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日劫匪将轻柳劫走,我简直无力回避心底空空的落失感。这种落失感似乎很陈旧……嗯,也是,那些失落,分明是我未及弱冠,在军营的夜晚,望月思念方轻柳的时有的。
我为何会慢了劫匪一步?若我全力以赴,也许会伤及无辜,但我不会暂时失去轻柳,这样没有她消息的时候,我很不沉着冷静。说到底……我还是有私心的。
她日日时时几乎都跟在我身边,没有什么机会与人结怨,是谁会劫走他?那些绑匪分明就是收钱替人办事的主,我的私心是……揪出这个幕后金主,为何拿轻柳下手。
我与前来寻人的暗卫躲在墓地边缘的壕沟,从这个点往东南方向望,稍加细心,便会看到一处房屋的一角。若我没猜错,劫匪便是在此处落了脚。
轻柳被劫时,绑匪把她装在袋子里,所以一路上轻柳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给我。我便是一路向南找到这个地方,再往南一点,有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河。小河旁有一颗柳树,柳树下靠近河面的地方,有一根看上去是人随意扔掉用来刷齿的柳枝。便是这根柳枝,让我确信轻柳就在这小河的不远处。用柳枝刷齿并不是大月国普遍流传的习惯,大月国的柳树较少,皇族明文规定要保护柳树,因此无人敢用柳枝刷齿,敢用柳枝的也就方轻柳了。不知是不是青陀山上没这个规矩,她才这般无羁。也就是这条小河的东边,我看到一处人家。那户人家屋子破败,年久失修,大门紧闭,但院子里还架着锅,想来是有人在此居住的。
轻柳曾告诉过我,我和她是有心灵感应的。若我搏一把,我就会肯定她在此处。
我现在并不能很好地抑制自己的心情……我很想……取人性命。
暗卫道:“主子,卑职要不要现在就去将王妃救出来?”
防守空虚,正午人皆欲睡……着实是个将人质救出来的好时机。可我要的不仅是救人。
“再等等。我们要端的不是劫匪,而是幕后金主。知道了吗?”
暗卫纷纷点头。
眼看着日头都爬到头顶了,但我却丝毫不觉得热。或许是城南树多荫多,地面到了正午仍然是湿漉漉的样子;又或许是身后墓地在不断散发丝丝凉气,将暑意冲淡。
大约是应了那句老话,功夫不负有心人,等到未时,终于有人前来接应。
那一群人穿着大月国的衣裳,却未换掉长夏国多年前风行一时的发型。如今长夏国都被大月国收服,原有的习俗也必须按照大月国的习俗清改,在南边长夏国境内或许是有未按照大月国规章制度去办的平民,但青陀城是大月国都城,在这里,任谁都不敢挑战大国的权威。
为何不换发型呢?依我所想,一是彰显自己的爱国情怀;二来,是钻空子,多年前的长夏国发型又有谁见过?到了如今,又有谁记得?
若不是我多年前仍在镇戍边疆,怕是我也无法看出来这些人的来头。
我与暗卫往壕沟的南边移动一些,这样更能看清楚那房子及其周边的情况。
那些人似是对了暗号,没过多久,我看到我心心念念的人儿被绑着手,仍由那些绑匪带出来。
我的轻柳似乎不太高兴,这让我也没法安稳心神。
自我被谢长风成功救出后,我每日都要吃一颗定惊丸压压惊。
彼时一道剑气从天而降,化为虹色,剑过之处似是有一道虹光刹那消长。那剑似乎能精准地分辨出谁是喽啰谁是正主,虹光变为血光,漫天血色,血流成河。我只听见有人惊叫,有人痛苦呻吟,有兵刃相接乒乒乓乓的声音,谢长风的剑快到我几乎扑捉不到踪迹,只有剑气划过,花花草草一树一木都纷纷摇动。
我有些害怕,却在不知所措之时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轻柳乖,闭上眼,不要看。”
等到天地四下都安静,我睁开眼,原本面前十几个人,现下就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
谢长风身后有几个侍卫,剑身却不沾血光。只有他的剑上,剑尖犹在流淌着敌人的血。
剩下五个活着的敌人被侍卫绑起来,除了四兄弟,还有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
谢长风扔掉手里的剑,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我竟是感到有些害怕。我手上的绳子被他解开,他绕身到我面前,与我对视一会儿,再将我拥入怀中。
我真的不喜欢你杀人啊……
过去我也总是疑惑,如同谢长风那般温柔俊雅的人怎么能胜任浴血沙场的将军一职。今日我终于知道戍守边疆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谢将军的本事了。我也终于知道他为何不拿剑了,伍子舒只说过那剑不锋利却能让谢长风运用自如,今日一见,无非是剑一出鞘,必见血光。
那个中年男人恶狠狠地对我大吼些什么,叽里咕噜的,听起来很骇人,我却一句也听不懂。
我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往那人的方向瞄了瞄,他这话说得很是有底气,我也担心他还有队友。不等我说话,其中一个暗卫眼明手快地往中年男人嘴里塞了个布团,那人却依旧呜呜哼哼。
“不会是吓傻了吧?”谢长风的眼眸里有一丝紧张,嘴上却淡若清风,见我半晌不理他,他直接将我打横抱起来,领先众人一步离开。临走时他下令将这五个人押解回刑部,等候审讯。
我自知我是有些恼他杀人,而且担心他手中有别人的血脏了我的衣裙,我明明是不想他抱我的。可此刻在他的怀抱里,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心跳,我依旧觉得安心。
谢长风的脚步越来越快,根本没有抱着我很吃力的感觉。我正在庆幸我一定是瘦了,听得头上他柔声道:“看见你没事便好。这一天让你担惊受怕了,我这就带你回府。你是想回王府?”
我木木地盯着他的双眼,看到细密的睫毛,稍加想了想,然后缓缓地摇头。
他脸上原有的笑意渐渐消失,沉默半晌,他又顾自点点头,似是原地满血复活地道:“不回王府没关系,那我们回将军府,都一样的,都一样。”
我觉得从劫匪落脚的地方回到将军府的路途很遥远,至少我感觉时间都被无形中拉长了。
这头的将军府正在用晚膳,拂远大将军望着一盘盘色泽比前日鲜艳不少的菜品,却依旧是没有胃口。拂远大将军却不知道为什么,埋头一边扒饭一边想啊想,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敲筷子,转头朝身后的小桃子道:“对了,小桃子,我让你招徕的新厨子都到位了吗?”
小桃子自是优雅地回答“到位了”,还很贴心地为拂远大将军分析分析:“老爷,你没有发现今日厨子的菜色都比往常好?而且,嗯,闻起来都很香。”说着,小桃子很夸张地闻了闻。
拂远大将军却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怀疑道:“很香吗?我怎么食之无味啊?唉,不想吃。”
小桃子稍微一想也知道老爷今天没胃口是思念小姐给弄的,她抬头望了望外面,有些忧愁:“唉,老爷姑且先用点膳吧,人是铁饭是钢,老爷您那么铁的男人,怎么能不吃饭呢?!”
说罢小桃子觉得更加郁闷了,自家小姐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啊?姑爷今天一大清早就去找人了,连早膳都没有用过,现在都到傍晚了,也不知道姑爷是不是滴水未沾。
拂远大将军又把筷子砸了:“哎,撤了吧,实在是不饿,我喝点茶水凑合凑合。”
小桃子本还想劝劝拂远大将军,可一想到将军是那种决定的心意绝不更改的男人,她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地唤来几个丫鬟,勤勤恳恳地和她们一起收拾桌子。
拂远大将军饭吃不下,但体力不减,自小桃子她们把桌子收拾之后就开始在屋里转圈,绕来绕去的,小桃子心想这可糟了,老爷又转起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没多久,前院有人前来通报,说是姑爷和小姐一起回来了,马上就要到家门口。事先小桃子就吩咐了前院的人,让他们时刻留意小姐和姑爷的消息,所以他们报消息报得很是及时。
拂远大将军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如同加满血条插上翅膀一般飞奔出去,小桃子在后面还来不及喊让老爷当心点,无奈之下撒开脚丫子追了上去。
拂远大将军一路奔到前院,看到大门处,自家金龟婿抱着乖女儿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拂远大将军很是担心女儿是不是受了伤,不然怎么会被金龟婿抱着……于是他几步跑过去,看到自家女儿憔悴失意的目光,心底就那么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拂远大将军很是慌张:“哎哟我的乖女儿,你哪里受伤了?不开心啊?阿爹觉得对你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快来让我看看哪里不舒服了?”
方轻柳蹭着蹭着就蹭脱了谢长风的怀抱,谢长风很慎重地将她放稳在地上,待方轻柳站好,这才慢慢收回了手。就在谢长风收回手的那一瞬间,方轻柳如燕投林一般奔入拂远大将军的胸膛,将脸深埋在大将军的胸前,任谁也看不见方轻柳此时的表情是哭是笑。
小桃子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对,特别看姑爷一张冷冰冰的脸,小桃子顿时以为是冬天来了。
小桃子上上下下打量小姐很多遍,心中疑惑不已:怎么小姐没受伤也这么娇气啊?莫非是在绑匪那里遭到了非人的虐待,而且还不是看得见的伤?是虐心的那种?
拂远大将军不停地轻拍着方轻柳的后背,一边问着自家金龟婿:“长风啊,柳儿她这是怎么啦?她不开心不该你哄哄嘛?怎么净往我身上蹭鼻涕眼泪了?”
得知方轻柳在哭,谢长风皱了皱眉头,却一言不发。他没想到轻柳被绑架会对她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早知今日……谢长风深深地觉得,那尚且活着的五个人,都该死。
“阿爹……”哭了许久的乖女儿终于把鼻涕眼泪蹭了个干净,抬起头来看看大将军。
拂远大将军立马大声答应:“哎哎哎!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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