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如果我觉得不幸福

　　这一顿晚饭吃得很安静，就跟往常的每一顿晚饭一样，餐桌上的四个人，只低头吃饭，并无任何交流。

　　面对一桌的美味佳肴，卫由希显然胃口不好，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爷爷，父亲，大哥，我吃饱了，你们慢吃！大哥，待会儿路上小心！”推开身后的椅子就朝楼上去。

　　兴趣缺缺的，连跟卫希澈饭后聊聊天的兴致都没有了。

　　“由希啊，记得把那袋资料拿上去好好看看，不要到结婚的时候还不知道新娘是谁！”卫清池伸着脖子冲他喊道。

　　“知道啦！”真是的，那么大声，想当作没听见都不行。

　　接下来的尽是杯碗碰触的声响，明明没有家规说吃饭的时候不准说话，但是大家都不讲话。

　　饭后，如往常一样卫显回房，祖孙俩重新坐回客厅里喝茶。

　　“爷爷，你在算计由希！”这不是问句，而是一个陈述句，卫希澈说得很肯定。

　　卫清池一点也不意外这个孙子知道自己的心思，只是笑得很老奸巨滑，“你又怎么知道那臭小子不是故意让我算计呢？他是可以选择不同意的，我可没有逼他！”

　　卫希澈不置可否，嘴角微扬，似冰山一角微融，“爷爷，你可不要这样算计我，我是绝对不会上当的！晚安！”放下叠在一起的修长双腿，潇洒起身，然后朝大门迈去。

　　“这么晚了，也不在这里睡吗？”

　　“不了，明天早上公司还有事，住这边怕赶不及！”卫希澈也不停步，说完就出了大屋。

　　有些事他无法面对，所以只能如此，一周回来一次，已是他的极限，也是那个人的极限吧？即便是他们在这栋古宅里根本不曾碰过面。

　　卫清池踱到窗前，望着黑夜里像流线一般消逝的尾灯，心里惆怅万分。

　　这个家，为什么人人都觉得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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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一名男子领口大开地倚靠在沙发里，骨节分明的两指夹着一根烟，从那一点星火中不断生出如丝的薄烟，顺著匀称优美的指骨缠绕游走，慢慢地爬上男子凝眉沉思的侧脸，最后在他的头顶消失于无形。他的周身被窗外的明亮镀上了一层浓郁的光晕，远远望去，像是一幅意境极佳的黑白油画，竟产生一种令人心脏隐隐抽痛的忧郁气质。

　　卫由希抬起手按了按有些发痛的额头。

　　在婚姻这件事上，虽然爷爷以往都是暗示不断、百般讨巧，却从来者不曾像今天这般态度强硬过，看来真是把他逼急了，如果今天没有个定论，以他对这个行事乖张、不择手段的老头几十年的了解，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里，全家都会不得安宁吧！

　　如果一定要在自己和大哥两个人中选一个，那还是自己吧！所以，他眼睛眨也不眨就同意娶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而这一决定也许正是爷爷预料之中的结果。

　　虽被算计却也心甘情愿，因为爷爷想抱曾孙的愿望自己也根本实现不了，就把这当作是对他的一种补偿吧！

　　女人对他而言，简直比衣服还不如！他原以为梁辰辰会有所不同，毕竟小时候的她并不是现在这般模样，只是他忘记了一切都会改变，更何况是本性就很善变的女人呢！

　　梁辰辰，为什么你这么着急？如果你能再多一点耐性，再多一点安份，只要一点点，你所能得到的卫家的财产绝不会只有现在这么一点，我一定会看在小时候的情份上，任你予取予求，让你极尽奢华、无忧无虑地过完一生，即使你根本已经忘了我。。。。。

　　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你被揭穿之时游戏也该结束了，一切见分晓的时候，你的一定肠子都悔青了吧？

　　女人，还真是无趣呢！

　　黑暗里，卫由希禁不住轻笑出声，那些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震得他自己都有些承受不住，手中燃尽的烟灰也跟着纷纷抖落在地，但这还不够，内心的情绪像是非要从他的胸腔深处迸发而出一般。

　　于是他一直笑，笑得肚子都痛了还是停不下来。

　　捂着笑疼的肚子，卫由希抬手拭去眼角笑出的泪水，自嘲道，“真是奇怪，明明难过的时候一滴没有，想笑的时候它却流出来！”

　　直到那一点星火快走近手指，卫由希才将它摁熄在烟灰缸中。

　　起身走到床上，无力地倒下，却碰到了床上的纸袋，“爷爷还真是不放心我呢，居然还让人送过来！”自言自语间已拉开床头灯，伸手取过来，然后打开。

　　是她？

　　苏竟的相片和资料厚厚一叠，不期然呈现在卫由希的眼前。

　　很多个她出现在卫由希的眼前——婴儿样被抱在父母怀中流口水的她；小学生样在运动会中拼命奔跑的她；初中生样站在台上翩翩起舞的她；高中生样紧搂着父亲脖子笑得满口白牙的她；大学毕业身着学士服很意气风发的她；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正埋头苦干的她。。。。。。

　　很多个、很多个苏竟，每一个都是笑得很灿烂的、很幸福的苏竟！

　　“没想到是你，居然能得到老头子那么多的肯定与推崇，苏竟，希望你不会让我也觉得很无聊！”推开那一堆相片资料，卫由希双手枕在脑后，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

　　如果我觉得不幸福，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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