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想当初的情景,抠抠后脑勺,颇为诚实地说道:“那时候很奇怪你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然后你说是因为那根簪子。后来有一天,我把那琉璃簪的名字无意中说与小桃子听,小桃子进将军府很多年了,连小他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簪子,我不明白,到底是小桃子太不问世事还是你知道的太多……”
他嘴角提起一个弧度:“其实那簪子没名字,我临场编的。”
“……”我顿时风中凌乱。
谢长风又呷了口茶,我觉得站久了有些累,便搬来一把小椅子坐下,仰头静候他的发言。
他也不急,似是有要与我娓娓道来的想法,往茶水中加了点茶叶,这才开了口:“我今年二十二岁,在大月国,过了十七岁还没有成家的男子就比较少了。当初多少女子挤破了脑袋想进慕王府的门,为夫看着那些莺莺燕燕绿树红花的,愣是一点心也没动。”
我顿时恍然大悟,青陀城美人多,谢长风那些个美人一个都没看上,偏偏看上了我。这就叫三生三世喜相逢,我和他一定都在等一个缘分,来自上辈子的缘分。
可惜梦想总比现实美丽。谢长风接下来的一席话就破灭了我前世今生的美好设想。
“我十三岁一战成名,回到朝时已经临近中秋。皇帝就在宫中设了宴,一方面是庆祝中秋,一方面是为我庆功。打了胜仗的银甲少年谢长风在夜宴之上,初见了华服盛装刚满七岁的将军小姐。”
我只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我似乎想起来过……
“那时候老皇帝还在……”
“银甲少年到如今都还记得将军小姐小时候的脸蛋肉嘟嘟的,活像一只肉包子。两只眼睛像猫儿一样慵懒,彼时她就很随性地将脑袋耷在酒席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望着众人。她的小脸蛋白白嫩嫩仿佛一掐都能出水。然后不知道有什么东西逗她乐了,将军小姐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一弯月亮。”
“后来的很多年,银甲少年在南北数次战争中慢慢长大。他在西域、在极北、在南疆,他抬起头,看着那一弯明月,时常想起这时候是青陀城里母亲哄孩子睡觉的时候。他想啊,那个慵懒如猫儿的将军小姐又在做什么呢?”
“后来后来,又是很多年过去,银甲少年再见那只慵懒如猫儿的姑娘,彼时迟钝的慕王爷手指捏碎了豆蔻花,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无缘无故时常想起将军小姐。”
谢长风说及此处时,朝我扬起一道足够倾倒众生的笑容,差点将我煞得魂不附体。
“银甲少年这才明白,那个叫做情窦初开。”
可怜的慕王妃被这一波波情话照耀得要飞上天了!
我心头暖暖甜甜,奔向谢长风,轻轻地拥了拥谢长风,在他耳朵边上柔声道:“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记得你所说的啦。我就记得我参加过那次中秋国宴的,只是我不记得你……也许是你在关注我,我却没有看到你。”
我见谢长风也没说什么,便又开口赞扬他一番:“为妻发现亲亲夫君用第三人称叙事时,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呢~”
他却严肃了声音道:“为夫很正经跟你说呢。你这猫一样的性格,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听罢我用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有些娇羞:“欢欢姐说,就算我是只猫,也是讨谢长风大人喜欢的那只猫……”
他的胸口颤了颤,我知道他在轻笑。
谢长风温声开口:“等咱们回朝了,回青陀山看看清行师父吧。清行师父给轻柳的平安符最后还是保我的平安,若不去跟清行师父道声谢,怕是他知道后会怨为夫不孝。”
我想着青陀山漫山遍野的石竹梅,想着山上一行又呆又逗的师兄们和师父。谢长风如此提议,还真是深得我心。阿爹说山上的石竹梅都要谢尽了,等我们回朝时,也不知能不能看到晚开的石竹梅。若都开尽了,那就等下一年的花期吧。
玉小欢和谢杳离的初遇在很多年前。那时候,谢杳离还不是皇帝,只是个太子。
玉小欢那时候也不是丞相,玉小欢还是老丞相的掌上明珠,心尖尖肉。
不过这块肉有点点肥,因为小丞相有点点胖。
大月国外的皇家牧场草类旺盛,一带杏花林开得灿烂如虹,妖冶了尘世。老皇帝在这天组织春日游猎,文武百官拖家带口地来参加。
老丞相自然也带着小丞相来到牧场。小丞相的手肉嘟嘟的,老丞相摸上去甚是喜爱。
彼时太子年轻气盛,骑着一匹马,如同离了弦的弓箭那般飞了出去,身后力不从心地跟着一溜侍卫防护。
春日游猎,以获得猎物者最多为胜,奖励黄马褂一件。
太子骑着暗红色的汗血宝马,一只小狐狸在林中一闪而过,太子眼见,立马发现了这个小东西。衣袂纷飞间,太子的马蹄儿到底还是比小狐狸的四只小短腿快。太子快马加鞭,越过葱葱碧草,潺潺流水,一直追到杏花深处的杏林楼下,那狐狸突然停下了。
蹬蹬的脚步声中,从杏林楼里跑出来一个身着绿衣的垂髫小姑娘。
太子驻马,从身后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拉在弓弦上,就在这时,小狐狸已经被那个垂髫小姑娘抱了起来。
倒也是奇怪得很,小狐狸竟然窝在小姑娘的怀里安安静静的,再也不乱动。
太子望着那小姑娘和她怀中的小狐狸,白白净净又矮又肉的姑娘,一双凤眼笑眯眯的,干净清澈,不染尘杂。小姑娘怀中抱着的小狐狸,竟然也跟小姑娘一样肉嘟嘟。难怪小狐狸在小姑娘怀中就不动了,长得都挺像的嘛。哦,也不是特别像,小狐狸比较像毛球,小姑娘比较像年糕。
那小姑娘正是小丞相。太阳懒懒地斜照下来,将小丞相的脸蛋衬得那么细腻。
小丞相上前跑了两步,在太子的马匹跟前跪下,仰着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太子:“求殿下开恩饶这小家伙一命,灵狐是保佑家国平安的!”
太子拉满了弓,居高临下看着小丞相,半天了才吐出一个字:“哼。”
太子最终还是没射下这一箭。也不知道小丞相是怎么绕到杏林楼来的。不过能入这个皇家牧场的都是文武百官的亲眷。为了不让小丞相走丢,太子把这个胖姑娘提上了马,带回原场。
老皇帝正凑着和老丞相说话,俩人看到太子和小丞相一并回来,相视一笑。老皇帝便道:“哟,太子这是从哪里给朕捡回来个儿媳妇?”
小丞相羞红了脸,在马上低了头。
太子看了看面前的胖姑娘,一脸的不屑:“哼,父皇真会开玩笑,儿臣怎么会娶一块年糕。”
太子再移开视线时,看到小丞相一双明眸正水汪汪地瞪着他,满是委屈和不高兴。
太子选妃的年龄到了,当年太子跟小丞相的婚事儿没撮合成,老皇帝一直很遗憾。如今太子选秀天下,千淘万选,一选就是三年,还是没能选出个太子妃。
老皇帝却先走了一步。没过几个月,老丞相也相继离世。
便是三年后谢杳离十七岁的那年春天,恰巧杏花开满了皇室牧场,谢杳离成了新帝,新帝迟迟没有皇后。
转眼过去了五六年,这皇宫里,还是没有皇后。
大月国民风开放,只要有能力、有文采,男女皆可为官。谢杳离登基的头一年,新科状元是个姑娘,据说文采斐然,百年奇遇。这样百年奇遇的姑娘给谢杳离遇上了,他自然欣喜万分。但是他向来不是放下礼节亲自接人的个性,喜怒也不表现在脸上。那天晚上,他差王喜通知新科状元,让其明天来宫里一趟。
第二天,王喜来通报“新科状元求见”时,皇帝陛下将将用完了晚膳。
不多时,新科状元穿着白白的衣裳,从甬道的那头小跑过来,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时隔三年,皇帝陛下看着一跑一跳的玉小欢,转头低声问王喜:“那是什么?一块会移动的年糕吗?”
王喜听得面色白了白,小声提醒道:“陛下,那是今年的新科状元玉小欢,不仅文采卓绝,还是先皇给您定下的唯一的御用的丞相。”
皇帝陛下其实是个颜控,他看着年糕那张肉嘟嘟的脸和被肉挤到一团的五官以及略显笨拙的步伐,十分不喜欢玉小欢:“王喜,朕可以不要这个丞相吗?”
王喜遗憾地对皇帝陛下道:“不能。遗诏里写了,若是陛下不要这位丞相,那陛下这皇位也可以不要了。”
皇帝陛下用温热的毛巾擦干净口鼻和双手,随手丢在饭桌上。然后微微向后仰着头,好用轻蔑的眼神望着新科状元:“新科状元这是还没当上个官就忙起来了,见朕见到这个时候才来。”
新科状元答得不卑不亢:“微臣姗姗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陛下向来是给点阳光就腐烂的。此刻他心中想啊,既然这新科状元都这么向自己求情了,那他就大发慈悲地网开一面吧。
皇帝陛下想着,日后有这么一个年糕一样的丞相在自己身边,那他一定会被憋死的。
于是他抬手扶额,看着不卑不亢跪在他面前的丞相,开口说的第二句话是:“丞相什么时候辞官?”
玉小欢有些惊愕,抬起头,一双凤眼又清澈又明亮,她眨眨眼:“陛下万岁,陛下万福金安。陛下一日为君,微臣便一日为臣。忠于陛下,此生不变。”
皇帝陛下三年没见到这个大年糕了。此刻他这样近地审视着丞相,觉得丞相其实白白净净的,一双眼睛仔细看还觉得蛮漂亮,头发也很黑很有光泽……除开丞相那双看皇帝如同看一个废物的眼神,皇帝陛下觉得别的景色还不那么反胃。
玉小欢从小被养在丞相府,书香门第,上梁正直。虽然她是个姑娘,但是作为老丞相唯一的闺女,被熏陶教育得特别好。
在治国方面,不得不说,玉小欢是个人才。
那时候新帝刚刚登基,天下四方都不太稳定,多亏了玉小欢没日没夜地处理政事,跟着操心,政局朝纲才得以稳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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