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沐凡醉言醉语在学校里满处晃荡,脚步踉跄,嘴里嘟嘟囔囔一刻也不愿意停下来。此刻我们走的是学校里一条比较僻静的小道,偶尔经过的灌木丛后头传来衣服“窸窸窣窣”的慌乱声,我不得不拉着欧阳沐凡迅速离开,怕他耍酒疯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橙橙,我们去看星星吧。”欧阳沐凡拽着我的胳膊又开始折腾了。
“星星都睡觉了,明天再看哈。”这是我小时候奶奶哄我的话,借来用用,只要能将这个醉鬼弄回寝室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切,明天它们就不睡觉了?”欧阳沐凡的语气里满是鄙夷,明摆着就是瞧不起我的智商。
“……”靠!真醉假醉?
我搀着欧阳沐凡歪歪扭扭走到他的寝室楼下,掏出他的手机翻找张文韬的号码。幸好张文韬已经先回来了,他比欧阳沐凡喝得少,几分钟之后就匆匆奔了下来,我们俩合力,这才招架住泥鳅一样滑溜的欧阳沐凡。
“我要看星星……星星……你看那颗星星真亮。”欧阳沐凡瘫在张文韬肩膀上使劲儿摇晃,手指着天上兴奋地大喊大叫。
我和张文韬一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然后……同囧。
“沐凡,你醉了,那是月亮。”张文韬尽量心平气和地解释,我的脸不受控制地抽搐,憋笑憋得实在难受。
摆脱了欧阳沐凡,我一个人优哉游哉地回寝室。风儿轻轻,叶儿沙沙,星星确实又多又亮,北斗七星如同地理课本上描述的那样,宛似一个大勺子横亘在那片浓墨暗夜为背景的星海之中。
可惜流年不利,刚送走一个醉鬼,又迎来一个……麻烦,我这是造得什么孽哟?
吴宇还是穿着白天那身衣服,捧着一碗不知道什么东西坐在医务室门前的花坛边细嚼慢咽着,微微弓起的身体似一只受伤的小兽,就这样轻而易举把我心里的不忍勾了出来,脚步不听使唤地朝他靠近。
“喂!”先开口的人总是落了下风,我口气闷闷的,心里老大不爽。
“……”
哼!我说这人是个麻烦吧,就连跟他交流都是件头疼的事儿!我都先放下架子过来找他了,他竟然还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儿,半句话不说。我靠之,上辈子一定是哑巴投的胎!
“你没吃晚饭啊?”我按捺住性子坐在吴宇身边,伸长了脖子去看他手上的一次性碗里装的啥。
吴宇往另一边挪了挪,没瞅我也没搭理我。但我眼神好,鼻子更灵,他想掩护手里那碗酸辣粉简直是痴人说梦。
“要死啊你!医生叮嘱你不要吃太咸太辣的东西,耳朵长着是当装饰品用的吗?”才不管他那幅要死不活的冷酷表情,我伸手过去抢,他躲闪了几下,抿着唇一言不发。一次性碗毕竟不结实,只听“嘶——”一个长音,碗沿撕破了,酸辣粉的辣汤便洒了出来,吴宇的衣服裤子还有鞋无一幸免。
“冯橙橙,你就是个扫把星!”吴宇今晚对我说的头一句话,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火光,真真切切想把我化为灰烬。
“我……我不是故意的。”虽然是出自一片好意,但看见吴宇的狼狈样,我无法不心虚。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求求你了行吗?”这家伙一把推开我径自往医务室里走,那股酸辣粉的香味随着他的动作从我鼻尖飘过。
什么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被嫌弃了,我转了方向继续朝寝室走,再没有之前月下漫步的惬意,心里沉甸甸压着什么。
吴宇那一身鲜红的辣椒汤,他有洁癖,他贫血,他没吃晚饭……
负罪感就像蜘蛛吐出的银丝,密密麻麻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眼看寝室已经近在眼前,我却高兴不起来。抬眼,月亮清清冷冷的模样,透着千年不变的孤单。
捧着一碗银耳莲子羹,我在吴宇的病房门口深吸了几口气,心里默念数遍“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来壮胆,豁出去了!
门没有关死,我轻轻敲了几下,然后是忐忑不安地等待。一阵静默持续着,里头的人没有半点回应的意思。摸摸鼻子,我直接推开门故作镇定地走了进去,大不了被某人的毒舌削几句呗。
吴宇整个人窝在被子里,弄脏的衣服裤子直接被他扔在地上,一条光溜溜的胳膊露在被子外头,手背上扎着针。
“怎么又来了?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人。”吴宇转头瞥了我一眼,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衣服我会帮你洗干净的,先吃点东西吧,空腹打吊针容易头晕。”我这人就是一副贱脾气,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对着病床上的吴宇,我的口气不自觉就软了,跟个卑躬屈膝的卑贱丫鬟一样。
“别在这儿碍眼,看见你我更晕。”
“……”忍无可忍,从头再忍!
我将手里的银耳莲子羹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这个饭盒是新买的,银耳莲子羹趁热吃比较好,凉了有点腻。”
取下身上的背包,我捡起扔在地上的衣服裤子走出病房,怕再多停留下去吴宇还能说出更难听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欧阳沐凡平时也老是挤兑我,说我傻说我笨说我烦,可那一点儿也影响不到我,现在无非是换了个人而已,我胸口却梗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压抑得不是滋味儿。
医院里竟然连块肥皂都找不到,我鼻头不争气地一酸,借着刚才那股憋屈劲儿生生砸下了泪珠子。凭什么凶我啊?我这是学**做好事,竟然好心没好报,遭人不待见。早知道是这样,我还不如舒舒服服回寝室睡觉,管他吴宇是死是活!
负责清洁工作的阿姨拿着拖把进来,被我糊着泪水的脸吓得倒退一步。我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继续埋头搓吴宇的衣服。
“美女,油汤什么的得用肥皂洗,光用清水是洗不干净的。”阿姨好心在一旁提醒。
“我知道,可这儿没有肥皂。”因为刚哭过嗓子疼,我说话声音不大。
“试试这个,兴许有用。”
我将阿姨给的清洁剂涂在吴宇的衣服上,别说,还真干净了,就是那股味儿跟刚做过清洁的厕所一样一样的。
红着兔子眼睛回到吴宇的病房,他正端着饭盒喝粥,被子圈在腰际,上半身啥也没穿。见我进来,他脸上立刻闪过窘迫,张嘴打算骂人,可看到我的红眼睛之后又不吱声了。
“不愿意洗就别洗,至于哭成那样吗?”半饷,毒舌还是没忍住要损我,话虽难听,语气却比先前好很多。
“刚才看到一个人不治身亡所以情绪化了一点,若是你死了,我也不会吝惜哭一场的。”哼,不要以为我没有脾气,小心我咒你早死早超生!
“你……”吴宇气得不轻,碍于身上没有衣服不能下床,便拿饭盒出气,“吃完了,去洗饭盒!”
“凭什么?我不伺候了,明天我叫孙晓萌来帮你洗!”
拿起我的背包甩过肩头,憋了一天的怨气总算发泄了出来。狠狠瞪了吴宇一眼,我潇洒地转身准备离开,身后的挽留声比我的动作更快。
“冯橙橙,你敢走试试看!”
“……”在心里将自己从头鄙视到脚,我还是没那个种,撅着嘴不满地重新面对床上那个麻烦,“还有什么事?”
“明天……若是你不来,也不用别人来了。”说完这句话,光着的某人将被子蒙过头,再不吭声了。
嘻嘻——小胜一筹!
吴宇需要住院一周,我不认识他其他的朋友,看他那个性格,估计也没有什么亲近的死党,货真价实是个孤僻的怪人。他的三餐都是我负责送,打吊针的时候也得有人陪着,所以我干脆在医务室自习,除了晚上回寝室睡觉,其他时间几乎都守在吴宇身边任他差遣。
唉,就当还他人情吧,我买电脑的时候他也算帮了不小的忙。
说到电脑,我不得不再次感叹流年不利,才用了一两个月居然就坏了。最开始是无缘无故的死机,对于我这样的电脑盲,死机了就拔电源重启呗,其他技术类的活儿不是我能胜任的。终于有一次,在我拔了电源之后,我的电脑不堪这种治标不治本的蹂躏,再也不肯启动了。
经历过不堪回首的暑假拮据岁月,我养成了随时记小账的习惯,以免花钱如流水还不自知。这个月本来还挺好,爸妈给的生活费小有盈余,谁知老天偏就是不让我过节俭的日子,那点儿盈余修个电脑怕是还不够。
“想什么呢?药水都快没了还不去叫护士?”吴宇丢了一支水笔过来,不偏不倚砸在我脑袋上。
吊了几天的药水,这家伙又生龙活虎起来了,每天不找点茬儿就浑身不自在。我揉着脑门走出病房,好女不跟男斗,我忍他!
陪吴宇打完针,我惦记着修电脑的事便想提早离开医务室,吴宇漫不经心地问:“有事?”
“电脑坏了。”我的语气里带着愤愤,哼哼,都是他给我选的“好”电脑!
“怎么坏的?”吴宇将目光从手上的书移到我身上,语气依然散漫,仿若没听出我的埋怨。
“就是……就是开不了机了。”
“……”
吴宇坐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我以为他在发呆,踢了踢床脚提醒他这里还有我的存在。
“我今天下午有两节专业课,你跟我一起去上吧,带上电脑,趁课间的时候让我们老师给你瞧瞧,他应该会修。”
耶?请老师修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不用付修理费?
“嘿嘿,那我先回寝室拿电脑,你等着我哈。”此等天上掉馅儿饼的事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我匆匆跑出病房,免得到嘴的鸭子又给飞了。
看来好心还是有好报的,这不,得好报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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