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不被需要的人

　　听到乐琰说他没事，卫希澈转身要离开，苏竟想要阻止，却也觉得人多，只好尾随他出来。

　　“你不等他醒来吗？”门一关上，苏竟就问道。

　　卫希澈礼貌性地转过身，面无表情，“不了。”

　　“为什么？他是你爸爸，他现在生病了，你难道不应该陪在他的身边吗？而且。。。。”而且他现在这么伤心难过，但后面的话苏竟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的‘伤心难过’是对卫希澈生母的背叛。

　　“小竟，今天很谢谢你，我听说了，如果不是你进去，也不会发现他病倒了。”卫希澈并不回答她的提问，只是表情严肃说着。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现在生病了，很需要家人在身边，你为什么还要离开呢？”苏竟有些着急，语气有些不太好。

　　为什么？如果是自己的爸爸，不管有多重要的事她会放下不管，只是她没有这种机会而已，为什么他有的时候却不珍惜？

　　卫希澈望着激动不已的苏竟，微微一怔，真的可以不离开吗？真的可以守在他的身边吗？

　　不能！会被嫌弃的。

　　“谢谢你，我走了！”他慢慢转身，还是要离开，却被冲过来的苏竟一把抱住手臂。

　　卫希澈完全没料到苏竟居然会有这样的动作，一时不知是推开她好还是任由她这样紧抓住不放？他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女人，就连跟母亲、跟亲姐姐一样的卫秋语，他也没有与她们有身体上的接触，的确就像爷爷说的那样‘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他有着很深的感情洁癖，所以身体也跟着万分抗拒，对女人。

　　他知道如果身体不受感情的控制会产生多大的伤害，也了解如果感情没有绝对的忠诚会带给身边的人多惨痛的教训，所以，他洁身自好，只要自己总是一个人，就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不是没有爱慕者，但大多数都会被他冷漠打击得溃不成军，也有不死心想要试水的，他总是能面不改色地挣脱，可是，面对这样的苏竟他却没有甩开的冲动。

　　在他身侧，苏竟微颤的双手将他的手臂拽得生疼，仿佛她的心也很痛，他不忍心甩开，她缓缓地抬起头，面上全是一道道水帘，黑密的睫毛湿湿地粘在一起，里面是她清澈却痛楚的双眼，似要深深地望着他的心里，她喃喃轻声说道，“希澈，我没有了爸爸，但是你还有，不要像我一样等到没有以后才去后悔，他其实，只是一个伤心的人，他需要你！”

　　需要我？

　　卫希澈怔住，脑海里像在放电影，只是不停地在倒带，然后停留在一个昏黄的下午，同样是这座古宅里。

　　。。。。。。“为什么要生下你，如果没有你，我还可以离开他，去寻找自己的幸福！我的幸福。。。。我的幸福被你们父子俩全毁了——为什么，为什么要生下你！你，为什么不去死——”被无边无际的嫉妒与忽视折磨得不成人形、面目可憎的母亲，披散着头发，不断指责谩骂，这还不够，她像修罗一般疯狂地抓起她可以抓到的一切东西向他瘦小颤抖着的身体猛烈地砸过来。

　　直接扔过来砸在身上的或是没有砸中、在地上摔碎又飞溅到他身上所造成的伤口，很痛，但比痛更强烈的是心底深深的害怕，他不敢躲避，拼命大声哭着求饶，但是母亲根本不理会，只是不停地向他扔东西，头破了，流血了，全身已经布满大大小小的淤青和伤口，但她还是歇斯底里，不知停手。

　　然后门被推开，父亲进来了，他以为伤痕累累的自己可以被他保护在怀里，虽然父亲从不曾抱过他。

　　没有，这一次他还是没有抱他，甚至都没有看他，他只是抓住母亲的手，无力地说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我都已经娶了你，也不会跟你离婚，你还想怎么样？”父亲拂袖而去，母亲的那股疯狂的力量像是瞬间抽干，她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只是伤心地流泪。

　　而全身是伤的他，则被完全无视，没有人注意到他。

　　那一刻，他就了解，他从来都不曾被人需要。。。。。。

　　破碎的记忆、零星的片段慢慢被卫希澈想起，直到过去那么多年以后的现在，他都不太确定回忆里那个哭得悲惨凄凉的小男孩是他自己。

　　需要我？

　　不，他从来不被任何人所需要，现在也一样。

　　可是，她为什么要哭？

　　卫希澈看着哭得很伤心的苏竟，心纠结在现实与回忆之间，分不清，却还是会痛。

　　————————————————————

　　卫希澈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答应了苏竟的要求，现在的他坐在床边的沙发里，静静地等着，等待那个称之为父亲的人醒过来。

　　父亲躺在床上，头发灰白、颧骨深陷、全身皮包骨，是为他清洗的时候发现的，他变老了，再也不是那个他期盼着快来救自己的年轻力壮的男人，他甚至轻得能被自己轻而易举地抱起。

　　卫希澈自己也记不清，他到底有多久没有看过这个人了，在上大学搬离家后？还是更早一些母亲的葬礼以后？记忆中的他早已模糊不清，眼前的这个他又让他觉得陌生，不对，他一直都很陌生。

　　而他，现在却坐在这个陌生男人的对面，仍带着些许期盼，希望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对自己笑一笑，即使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他看自己的眼神什么时候都是嫌恶的，仿佛他真的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

　　卫希澈垂下眼帘，自嘲一笑，过去那么久，原来那个奢望一直都在，原来它只是被自己埋得太深，深到以为已经不再有了，可它寻到这样一个契机又重新卷土重来，还是那么清晰深刻，汹涌澎湃。

　　再次抬起看过去的时候，那个陌生人已经睁开双眼，看到自己时，他眼里的嫌恶健在，依旧能灼伤自己。

　　他起身，无语地离开。

　　果然，他还是一个不被需要的人，不怪苏竟，其实自己也想试试看，可结果还是一样让他难堪，让他难过，只是心已不再痛，因为它早已经痛得麻木。

　　2311

　　 喜欢骗婚请大家收藏：(321553.xyz)骗婚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