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颤抖着端来一碗药,黑乎乎的,味道飘了很远,一闻就知道那药是有多苦。王喜努力不让自己的手发抖,可是药还是洒出去一些。
皇后顿时就明白那药是什么了。
皇后瞪大了眼,瘫坐在地上,伸出双手在前身没有规律地乱挥舞着,整个人如同疯了一般:“王喜,本宫待你不够好吗?”
王喜默不作声,也不敢抬眼看皇后的表情。
皇后突然来了劲一般爬到谢杳离脚边,抱住他的鞋脚:“陛下!陛下!臣妾怀的是您的亲骨肉啊!亲骨肉啊!您怎么能忍心……就算他的额娘大逆不道,可是他是无罪的啊!”
谢杳离不耐烦地挥挥手,王喜知道,那是陛下催促他给皇后灌药的讯息。
然后就有两个侍卫钳住皇后的手,将皇后从谢杳离身上扒开,往后拖了一两米。
却是丞相从椅子后绕回谢杳离面前,毅然跪倒在地:“若陛下执意亲手杀害自己的孩子,那么臣请求辞官。还请陛下看在臣多年来一心为国,给臣指一门婚事,便赐给流放南疆的赵公子。”
丞相这次没有被打板子,而是直接下了天牢。
丞相跪在那里,生生被侍卫拖下去。抬头看看皇帝,皇帝陛下的眼睛冒着火。
丞相之前也有被下过天牢,那次丞相说过同样的话——指婚给赵公子。
谢杳离还是流掉了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将皇后发配极北之境。这个消息没有外传,但宫里人私下聊着的时候都下了同样的结论:前皇后比四位大人还惨,果然,得不到盛宠的女人,下场注定悲乎。
谢杳离这几天十分淡定,淡定地逛花园、淡定地逗猫逗狗、淡定地上朝喝茶。
其实全天下人都知道,皇上对丞相不一般。全天下人还知道,丞相有个青梅竹马叫做赵拓,可惜这个赵拓被流放到南疆。
为什么会被流放南疆呢……
全天下人流传的是这样一个版本:宫廷设宴,宴请群臣为皇后喜怀龙子而庆贺。小太监唱诺,赵太傅大人带着公子入席。
赵太傅是皇帝的夫子,大学士,当朝二品大员。赵公子幼年与丞相很熟,后来长大了去到东地关阳府游学,那日的宴席,是赵公子十几年来第一次回皇城。
赵公子长得俊秀,身着飘逸白衣,将那身白袍子穿得风流倜傥。赵公子前去给皇后磕了头后一抬头就看到了丞相,丞相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咬着唇,也定定地望着赵公子。
谢杳离本来在往四处随便看,可突然望着丞相,再随着丞相的目光看过去。谢杳离看着他们俩,眼睛都快冒火了。
好一个金风玉露一相逢。
王喜小眼睛滴溜滴溜地转着,却领会错了皇帝的意思,在一旁一本正经地讲解着:“那是赵太傅的公子,赵公子不仅长得好,学问也好,还是丞相的青梅竹马。真是好般配的一对儿啊!皇上,您要不要把赵公子留在京城当官?这样,不正好给丞相赐个婚?丞相都二十二了,大龄少女了……”
皇帝陛下怒怒地看着王喜:“赵公子?还留下这位赵公子?朕要是个呆瓜,那朕就留下他了!”
王喜有些不明所以皇帝的怒火。
陛下……人赵公子明明是青年才俊,您这……
丞相的席子在最末席,离皇后和皇帝最远,那是灯火也阑珊的地方。赵公子却不避嫌,将自己的席位搬到了末席陪着丞相坐,两人相谈盛欢,丞相娇羞地模样和赵公子意气风发的模样……
皇帝陛下又看了下自己与丞相的距离。首席和末席的间隔有十丈远,中间还有几盆大盆景挡着,皇帝陛下怒从中来,不可断绝:“儿女情长就是把杀猪刀,若这把杀猪刀不除,朕勤勤恳恳的丞相必然惨死在刀下!好端端的年糕变成烤饼,听起来是不是很爽啊?!朕不能同意!绝不!”
处在前席的几位大臣听着都抖了抖,默默地看着皇帝陛下一脸别扭样。
第二天,有人为了拍赵太傅的马屁,举荐赵公子为官。谢杳离在大堂之上把那人和赵公子都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下了旨将刘公子流放南疆,一辈子都不能回来的节奏!
赵太傅上了年纪了,家中又只有独子。他很难过,玉小欢也十分不开心,千般恳求百般恳请皇帝从轻发落,皇帝愣是装作没听到,混完了整个早朝。
丞相咬着唇依旧站在金阳殿里,皇帝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金阳殿。快到午时,丞相便接到皇帝旨意,罚她站在午门口一个中午。
玉小欢站在午门口,让公公拿来了纸笔,用罚站的时间写了二十封奏折,每一封都别具特色,每一封的中心内容都只有一个:将皇帝全家都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二天上早朝,丞相恭恭敬敬地把二十封奏折呈上去,就抱恙回家了。
谢杳离一边看奏折一边拍大腿大骂:“王喜!就说说,污蔑圣上、挑拨皇家关系、魅惑主子,这几条罪状,朕要将丞相如何拿罪?!”
王喜连忙恶狠狠地回答:“罪可当诛!下地牢、腰斩、虎头夨!”
皇帝陛下把脸埋在奏折里冷哼:“哦……那算了,朕心宽体胖,不跟她这个小女子计较了。”
谢杳离心想,该罚的时候罚,该放的时候放,由心而定,活得自在——朕就是这么一个霸气的汉子。
当晚,皇帝陛下却摸到了丞相府邸。鬼鬼祟祟的皇帝一路上都没有人看见行踪,直到他蹑手蹑脚进到玉小欢的房间,被习过武的玉小欢一拳头把谢杳离的眼睛打肿了。
皇帝大怒,正要还手,丞相小声道:“皇上这出吃醋的戏演得真好,赵公子是大月国全国有名的人才,皇帝为了臣不惜将其流放。如此一来,长夏国君必定以为是你们真的争风吃醋,想把他收到麾下去。赵公子必定不负您的重用。”
皇帝陛下听完,嘴撇了撇,一脸不屑:“哼!朕太吃亏!这戏咱们编得太烂,朕还要为你这么一块年糕吃醋!朕命苦!”
玉小欢跪着偷偷叹气:“是臣让陛下受委屈了。”
便是宫宴后的第二天,举国上下都知道皇帝对丞相不一般——丞相有个很可怜的青梅竹马一下子被皇帝流放到了南疆。
太傅并没有就此作罢,自己唯一的儿子,即将流放南疆,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搏一把。于是赵太傅约了满朝文武一大半都给赵公子求情。
皇帝陛下大吼:“你们还真是不把朕放心上了!太傅又怎么了?多说无益,你们谁要是再说一句,就跟赵白脸一个下场吧!”
满朝文武都低了头,噤声不语。
丞相却站出一步:“臣请求辞官,还请陛下给臣指一门婚事,就赐婚给流放南疆的赵公子。”
丞相被下了天牢,等丞相从天牢放出来时,赵公子已经不知去向何方。
皇帝看着丞相一脸失神的模样,冷笑:“玉小欢,你不会来真的吧?你瞧瞧你,一身肉,人家怎么看得上?人赵公子一表人才,日后从南疆回来,朕必定会给他加官进爵,送无数美女给他,你嘛,别自讨没趣。”
玉小欢翻了个白眼。
过了一段日子,谢杳离将丞相召进皇宫,有要事密谈。
赵公子成功混入长夏国,并初步取得长夏国君的信任。密信送回皇宫,皇帝陛下将信给丞相过目,密信中不止有赵公子的计划,信中还说,长夏国将用至阴卦阵对付大月国,赵公子正在研究破解卦阵之法。
两人商议一番,就拿定了主意。
丞相因为皇后一事被下了天牢,事发有了三四天,其实皇帝在这三四天中,没见到丞相,皇帝陛下过得很淡定。
直到第五日,文武百官都给丞相求情,皇帝原本在朝堂上喝茶,一副很生气的模样,过了半晌才怒怒道:“朕的面子还没丞相大不是?!既然大家都给丞相求情,那……就罚她一年俸禄。”
当晚,皇帝陛下亲自去了一趟天牢,亲自放丞相出狱。
玉小欢身穿白色囚服,从牢里慢慢地走出来,腿脚有点瘸,眼睛平视前方,看都没看谢杳离一眼。
谢杳离向前走几步,玉小欢就躲开几步。
王喜看着皇上有些吃瘪的模样,软着嗓子道:“丞相大人……慢走啊……慢走……”
丞相向来脾气好,温声软语,是青陀城有名的温柔人。此刻听闻王喜所言,却生了气,冷着嗓子道:“王公公,您是什么意思?”
王喜看着丞相苍白的一张小脸儿,叹气道:“丞相向来身子不好,这地牢过于寒凉了。”
看她玉小欢……上位当丞相也不过三年五载,身上就添了许多病。谢杳离知道,才不是为家国社稷添的,纯粹是因为他自己。
玉小欢只是摆摆手,顾自向前走着:“有劳王公公挂记。”
谢杳离看着玉小欢的背影,只觉得……明明才下狱四天,怎么整个人肉都没了?单单薄薄的模样,看得他很是心疼。
本来没有下天牢这出戏码来着,可当初听到玉小欢请求自己给她赐婚,赐婚的对象还是赵拓那小白脸,皇帝陛下顿时就火了,做事儿也没个章法了。
玉小欢瘦了之后就不像是个年糕了,其实她的五官都很漂亮,瘦下来后,谢杳离忽然发觉……他这三年一选秀,普天之下的美人都往他皇宫里来,可那些美人似乎都没有玉小欢那么漂亮讨喜……
第二天晚上,丞相受诏进宫,征问皇帝所诏何事,皇帝半晌却没说出来什么。丞相突然又跪了下来:“陛下,本来没有下天牢这出戏,陛下两次下臣的天牢,是因为很讨厌臣,故意惩罚吗?”
谢杳离冷哼:“当初也没有说要赐婚的事儿,你又是为何?”
玉小欢咬着唇苦笑出来,“陛下从不心慈手软,就算是自己的孩子也能毒手摧毁。陛下治世之才,还有太傅辅佐,江山必定稳固。等这事儿了结,臣就算真的辞官,对陛下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况且臣年纪大了,算是把最好的年华都奉献给了大月国,若陛下念着臣勤勤恳恳,也该给臣一个好归宿,不应多加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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