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痕翻身上了马,再将我飞拽上去。待我坐稳,他便策了马,不疾不徐地前行。
“永州城我不太了解。”楚青痕轻描淡写了一句,随后又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我娘曾告诫我,千万不要让一个女人与你共骑一骑,否则你一定会追悔莫及。我好像都有些后悔了呢。”
我不悦:“那你再去买一匹马好了,咱们分乘。”
他在我背后往我头上敲了一记,我嗷呜一声捂着脑袋,一定是这厮欺负我后脑勺没长眼睛就这么胡来!
楚青痕语气中的笑意更浓:“坐稳了。”
我顿时心感不妙。果然,身下马儿受惊骤然加速,连着我的后背也撞上他的前胸,先前不满的嗷呜声变为凄惨大叫,怒气的脸花容失色,只有在心里默默地给楚青痕贴上新标签——偶尔神经。
楚天千里湛蓝,碧树新嫩繁繁,远处还有明镜湖水快速向我移近。我想,若是闲来无事能在永州城郊走一走,也真是赏心悦目。只是万里锦绣河山也抵不过儿女情长,这一路明然风景,少了谢长风,也是空落落的吧。
因为有先前小二塞来的干粮与水作为补给,我和楚青痕直到天黑都没有停下行路。乍一想还以为是楚青痕助人为乐的精神提高了一个档次,实质是他三番五次要求在某些城镇稍作停歇均被我坚定拒绝。其实小姐我心地善良,这么苛刻对他,还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前方又出现一个小镇,我好心决定在那处歇一夜再上路,楚青痕双手赞成。若不是思及他掌马一定疲惫,马儿也需要休息,我想我一定会继续坚持赶路……哎,不是小姐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人家的屁股也肯定颠得没有屁股样儿了啊。
楚青痕抱我下马,双脚甫一站定,我便感觉我的屁股犹如被人狠踢了一脚般刺疼。我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回头看见楚青痕的面色也不太好。
我有些忧郁地抚了抚额头:“难怪骑兵都穿厚甲,是铠甲能防震的缘故?”
旅店的掌柜见我走近,立马带上锦帽,放下手中算盘直奔过来:“二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儿?”
“住店!”身后浑厚嗓音抢先发话,我幽幽地转过身,楚青痕对我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就奇了怪了,我也没说要打尖儿啊……
然后我们就住了下来。
楚青痕的房间在我隔壁。此刻,我推推搡搡欲将他送进他的屋里,临关门时楚青痕仍是不死心道:
“你真的不再考虑下吗?你一个姑娘家住一间房,可能会有危险!”
掌柜就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处,他一听这话便不乐了,大喊道:“小伙子,你怎么说话呢?我这同喜客栈治安可是咱镇上最好的了!嫌弃的话,还请两位另寻客栈吧!”
我立马回头赔笑脸,“那小伙子是我家弟弟,恋姐癖不是一天两天了,发起疯来还喜欢胡思乱想臆造事端。掌柜的多担待,体谅一下,体谅一下……”
旅店掌柜闻言才稍微舒缓了眉目,掌着算盘慢悠悠地下了楼。我与楚青痕对视一眼,看楚青痕的模样,似乎我俩都有些震惊于掌柜做生意的方式,还真是……视金钱为浮云啊。恐那掌柜实则家境殷实,出来开店只是为了体验生活?
我又一瘸一拐地往自己房间走。楚青痕忽的在身后叫住我,几步踱上前来,往我手中塞了个小瓷瓶,“外涂的,拿去抹吧。”
我有些迟疑,“我看你也很需要这东西诶……”
他却无谓一笑:“我是男人,又习过武,恢复得快。兴许明早一醒就没事了。”
我感动得扯出长袖子嘤嘤几声,想到自己孤身在外,还能有楚青痕这个高贵马夫关心照顾,真是上辈子造的福;又想到自己离家多天,府里小桃子和阿爹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嘤着嘤着还真掉了泪,呜,有点想家!
我进了自己的屋子,拿衣袖擦干眼角的泪光,调整好呼吸,趁着洗澡水尚热,褪了衣衫滚入水中。
就我多年看话本的经验来说,像我这种美人,在客栈沐浴,十有八九可能会遭遇登徒子。可事实是……直到我万分艰难地给屁股上好了药,还是没有出现话本情节。
迷迷糊糊睡着之前,我给这同喜客栈点了个赞:治安果然不错!
早晨醒来,我万分庆幸没有梦见谢长风。他总是不在梦境里留给我美好一些的画面,不是离开就是恼我……我不想再梦见他,真的。
我换上包袱里那件随手扔进去的墨蓝裙衫,细细的轻纱在长裙外覆了薄薄的一层,看上去朦胧清丽。
穿了鞋,我下床走了几步,昨晚给屁股上过药,今日没再有昨天那般的刺痛感,虽不是完全无碍,但也说明那药之药效奇快。
我在头上顺手挽了个髻,抱起换下的衣裳塞进包袱里,打算下一回休整时动手洗了。我忽的瞄到屋里床头边挂着一张日历,草草瞥了几眼,并未在意。
我唤了小二打水洗漱,一切整装完毕后便推门走了出去。
说来也巧,几乎是同一时刻楚青痕也推门看到了我,我突然有些感动于这种平淡的默契,我朝他扬起一道笑意,“早啊。”
楚青痕也回我一笑,“早,下楼用膳吧。”
同喜客栈一楼客人颇多,几乎座无虚席,不细细找,还真不知道该坐哪儿。窗边不起眼的一桌刚好没人,我欣喜地奔过去,楚青痕紧跟上来。
店小二颇为热情地开始向我介绍同喜客栈的各色招牌菜。他一个个报上菜名,我闻名知味,无甚兴趣。终于听到个有趣的菜名,我立马叫停:“好!就来一份大侠套餐!……呃,两份!”
“好嘞!大侠套餐一叠牛肉,一盘花生,一壶清酒!客官的牛肉几分熟?”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有趣的吃法,抬眼看楚青痕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便一并帮他做了决定,“八分熟吧!”
店小二风风火火地进了厨房,没多久又风风火火地回来:“二位的大侠套餐!”
楚青痕看着那新奇的一份早餐,挑了挑眉。一个脸大的圆盘里斜斜放着一块吐着热泡的牛肉,盘子边放了一把小刀、一根小木棒,连筷子也没有。楚青痕用小木棒固定紧牛肉,右手握着小刀,在牛肉上划啊划,没一会儿就切下一块牛肉片,再用刀戳起送去口中。
我觉得好玩,学着他的模样在牛肉上划来划去,甚至划出一朵长相丑陋的花。
坐在我们不远处的那桌绿林好汉交谈声愈大,我正刺起一块最大的牛肉送往嘴边时,那边的声音我一个不落地听入耳中。
那人道:“今早我那当军使的侄子快马加鞭赶回来,你们知道吗,就今天,大月国军营里的谢将军路上遭人暗算,身中奇毒,危在旦夕!”
牛肉挺烫的。烫到我的嘴角,也不知是不是被烫疼的缘故,我手中握刀的力道突然放松,刀连着牛肉砸在圆盘上,发出铮铮骇人的响声。
我垂了眼帘,忽然想起方才屋里那张日历上的凛凛红字:
戊辰月丙寅日
大凶
忌:出行嫁娶
宜:诸事不宜
我强压着慌乱捡起那把刀,用木棍将那片牛肉戳下去,又用刀将它刺起来,再戳下去,再刺起来。我看到楚青痕一双黑眸定定地望着我,这双眼的颜色很干净,但我可能更偏爱墨金色一些。
我吃吃地笑了起来:“你怎么光看我不吃饭了?那个……我发现他们好像很喜欢胡说八道,谢长风英明神武,老谋深算,怎么会被人下毒呢……我们不理他们,不理。”我埋头切牛肉,却一不小心将整块牛肉都推出盘外,落在木桌上。
我使劲盯着那块牛肉呢喃,眼睛有些干涩:“你看我真没用,什么都做不好对吧……”
我莫名地攥紧了拳头,觉着心口被人揪着似的,呼吸难苦,透不过气来。我猛然起身,双手狠狠拍在桌上,毅然决然道:“我想好了。我不去找他了,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乖乖在青陀城等着他,好不好?我怕苦怕累怕伤心,我那么没用,还要去战场,不是徒添麻烦嘛……我与他三月之期未到,别人说什么我都是不会在意的。”
我转身欲回二楼收拾行装,刚迈了几步,手腕被一个力道紧紧握住。楚青痕在我身后沉落道:“若是你受得住,我便快一些驾马,四天能到。”
我使劲摇头,“不去了不去了!”我怎么好意思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没骨气地掉眼泪呢,我明明狠狠憋了一口气强稳住鼻尖的酸涩,可我心里有些不好过……就这么不争气地湿了眼眶。
轻咳嗽一声,我不着痕迹地调整好嗓音,使之听起来并无不妥:“谢谢你这几天来的陪伴,你是个大好人,我很喜欢你。”说罢我使劲挣了挣,却没挣脱他的大掌。我一时心急,恼恼地猛回过头瞪他,全然忘了自己红了眼睛。
他几乎是盯着我的双眼字字坚定,“做我的女人。他能给你的我同样能给你。”
我惊得滞了呼吸,随后渐渐缓过神来,不去在意怦怦加快的心跳,故作漫不经心地扯开一抹笑意:“瞧吧,我就知道你对我还是有几分觊觎的。但你先对清婉表了意,许诺过。一个女人能奢望的东西不多,何况清婉还是个青楼的姑娘,你可千万别辜负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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