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三、与生俱来的自责
苏竟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滚，却扑了个空，没有卫由希，她睁开双眼，眼前真的没有，原本应该他睡的地方空空的，触手处也是凉凉的。
她叹了口气闷闷地爬起来，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卫由希出差了，已经两天，或是说就两天而已，但这两天她觉得很不习惯，虽然他也总会闲暇时给她打电话，但是苏竟还是觉得不够，远远不够－－闻不到他的味道、触摸不到他的温度、感觉不到他的拥抱，就觉得少了好多、浑身不对劲。
下楼的时候，卫清池、卫强和卫显全都在了，虽然卫清池极力要求，但是唐心和卫希澈都不愿意搬回来住，不过他们都答应以后会常常回来吃张妈做的菜。
苏竟刚一入座，张妈就端来一个荷包蛋和一杯奶给她。最近她的胃口很不好，早餐才吃原来的一半，笑他大胃王的乐琰要是看到一定会跌副眼镜到地上。张妈见她越吃越少，都私底下问过福伯是不是自己的手艺下降了。
她咬了一口煎得金灿灿的鸡蛋就很没食欲地放下了，抬头见他们三个人都在盯自己看：“怎么了吗？”伸手不自觉地擦了擦嘴角。
“小竟，你这两天不舒服？吃得这么少？”卫显温和的脸上明显有着担忧，这让苏竟很欣慰，以前和他相处，不管多近客气里总会有一种生疏感，现在他已经完全把自己当作家人了。
“最近胃有点难受，可能是秋天了，换季节有些不适应吧，过几天就好了。”
“要不，你去医院看看吧？”说话的卫清池，难得的口气比较像个正经的老者。
“嗯，等周未我就去。”苏竟喝了那杯牛奶就去上班了，卫由希不在，是福伯送的。
坐在车里，苏竟觉得自己刚喝的那杯牛奶好像急着要从胃里出来了，连忙让福伯停车，下车缓了老一会儿才敢再坐回去，最后也只能接受福伯的建议，直接将她先送到医院了。
不是周未，医院的人也很多，福伯帮他排除挂号，苏竟坐在长椅上休息，她闭着眼极力忍受仍在翻腾的胃。
“小竟，你生病了？”
睁开眼见是乐琰，她忍忍才开口应道：“嗯，这几天胃有些难受，刚才还很想吐，所以过来看看，你呢？不去工作跑这里来摸鱼？”
乐琰歪着头斜眼瞅着她，不答反问：“你是不是这几天开始的？而且工作起来还老是觉得累？”
“是啊，你怎么知道？”苏竟的表情有些呆傻。
乐琰没好气地给她个白眼：“小姐，我看你还是不要挂肠胃科了，直接挂妇产科吧！”
“。。。。。。”
“我说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连一点怀孕的常识都没有？”这种情状是很多，怀孕了却以为是胃肠道有问题，结果吃了一堆的孕妇禁用的药才发现是怀孕，这样对小孩多不好，但像她这种快三十了还这样的还真没见过。
“你说我。。。怀孕了？”苏竟这个梦中人被乐琰一语惊醒。
苏竟刚问完就看到挂完号的福伯过来了，她茫然地说：“福伯，我刚才说挂肠胃科可能不对，乐琰说我可能怀孕了，要挂妇产科。”
福伯表情淡定地说：“我知道，所以我两个科室都挂了！”
苏竟不可置信地说：“福伯，你知道？”
福伯浅笑着说：“听张妈说你最近爱喝酸辣汤，我觉得有这个可能。”
乐琰取笑地说：“你看看，人家福伯一男的都知道要有这个可能性。”
苏竟白了他一眼，这家伙怎么跟小狗似的，咬住就不撒口了？
拿着化验单从医生那出来，等候的两人都仰上来，接过单子一看，果然是阳性，两人高兴得跟中彩似的，福伯马上给卫老爷报告这个好消息，乐琰也嚷嚷着要去邀功，而当事人苏竟则表情有些呆滞。
结果可想而知，苏竟还没去公司就又被福伯送回了卫宅，刚一进门就听到卫清池在很大声地讲电话，听口气，那头的人应该是容容。
“来来来，小竟，容容要跟小妹妹讲话！”见他笑得那么开心，苏竟有种错觉，难道她快生了？再说了，连医生都没说是男是女，爷爷又怎么知道一定是女孩子？
“啊，小竟，妈妈说明天我们就回去看你，你真的怀了小妹妹吗？比容容还小？容容以后就不是最小的人了，嘻嘻，她叫什么名字？要不叫小容容吧？。。。。。”
等听完电话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那通电话，容容讲完，卫秋语讲，容容想到什么又抢过去讲，总之苏竟觉得自己已经被小丫头给说懵了。
她很庆幸自己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唐心，而只是打电话说自己不去，要不然，她跟容容一定有得一拼。
苏竟还没高兴多久，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在她接容容电话的时候，卫清池已经打电话将这一好消自己通知了所有他能通知的人，当然也包括唐心和亲家母。
他们有多高兴，看看苏竟耳朵上那层厚厚的茧就知道了，最后要不是卫显出面制止，苏竟都要怀疑自己会不会因为耳鸣而第二次被送进医院。
晚上苏竟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不能消化这个信息－－她肚子里有个和卫由希共同的孩子了，这种感觉很怪异、很神奇！让她兴奋到很晚才睡着。
有了个孩子，孩子他爸却是最后一个被告知的。
卫清池通知了所有认识的人，就是没有想到要通知卫由希，苏竟第一个想告诉的人就是卫由希，但又想等他回来给他一个惊喜，所以在电话里一直忍着没说，一想到告诉卫由希他要当爹时他的表情她就偷偷地开心得不能自己。
全力缩短行程、马不停蹄赶回来的卫由希在看到满客厅里都是为小孩准备的物品、然后听到苏竟一脸幸福地对他说她怀孕时，他的震惊到扭曲的表情中看不到喜，只有惊。
惊骇的惊。
“由希，你怎么啦？”苏竟不知道要当爸爸的人有没有他这样表情的－－恐惧。
“。。。。。小竟，生孩子要承担很多风险，这个。。。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它？”卫由希面白如纸，他极小心地问着。
苏竟愣住，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到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样，而不是跟其他父亲一样“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或“以后辛苦你了，老婆”，为什么这么不一样？
她调整呼吸慢慢走向他：“由希，现在生孩子很安全的。”
“很安全不是一样还有人因为难产而死去！”卫由希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尖锐。
苏竟突然想到什么，试图去握着他的手好安慰他：“我不会的，由希，我的身体很好！”
卫由希拒绝她的安抚，向后退了一步：“不行，我不同意！趁它还小，现在就去拿掉！”想到这里，他又上前一把抓住苏竟的手，就想把她送进医院，顾不了刚下飞机的风尘仆仆，好像只要晚一秒，苏竟肚子里的生命就是无休止的长大一般。
苏竟错愕中拼命挣扎，挣脱以后，一直向后倒退，直到远离卫由希才停下。‘他很坚决地不想要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因为这个认识苏竟满眼全是瞬间蓄满泪水，她伤心不已：“由希，为什么你这固执？这么残忍？它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要它！”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这个孩子！”卫由希急得青筋直冒，双目赤红，却又不敢追上前，因为他不知道现在这个有些混乱的苏竟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
我只要你就好！小竟，它会害了你的，就像我当初害了我母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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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不顾及其他人地激烈争吵，也是他们第一次分居，苏竟跑上楼将自己反锁在里面，任他软硬兼施说出花来也不肯开门。
这样暴怒的卫由希太陌生！他变得完全不讲理了。
第二天清早，卫由希靠着门醒来，守了一晚，他居然抵不住旅途的劳顿而在门口睡着了，起身推了推卧室的门，见门仍反锁的他才有些放心。
昨晚看到她那么伤心的眼神，还以为她又会跟一次一样不声不响地选择离开呢？所以一直守在门口。
他真是被她跑怕了，虽然两次都狠心地动手打了她，但是他还是不确保那丫头哪天一个不高兴还会从他眼皮底下逃掉，他害怕不是找不到她，不管她跑到哪里她都有信心，他怕的是不能保证每次找到她的时候她都是安然无恙的。
那孩子呢？他揉了揉眉头。为什么她会怀孕？
他的防护措施一直做得很好，特别是对苏竟，他不容许有丁点的失误，他不希望拿她去冒险，可是为什么还是出了差错？
以前也有人因为惦记他和卫家少奶奶的地位而跑出来说怀了他的骨肉，他从来没有理会过，最后谎言全都不攻自破。如果不是他对苏竟的为人十分笃定，他也会忍不住要怀疑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静静地坐在门口，抬头看向走廊，外面还很黑，她一定还在睡觉，不知道自己没有陪在身边，她不会掉下床。
掉下床？
他的心没理由地乱跳起来，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如果真的睡着掉下床、如果出了事而不能呼救、或是呼救了自己没有听到？
他想都不敢再往下想，额头立时就有冒出细细地汗来：“小竟，小竟，你还好吗？小竟，快回答我－－”
不管他怎么用力地拍门，就算里面睡了一大象也足以被叫醒，可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明明昨天夜里苏竟不开门还会回他两句，现在却一声不吭，只剩一种可能。
卫由希因为这种可能性差点抓狂，连找福伯取备用钥匙也等不及，直接拿来斧子将门两下就劈开－－里面果然没有苏竟。
这个女人又一次从他身边逃走了！！
＊＊＊＊＊＊＊
苏竟背着双肩包在街上走着，毫无方向感，现在的卫由希正在震惊中还没有恢复过来，又执拗得不可理喻，如果跟他在一起，保不齐被他拉去医院做流产手术，她才不要。
不管怎样这也是条生命，而且不知不觉中也跟她两个多月了，他怎么能狠下心说不要就不要？先让他一个人好好冷静冷静，如果最后他还是不肯要，她拼了命也要生下来。
苏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传说中的怀孕以后激素水平分泌有些变化，所以情绪有些激动，要是平时，她是肯定不会像昨天那么跟卫由希吵架的。
唉！现在只希望他不要那么快找到自己了，不然屁股又少不了一顿打。
身边有车鸣笛的时候，苏竟只是象征性地往里面靠了靠，谁知它还一直响，她转过身，那辆豪华轿车车窗慢慢摇下，她就看到里面的人，是李含幽。
“小竟？你这是要去哪里？”她面带微笑，宽松的衣服下微凸的腹部还是清晰可见。
“我，我出来散散步。”这是她们第二次见面，完全出乎苏竟意料之外的相见。
李含幽的眉头不可见地轻轻一动，脸上还是温柔的笑意：“小竟，介不介意到我家去坐坐？”
去她家？苏竟是要逃难的，原本想拒绝，可是看到她眼里善意的邀请，她还是点点头。面对这个一位真正的公主，没有几个人能够拒绝的吧？
跟苏竟想的不一样，这位公主住的地方并不像她以为的那个富丽堂皇，只是一个普通的高档小区住宅，不过这里风景很好，出于职业习惯，苏竟粗算了一下，小区的绿化面积都快占整个小区的三分之二了。
司机送她们到楼下就离开了，苏竟跟着她进门，她说：“你随便坐，要喝点什么？”
进到里面才看到原来是两层楼打通的，布置很有格调，色彩也都是暖色系的，让人一看就觉得时尚温馨。
“水就好。”苏竟瞅了瞅，屋里好像一个人也没有，不由地问道：“你一个人住吗？”卫由希说她已经结婚了不是吗？当时她出差所以没有跟着一起去观礼。
“嗯，我先生出国了，过几天才会回来。”她倒了杯水给苏竟。
“谢谢，那你平时一个人不会觉得很不方便吗？”她这样有五个月的身孕，平时拿个什么东西不是很不方便吗？
“不会，钟点工每天会定时过来做饭打扫，基本上我什么事都不用做，呵呵，我先生说这次出差完，会陪着我一直到生产。”她笑着解释苏竟心中的疑问。
“哦！”苏竟喝了口水。
“你呢？跟由希吵架了？”
苏竟被这么直白的问话呛到，咳了很半天才好，仰上她清澈幽静的双眼，苏竟说不出口没事，想了想，也许她算是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吧：“嗯，昨天吵了一架。”
“所以你离家出走？那为了什么？”她的话语完全直击中心，毫不拖泥带水，却会不让人生厌。
“我怀孕了，可是他不要这个孩子。”跟别人讲这种事还是让苏竟觉得难堪又难过，她从来都不是那种有心事会跟别人说的人，但是面对李含幽，她从心里就能无条件地相信她，加上现在情况确实有些混乱，所以还是将实情说出了口。
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李含幽才开口说道：“你一定知道由希的母亲是生他的时候去世的吧？你也一定知道因为这件事，由希他一直耿耿于怀、深深自责，这种自责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有所减轻，那是与生俱来的，跟了他二十六年，从未间断，不仅如此，由希跟他父亲的关系也一直不是很好。”
看到苏竟吃惊地抬起头，她笑了笑：“你以为由希跟他父亲关系漠然是因为他们父子俩的性格使然？”
苏竟的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她真的是这样以为的，由希叫他‘父亲’而不是‘爸爸’。
“其实不是，当年，卫显夫妇是圈内有名的恩爱夫妻，见过由希和秋语姐，你也不难猜到他的母亲江心遥是如何倾国倾城了，更难得的是她气质如兰、冰雪聪明，他的父亲也是英俊非凡、才华横溢，夫妻俩都是人人羡慕的才子佳人、神仙眷侣。可是她却有先天的心脏病，在生了秋语姐之后，她还想要一个跟自己丈夫一样的男孩子，当初由希的父亲也是极力反对，但还是拗不过她，只好依了她，结果你也知道了，生的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可她自己却躺在手术台上再也没有被抢救回来。”
“失去爱妻之痛根本无法平息，由希刚出生那几年，一直都是保姆跟九岁秋语姐在照顾，而真正应该担起责任的父亲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如果你有留意，那些年他的书出的很少，偶有出版的也都是极为悲伤的主题，他一直很颓废，等他注意到这个儿子时由希已经长大了，他身上也免不了有着年轻男孩子共同的叛逆性格，那段时间想要修补又谈何容易？两人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由希心里的结也越来越大，他一直认为，如果不是因为他，她的母亲就不会去世，而父亲也不会这样孤独这么多年。”
苏竟很伤心，为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卫由希。以前她只知道‘母亲’是卫由希不可碰触的一个伤口，没想到伤口下面还有更严重的内伤－－一个人从开始懂事就知道自己背负着一条性命，那会是怎样一番心境？
“小竟，由希他很爱你，我看得出来，他那么强烈地态度正说明他很在乎你，他害怕失去你！我跟你说这些不为别的，只是想让你帮帮他，如果这一关你不能和他一起克服，那他就永远也过不去了，他的人生就会因为这道缺憾而再也无法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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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有些晚了，刚码完，
悠悠在想，收尾处不会太突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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