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芳将姚安然跟姚斌叫出来。
“安然，小斌，妈决定把房子卖了。”李芳的声音在夜里疲惫的像一只蚊子。
姚斌率先反应过来，“妈，这是我们一家人的房子，卖了就没家了。”
“卖了才能解决现在的困境，现在家里还欠着十几万的债，你爸在疗养院一天就要三百。”
一个多月强撑下来，李芳的肩膀已经跨了，终究只是一个脆弱的女人。
“妈，我不读书了......。”姚斌眼眶通红。
“住口！”李芳哭着说：“现在家里就你一个男人，你不读书，怎么出头！你姐......。”
李芳干枯的唇颤抖，痛哭缄言。
哭声越来越大，颤的屋子都落下灰。
姚安然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回屋，一句话也没说，一路磕，膝盖撞的发疼。
嘭的一声关了门。
“安然。”
姚安然跪坐在门后，“妈，我困了，先睡了。”
窒息，绝望，挥之不去。
她坐了大半宿，眼睛又开始发涩，她什么也做不了，成了家里的累赘。
电话铃声半夜响了，她没接，她知道是谁打来的，早没有接的必要。
青石古镇不是大城市，因着依山傍岭，深厚历史背景的建筑，才得以成为旅游景点，在众多A级的景区中，实在是没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万里巷隔着商业区远，房价可想而知，不尽人意。
房子最后以40万的价格卖出去，李芳开始收拾家里的东西。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李芳专门顿了一锅鸡汤，以往都会抢着喝，今天谁也没动。
李芳说：“我跟买家商量了，让他们下个月搬来，这半个月你们两个可以住在这里。”
姚安然敏感，心里一慌，“什么叫你们，妈你呢？”
李芳：“还记得张姨吧，我年轻时候的好姐妹，你们小时候她常来，只是后来混好了去了广州，之前找她借钱，她跟我说她现在在电子厂上班，广州沿海电子产品发达，一个月能挣五千，我打算过去。”
“妈，你现在年纪大了，出远门打工不安全。”姚安然着急。
姚斌放了筷子，急的脸白，“妈，你别去，皮革厂不是可以上班吗，我也可以去.....。”
“这种话我不想再听第三遍！”李芳厉声打断，缓了一口气说：“我已经决定了，小斌你好好上学，平常就住在你二叔家，我每个月会给你二叔打生活费，至于你爸爸，我每个月都会将钱打给你二叔，你二叔三叔会轮流去疗养院看看，平常有护士在，不会出大事。”
“妈。”姚安然想忍住泪，可泪水还是氤氲了眼眶，灰色的眼球显得有些黑。
她说：“妈，你别走，我知道我现在没用，我会想办法挣钱的。”
“安然，你听妈说。”李芳擦了擦眼泪，“我帮你联系了嘉兴市的一所特殊教育学校，里面都是特殊人群，你去了看看想学什么技术，盲人都是学针灸按摩.....。”
李芳说不下去，曾经在她心里最宝贝的天之骄女，能走的路只有针灸按摩。
姚安然觉得一道雷接着一道雷劈在头上，生生的将人劈成了两半。
人生的落差，悲痛无能。
“我姐是全省高考探花，是北大的学生，她不去学按摩，不去---。”姚斌大吼。
“小斌。”李芳低泣，“还可以学别的，去看看，或许会找到别的路。”
一顿晚饭，饮完了眼泪。
哭累了，姚安然平静的说：“妈，我去。”
李芳牵着她的手，“我女儿最聪明，等妈妈去南方赚钱回来，然后给你治眼睛，给你爸上北京治病。”
“小斌，你也要好好读书，家里就靠你了。”李芳一手牵着姚斌。
“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夜深了，灯光昏黄，再痛的日子总要挨过去，靠着一丝希望站起来。
李芳三天后走了，走的那天太阳很辣，晒的皮肤发疼，一家人去了郊外的疗养院才分别。
姚斌一个大男孩哭的像个姑娘，姚安然的眼泪被太阳晒干了。
日子总要一天天的过，姚斌白天去学校，晚上回家，姚安然开始学习一个人独立的生活。
二叔每天都会准备他们的饭，他们有时过去吃，有时就在家里煮面。
姚斌洗完碗，准备做作业，姚安然叫住了他。
“小斌，你帮我发一条短信吧。”
姚安然将拽的发紧的手机递给姚斌，姚斌接过来看到了很多未接电话，都是同一个名字，宁泽扬。
他点开编辑短信的界面，抬头看姚安然。
姚安然刚刚洗过澡，在灯下显得很薄弱。
“我说你打字。”
“嗯。”
“宁泽扬，谢谢你的关心，以后不要联系我了。”
“就这样？”姚斌见她许久不说话，发问。
姚安然点头：“就这样。”
姚斌愣了一会，点击发送，手指习惯性往上翻，看到了宁泽扬发来的一些短信。
“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你怎么了？怎么还没来学校报道？”
“安然？在吗？”
最后一条短信是昨天发的。
姚斌将手机还给姚安然，见她面无表情的转身，他喊道：“姐。”
姚安然转头笑了下：“没事，记得睡前看会书，不会的过来找我。”
姚安然进屋关门，一系列动作很流畅，中途没有摔跤，她已经将家里零碎的小东西都收了起来。
一扇门阻隔了姚斌哀伤的神情，也让她有了一个可以不用强撑的空间。
天气转凉，凉风一阵阵从外面送进来，姚安然闻到了青石砖瓦的气息，就像小时候一样甘醇。
她想象着窗外的景致，漫天的繁星，一定很美。
高傲雪白的翅膀已经坠落，早没了应有的资本，又何必让别人可怜，甚至是往上踩一脚。
同学们她一个也没联系，希望从他们记忆中淡去，那是她最后的傲气。
月底，姚安然开始收拾行李，满满的装了两箱子，新买的电子钟表开始报时，晚上十点半了。
姚斌还没回来。
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听到声响，虽然看不见，她还是开了灯，能让她眼睛捕捉到一点点微妙的光芒，不至于害怕。
声音是从窗边传来，随即有细微的脚步声。
姚安然浑身一惊，骤然坐起来。
“谁----。”
话还没说话，一双粗糙的手捂住了姚安然的嘴，一个沉重的身躯压了过来，姚安然大惊失色。
从对方身体的重量跟体型，姚安然可以判断对方是个成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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