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他忘了我

　　怒吼声顺着山间的冷风飘送过来。

　　顺心淡淡一笑置之，孙凌灿却双臂紧抱，搓着胳膊叫：“好冷。”

　　车祸现场惨不忍睹。

　　一辆加长型大巴车载满乘客转弯道时跌入山谷，虽然有树木缓冲了下坠之势，可是车辆坠落的加速度还是让车子撞到岩石起火燃烧。

　　在与世隔绝的大青山见到熟悉的橄榄绿，顺心的头一时间有些发懵。勘测队员们也没想到，大巴车上拉的全是风华正茂的女兵。她们被挤在变形的车体内，大声的呼救、哭泣和呻吟……

　　现场有浓烈的血腥味，一靠近便让人有窒息胸闷的感觉。

　　队员们迅速扒出来一名血肉模糊的女兵，放在顺心面前。她是所有人里唯一有医药包，而且懂得一些急救常识的人。

　　顺心明显在发怔，呼吸急促。

　　孙凌灿一脸严肃地拍拍她：“愣什么愣！赶紧救人啊……”

　　“唔……”她忍着喉间的不适，蹲下身查看女兵的伤势。

　　孙凌灿背着一个腿部受伤的女兵跑了过来，他冲顺心喊着：“哇靠，这群漂亮妞是部队文工团的啊……不过，可真够倒霉的！”他指指上面的山路说：“他们还有一辆车在上面，不过，救援的人想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现场乱哄哄的。

　　顺心不是专业的医生，只能凭着仅有的医学知识判断轻重病号。抬出来的女兵，已经确认有4名当场死亡。另外有8名女兵重伤，其余的都是轻伤，但是精神却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她们靠坐在一起，目光呆滞地看着不远处毫无声息的逝者，发出细碎的哭泣声。

　　她们中间，有一个极有个性的女兵吸引了顺心的注意。

　　她没有表现出其他女兵的软弱和无助。虽然形容憔悴，脸上沾满了血污，可是她始终都保持着一种高傲的姿态，不肯把狼狈示人。顺心记得她，右胳膊严重骨折错位。即使上简易夹板时疼得浑身发颤，额头冒汗，这名女兵却连哼也没哼一声。

　　顺心对她不由得生出一份好感。

　　她蹲下身，查看她夹板的松紧程度，轻声安慰道：“救援部队马上到，一定会好起来的！”

　　那名女兵，居然还能忍痛微笑。

　　她向顺心伸出手，嗓音宛如黄莺出谷：“谢谢你的救护，我叫付莲曦！”

　　付莲曦？

　　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顺心正想着介绍自己，孙凌灿却从一旁窜了出来。

　　“来了……来了……救援大部队来了！”他的脸上溢满惊喜，指着头顶上不知何时悬空垂下的绳梯，不停地拍着顺心狂叫。

　　果然。

　　顺着结实的绳梯蜿蜒而下的绿色长城，一下子引爆了现场极端压抑的气氛。

　　女兵们看到是自家的陆军部队前来救援，更是激动的从地上爬起来，朝他们挥手……边哭边喊：“我们在这儿……我们在这儿……”

　　顺心一直提溜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慢慢放下来。

　　低头，却发现地上的付莲曦眼中忽然闪现出一抹粲然的光彩，像是濒死之人被灌注无穷的力量，她竟然用没受伤的胳膊撑着地，想要站起来。

　　“付莲曦，你不能活动！”顺心大惊，想要按住她……

　　手被她用力抓住，然后付莲曦借力站了起来，她毫不犹豫越过顺心，朝一名面容冷峻的中校军官踉跄奔去……

　　“冬子哥”黄莺般悦耳的嗓音，此刻带着重重的委屈和颤抖，令人禁不住心生怜惜。

　　陆向冬并没有认出眼前狼狈不堪的女兵是谁，他的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背对着他们的笨拙女子身上。她穿着超大号的男士雨衣、胶鞋、浑身沾满泥水和血污，若不是他刚才在望远镜中看到她灵动秀美的面容，打死他也不敢相信，顺心会出现在血腥恐怖的车祸现场。

　　看到她的那一刻，心像是一下子冲到嗓子眼，耳朵也跟着嗡嗡直响。巨大的恐惧让他一把扔下望远镜，推开碍事的田海防，跨下绳梯。

　　田海防追在他身后气急败坏地喊：“陆向冬，你发什么疯！”他以为陆向冬犯了英雄情结，要下去逞能救人。随即是不断升腾的火气，心想这个陆向冬，做事情之前还是不肯和他商量。

　　他忘了他是救援总指挥，一群焦急不安的人和医护力量都还等着他制定救援方案。

　　田海防跺了跺脚，对身后错愕的人说：“都下……全都下到谷底！”

　　“冬子哥……”付莲曦眼泛泪光，忍着胳膊钻心的剧痛，向他伸出手……

　　陆向冬巧妙地避开，带着疑问的目光扫过眼前的女兵，问：“你是？”

　　“我是莲曦……付莲曦呀！你忘了我吗？”想到她苦守了20几年的冬子哥已经认不出自己，她眼中的酸胀就像潮水般狂涌而出。

　　陆向冬愣了愣，目光转回在她脏污的脸上停了几秒，又转而挪开……

　　“没忘……”

　　付莲曦惊喜地瞪大眼睛。

　　“不过，你好像跟小时候不大一样了。”陆向冬朝身后急救中心的人招了招手。

　　他绕过付莲曦，对赶来的医护人员说：“这里有伤员，她的右胳膊骨折，请尽快处理救护！”说罢，他没有再看付莲曦一眼就大步向前，没入了杂乱的人潮。

　　付莲曦怅然若失，失落、羞恼、痛苦，还有数不尽的委屈……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还是单纯的遭受车祸的不幸战友？

　　她都喊他冬子哥了呀……

　　她说了她叫莲曦，付莲曦……

　　他完全忘记了她，黑眸中的疏离和冷淡根本没有怜惜她的意思，更没有回忆旧事的欲望，他看着她的眼神，比对待一个普通的战士还不如。

　　她忽然间觉得自己被抛弃在荒野上。

　　虽然来来往往，穿梭不停歇的都是人，可是那里面，却独独没有她飞越千山万水私自加入别的演出团队一心想要见的人……

　　“嘶……”胳膊上的伤处宛如被割裂般的疼痛。

　　眼泪情不自禁涌出，她悲泣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

　　医护人员同情的安慰她：“同志，初步诊断是关节错位，我摸了摸骨头，应该没大事，不过具体的诊断结果要等回医院后拍片决定。”

　　付莲曦低着头无声痛哭，连文工团的领导和田海防已经走到她身边，还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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