咬回来。帝豪出事,七嫂不让你回就对了,你制造问题比解决问题更在行。”
“算你猜着了。”伍月笙不觉得这是坏话。打火机啪嗒一声,把烟点燃。“要不咋说随着我的成长,越来越没人敢上帝豪闹事儿呢。”
看她一脸的凶悍,陆领把要说的话在脑袋里包装了一下:“还是有人暗地里搭着帝豪吧?”
对于帝豪唯我独尊的现象,像之前陆领说的那样,他有理由不相信是程元元一人所造。但这说出来可能涉及一些不太和谐的话题。听伍月笙提到过去的事,话里言间全是心疼,当然对把她妈逐出家门的姥爷心怀怨恨。并且据程元元观察,伍月笙对程老爷子的仇,并没有被时间的长河给冲淡,反正有点利滚利的意思。
今天的伍月笙虽然很适合沟通,但并不代表百无禁忌。所以陆领难得地含蓄起来。可是话问完半天,伍月笙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仍旧是一只肘支在桌面上,掌心托着下颌,另一只手夹着烟,指头拨弄着打火机凸轮。眼睛扑扇扇盯着偶尔蹿出的火星,嘴唇一字型,也看不出是对这种猜测无所谓,还是根本没听懂。
陆领小溜地提示着:“我知道七嫂是个辣斥主儿,但是帝豪那种买卖,上头没疏通打点,不用人闹事,扫黄打非几次就黄铺了。她有什么能遮天的人脉罩着吧?”
伍月笙知道他在影射什么人,只是不愿意承认。
程元元跟家里闹掰的那年,抱着还不到两岁的伍月笙,一句不让地跟父亲对骂。程老爷子随手抄起把小茶壶掴过去。程元元一头的血,沿着脸侧滴到伍月笙脸上,成了伍月笙生命中的第一笔记忆。打那之后的好几年,伍月笙睡觉都不安稳,动不动就声嘶力竭地把自己从梦中喊醒。
可是陆领的说法,她也否认不得:“那老头儿的账肯定有人买,不过我妈从来没张嘴求过他。”
她知道就好,陆领也不想挑战极限。
没逞想伍月笙不但听懂了他的话,就连他的用意也猜到一二:“我妈还给你派啥任务了?”
陆领扬眉,僵硬地把惊讶转成费解。
伍月笙也懒得看他不入流的演技,不太痛快地弹弹烟灰:“某些人,记吃不记打的,日子过好了,又忘了当初人怎么为难她的了。”程元元近两年经常旁敲侧击显露出归降的意思,自己不好意思提,把六零拖下水。
陆领也不敢露出听明白的表情。
伍月笙斜眼看他,倒也不怪这炮灰,不过为了让他以后能够慎重行事,有必要给讲讲自己立场:“我跟你说六零,他帮帝豪是应该的,不帮是没人性。我妈再怎么作,是他亲姑娘。我知道她偷着回去看他好几次了,不过我妈是我妈,我是我。我也不怕你把底儿给我交出去,我明白告诉你们,我姥爷死了我都不带去给他磕头的。”
陆领立马缄口了,实际在他同意替丈母娘招安时,就被警告过,这任务有一定危险性。他不能让自己现在就阵亡,有个更容易擦枪走火的话题,他还没说呢。
两人打车回家的路上,陆领一直在找适当机会开口,可伍月笙上了车就沉默,下了车更是迷糊,进屋冲了个澡就睡了。陆领之前眯了几个小时,后半夜一折腾就没什么睡意,而且肚子里有话没说出去,跟有屎不拉一样,让人坐卧不安。好不容易培养出困劲了,伍月笙夜来凉,越睡越往他怀里拱。陆领把人搂过来,一打眼又看见她腕上的纹身,怎么也躺不住了。爬起来打CS发泄,心不在焉地屡屡被爆头,不敢骂出声,咬着耳迈连接线看别人打,后来把线咬折了。
伍月笙第二天起来,发现这个家闹耗子,一脚把业主踹醒了质问。
天亮才躺下的陆领,刚刚入梦,怀揣着一颗手雷寻找那个数次透狙他的警,未果,藏身环境却被别人给投了雷,一阵激荡,醒了过来。伍月笙举着个破耳迈哇啦哇啦说的是啥他一句也没听清。
伍月笙研究了半天被腰斩的尸体,单纯地发问:“你咋没电死呢?”然后又欲盖彰地:“我这一点儿诅咒的意思也没有啊。”
陆领可是听出很失望的意思,翻着一双呆滞的眼睛问她:“你恨我啊?”
伍月笙脱口对上:“我爱你。”
秋末冬初的早晨,寒霜降至这间卧房,满室肃清——
光顾着震惊于他眼睛里红血丝的数量了,嘴巴自动完成对话,根本没上脑。很世故很风情很敢说话很不要脸的伍月笙,说完这三个字,脸刷地红了,简直要逼退窗外那轮日头。
陆领逐渐被晒化,缓缓地,用被子掩住大嘴,笑得滚来滚去。
伍月笙拿着耳迈抽那人馅棉被卷:“要疯啊!要疯啊!”
陆领嚯地从被子里蹿出来,把她结结实实抱了满怀压在床上。
伍月笙捂着被他刮到的长耳环惊叫:“耳朵眼儿给我挣豁了**崽子!起来。”
陆领以一个强奸犯的标准姿势要求自己,按住了受害人四肢,淫笑着往她的脸上亲去,一小口一小口地啄,啾啾声不绝于耳。
伍月笙又恼怒,又笑得没力气挣扎,换美人计哄他:“起来起来,我要上班了。”靠,脸上这妆算是没法出去见人了。
不上班却被强行弄醒,怀着报复心的陆领才没那么容易放过她。“三五,你这仨字儿说得真溜,这两天晚上趁我睡着了就偷着练吧?”
伍月笙给他个迷乱的眼神:“自打遇见你,我天天都练。”
陆领酸不过她,大笑着翻仰在床上,伸展身体,骨节咯咯响,胸口不出意料地遭受一击,夸张地痛呼。扭头看着去镜子前补妆的伍月笙,笑容收敛了点儿:“媳妇儿你这裙子是不是太短了?”都他妈几月份了还穿裙子。不过他偷看过伍月笙电脑里的照片,她冬夏都穿裙子,款式不同,却是清一色的膝盖以上,对那两条长腿非常自恋。
伍月笙挽起头发,嘴里咬着簪子含糊地威胁:“我今天要迟到了,回来要你命。”
陆领枕着双臂同她闲聊:“上次理税的那家让我今天去拿钱,给你买点什么啊?”
伍月笙也没客气:“直接上钱儿吧。”
陆领坚持:“买点啥吧。那围巾是我妈给你买的,我还没给你买过东西。”
“谁说的?咱俩第一次上床那天你给我买过啤洒。”伍月笙有时间多磨蹭一会儿,这儿离公司近,闹钟还定的以前那个点,她起来早了。
真应该学他的专业,记账太有一套了。陆领白她:“什么叫第一次?一共就那一次。”
伍月笙听出一些欲求不满,挂着坏笑坐过去,蛊惑地俯视他:“那今天晚上第二次。噢?”
陆领捏指节:“你是不不想上班了?”
伍月笙笑着闪人,还是承受了挑战强者的下场。
陆领如愿地把她吻老实,低声说:“晚上真来第二次吧。”
伍月笙抱着他的脖子,啄他一下:“你求我!”
陆领耷拉着眼睛:“嗯。”
伍月笙不满意:“你得说出来。”
陆领磨了磨牙,说:“求你。”
伍月笙歪歪头:“那我考虑一下。”
他忍着没掐死她,出言恐吓:“晚上不把你弄死到床上的!”松开她,挥挥手:“滚吧。”
伍月笙嘻嘻嘻半天:“凭你那小茧蛹……”
陆领彻底失控:“你想死是吧!!”手一伸捞了个空。
伍月笙已经在冒犯他的同时,光脚溜出卧室,留下一串肆意变态的笑声:“晚上来接我哦!”
陆领连连摇头:“这虎娘们儿。”再也憋不住笑起来,床头台灯罩跟着嗡嗡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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