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三十一章
灯亮了一夜,主人有床不睡,蜷在沙发上睡着了。一只体型健硕的电脑椅栽歪在原本就狭窄的地面上,整个房间看起来像是遭贼光顾过。第二天早上手机响,伍月笙抓过看看,上面显示的“闹铃”二字,迷糊糊地想:这是谁?放在一边不接。过几秒钟,神智才跟着醒来,关掉闹铃起来去洗脸。触痛了额角的瘀青,又是夹七夹八一通骂,懒得化妆,头发拿簪子定好,打着呵欠出门了。
晨跑中的洋骆驼经过她家门口,愉快地同她用英文打招呼。
伍月笙刚才叨着牙刷去厨房找那根坏灯管确定型号的时候,就看见他在附近,半小时后出门,这家伙还在这儿假装汗水淋漓呢。伍月笙心说你就不能备个道具,跳跳绳举个哑铃什么的,非跟这儿让人一眼看穿的原地踏步。看时间不赶,多给了他一笑脸:“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洋骆驼立马喜上眉梢,颠颠儿跑过来:“乔喜龙啊。”
伍月笙记住了:“你以后傍天黑儿了再往窗户上别玫瑰花,要不都蔫儿了。”说完拖着睡眠不足的身体上班去了,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过于地方化的语音。
乔喜龙回味了好半天,才猛地一拍脑门,追出去对着过天桥的伍月笙喊:“我知道了。”伍月笙头也没回,根本听不见,人高马大的他却兀自在桥底下又蹦又跳,恨不得就地打滚儿,活像牲口撒癔症。过往行人皆瞪眼看这老外跳大神。
虚荣的伍月笙,一早遇上狂热追求者的小开心,被贴在她后背上的那头蒜破坏得一丝不剩。你说这人,大清早吃得还挺丰富。可公交车她让人滚远点儿确实有装逼嫌疑。伍月笙忍着,闭目合眼,垂首屏息,用肘子拐他,他无动于衷;把鞋跟儿挪到他脚上,他抽出脚,仍站在原地,很作死地挨挨蹭蹭。然后,一个小刹车,这不长眼的哎哟叫唤一声,把伍月笙抱住了。
伍月笙反手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滚你妈一边去。”
那头蒜在众人面前很狼狈:“这么多人谁碰不着谁啊?怕碰打车。”
车里本来有多管闲事的把他们隔开,听着这话也退下去了。你自己也承认“碰”了,还怪得人家动手吗?伍月笙积攒的怒气蓬勃发散,红着眼的模样一般人根本没胆儿靠近。那头蒜口气很冲,个子却不大,被踹得节节后退,从前门退到中门。撕打中扯住了伍月笙的围巾,勒得她面色狰狞。车厢里一片大乱。售票员干在一边喊:“都少说一句少说一句。”也不敢上前拉架。伍月笙的眼睛被颈上的纠缠缚失了焦距,一头长发随着簪子抽出散下,在胆小观众的尖叫声中,狠狠刺向那头蒜。
陆领早在躲闪人群撞到他时就看到了伍月笙。
他戴着入耳式耳塞,过大的音量,让他听不到太多外界声音,只看见那女人无声的爆发,没啥套路的连环踢,像一幅动态武功秘籍。虽然是他媳妇儿,不管为什么打人都有道理,可动家伙伤人毕竟过份了点儿,整不好会把自己搭进去。同样打打架就上茬的陆领,当然能轻易看穿伍月笙的血腥动机,抢在簪子落下前挡住她的手。又从那头吓傻的蒜手里轻而易举抽回围巾。伍月笙不看人,张牙舞爪中,簪子划过陆领的脖子。
好在不是一把刀,陆领摸着划起的伤痕庆幸。匆匆把她箍紧,一手扯下耳机,低声数落:“打起来没完。虎遭遭的……”
伍月笙没想到他们新婚伉俪久别重逢是这个样子,先是一闪神,随即挣开他:“管不着。”
自己还没发现语气中的埋怨。
陆领却听出来了,可是没懂。为什么会怨到他头上来?
无形中做了人家夫妻和事佬的一头蒜,被售票员扶起。司机很漠然地开着车又停了一站。陆领推伍月笙下车,伍月笙怒:“还没到站!”
陆领吼一嗓子:“先别关门还有下的!”硬把她拉下车。
司机宁可多停半小时,也欣然放煞神们下去。
伍月笙没多固执,甭说她力气早耗得差不多,就算饱满状态,也不是这非常规武器的对手。骂着甩开他,站在路边以指代梳将头发挽起,插好簪子,看劈折的指甲,眼神又发起狠。
陆领没好气:“差不多行了,那人大清早的遭你这顿暴擂。”
伍月笙仍不解恨:“妈的,长得跟根儿吊似的还敢出来耍流氓。”
陆领听不下去,扬手扒拉她一下。
伍月笙吓一跳,脱口呼痛:“唉呀我操!”捂着后脑勺,倒是没还手。
陆领也治不住,无奈道:“你这两天儿都没刷牙吧?”拦了一辆出租车,二人鱼贯坐入。
伍月笙一眼一眼剜他:“你车呢?挤什么公交管我闲事?”
陆领对这法盲翻白眼:“闲事?你现在犯事儿了公安局第一个来找我知道不?闲事儿!”
伍月笙谈到法律就没话可对付,声音很小地不知道嘀咕什么。
陆领告诉她:“车给七嫂送回去了。”还给她看了一宿场子,换取到一些机密资料。知道伍月笙把心和肺都丢在了哪里,然后就有了想帮她拣回来的冲动。
伍月笙费解地抓抓额头,他送个车回去为什么送出这种眼神来。
陆领随着她的动作,注意到她额角明显的青块。“怎么回事儿?刚才弄的?”瞧伤势不像,伸手去碰,惹她不满地挥开。陆领皱眉:“窝囊废!就打我能耐。”
伍月笙揉着仍然很疼的撞伤,本来想澄清是昨晚从椅子上掉下来摔的,听着他这话不由气极:“你不窝囊废!站那儿不早过来,看他揩我油!”她倒不是觉得陆领应该保护她,而是觉得丈夫应该替妻子出头。虽然她显不着他,可就如同WINDOWS自带的防火墙,起不了什么作用,但那是一个打包配备行为。如果没有,就会让人挑毛病。
陆领不相信有人敢惹伍月笙,心里断定是她早上起床气不顺拿人撒气,兀地感叹一句:“看来还真得自己买车。”
伍月笙嘲笑他人穷志高:“一毛钱不赚还买车!卖器官啊?”
陆领溶解她的尖酸:“卖器官也得买。你太不适合在公共场合活动了。”
伍月笙不服:“我记得你好像因为干仗不能考研。”感情他是不能在公共场合被口气熏天的人占便宜了。
陆领否认:“我是因为结婚才不考研了。”
伍月笙哈哈干笑:“那你真**伟大……”
陆领上手捂住她没心没肺的笑,借这种动作不让自己又失控发火。随即意识到这动作很容易让伍月笙失控,捂她嘴的这只手前几天被咬的地方刚结痂,现在正痒痒着长肉,她再一口下去他非残了不可。赶紧收回弱势,抢白转移话题:“一哥们儿健身房开业,我去随礼。”
伍月笙到底给他一拳才肯作罢,生硬地问:“跟我说干啥!”
陆领理所当然地:“跟别人说不着。”
伍月笙飞扬了眉毛,极至地刻薄:“跟我也说不着啊。”不是不稀罕她帮他平事儿吗?嘴贱!
陆领神色黯下来:“别他妈一天到晚找干仗。”
“一天到晚?”伍月笙气道:“我倒是想,得有这机会算。我以为人失踪超过四十八小时可以算死亡了呢,想上你们家问问能不能领着遗产啥的。”
陆领被她气得骨节嘎嘎响,不烦燥地拉扯着衣领透气。
伍月笙痛快不少,欣赏他周身的蓝火苗,理着外套下摆,忽然发现那条松针脚织就的限量版围巾被刮绦了好几处,又怒起来。一把扯下,摇了车窗就要抛出去。
被陆领及时抓住:“让我妈给你缝一缝。她毛衣什么的织得挺好。”
伍月笙有点泄气:“那样了缝得上吗?”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卖的。难得淘着条百搭配饰,她很喜欢的。
陆领检查这位险被遗弃的名牌,本来就是个大窟窿小眼的东西,揉成一把根本也看不出来啥。不过他老婆是个讲究人,说不要就是不肯要了。他倒无所谓,掸掸上面不存在的尘屑,收拢放在腿上:“那补好我留着戴了。”解下自己的围巾递给她。
伍月笙审示一下颜色,扭头拒绝:“不搭我衣服。”
陆领说你将就吧,比秃着脖子强。眼神里已有不悦,都几月份了还穿那么低领的,不由分说,胡乱给她缠上。
伍月笙把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嘴说:“用不着这么上心好不好?我不是你媳妇儿。”她不稀罕这种小恩小惠,不用求着谁对她好。脖子上的力道陡地加大,勒得她直闷哼,两手使劲儿一推。陆领没怎么动,伍月笙抡了拳砸他:“滚!咱俩啥也不是。你他妈少在我跟前儿恶心我!”
司机从内视镜惶恐地看着他们,这二位的体格,再闹得凶点儿还不得把他车顶掀了。
伍月笙骨节支愣的拳头,毫不留情捶打下来,陆领也吃不消,攥住她,简短说道:“你撒泼也没用。结婚证上你自己签的字,现在说啥也不是就啥也不是了?”
伍月笙嗤一声:“离。反正你不用人帮你平事儿!”
她真是记仇!陆领气得想笑,告诉她:“你那本儿证叫你给撕了,今后离不离婚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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